白素貞終究是憤而下山。
裴文德，噢，如今得叫他法海了。
法海撚着佛珠的手在白素貞轉身而出的一瞬間頓了頓，猶豫了兩下，握緊，将佛珠扣到圓桌旁，垂着眼睛不再說話。
“你也不用傷心難過，”一旁的大和尚瞧着白素貞離去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冷哼一聲，跟着在法海身邊坐下，眼神中有不屑一閃而過，“且不說她是妖，你是人。但說你們的身份吧，你即已皈依我佛，那便要六根清淨，摒棄一切雜念，那些兒女情長的就不要再想了。”
“法玩師兄不必多言，我心裏有數。”
法玩似乎對法海的反應極為滿意，将手裏的禪杖立到一邊，“這禪杖原本就是給你的，我方才與那孽障交手的時候一時情急，這才拿來用的。”
金色的禪杖遞到面前，法海雙手接過，“多謝師兄。”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還有早課，你先休息吧。”
法海輕輕點頭，直到法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這才松了口氣，他怔怔的看着手裏的禪杖發呆，目光十分複雜。在圓桌旁坐了許久才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床榻邊，看到床榻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衣衫又是一愣，目光卻變得更加複雜起來。他的嘴唇翕動了兩下，似是想要說些什麽，但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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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貞一路奔下山，正巧在山下遇到了尋來的小青。
“姐姐！你可叫我好找！”
小青在漆黑的夜幕中一眼就望見了白素貞的身影，快步奔上前挽住白素貞的胳膊，臉上流露出責怪的神情來，“你怎麽能一聲不吭的就跑出來呢？”
白素貞不說話只是搖頭，頭上的配飾叮咚作響。她的臉色十分難看，一雙眸子在月光下顯得水汪汪的，小青不知為何心裏咯噔一聲，想到哪被皇帝派出來修行的裴文德，脫口道，“難道他死了？！”
小青這麽問倒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初裴文德身中妖毒，還沒調理好身子就被皇帝送到了金山寺來。雖然名為出家，但是稍微知道些內情的人誰不知道裴文德到底是為什麽出家的。她與白素貞修行了兩月有餘，這兩個月中發生了什麽事情誰都不知道。若說那裴文德在這兩個月中因為勞碌奔波或者身體虛弱突然暴斃而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能讓白素貞擺出一臉愁苦得幾乎就要哭出來的模樣，除了裴文德突然離世的這個理由，小青還真想不出來第二個了。
白素貞只是搖頭，并沒有回答小青的話，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小青心中不安，但看着白素貞的臉色也不敢問，只挽着白素貞一路來到最近的一家客棧裏休息。白素貞想到裴文德的反應就一陣陣的心口難受。畢竟是自己這麽多年一點一點看着長大的，若說白素貞對裴文德沒有一點感情那絕對是假話。可如今裴文德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對着自己擺出這麽一副驀然的表情，若說白素貞沒一點兒感覺，那也是假的。
裴文德啊裴文德，難道這十多年日日夜夜的相處還抵不過自己不是人的這個事實麽。
白素貞一心想要得道成仙，自問對紅塵中的種種皆不牽挂。可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人、妖之間的差別。
她心情不好，小青也十分機靈的沒有多問，等白素貞洗漱後就服侍着她上床睡覺了。小青與白素貞在一起數百年，自然知道若是白素貞不想說那怎麽問都沒有用，不如等姐姐想通了，說不定就會自己說出來。
修煉最忌諱心魔，若是此節解不開，別說是得道成仙了，恐怕姐姐還會因此墜入魔道！
小青的心情十分沉重，正捉摸着要不要自己去金山寺一趟呢，就聽到白素貞幽幽一聲嘆息，“德兒知道了我們的身份。”
“什麽？！”小青猛地從床板上坐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白素貞。
白素貞看了小青一眼，眸子裏盡是哀怨。她細不可聞的應了一聲，翻了個身閉上眼，顯然不想再多言。
而這邊的小青心裏卻像是炸開了鍋，滿腦子的不解，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到天亮都沒能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一行離開客棧。小青見白素貞仍舊一臉郁郁，便提議四處游山玩水，希望能以此緩解白素貞的心情。
白素貞哪裏不知道小青的意圖。只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裴文德那淡淡的表情始終回蕩在自己的腦海中，怎麽揮都揮之不去。兩人也沒回山裏去，一路走走停停，想到去哪兒就去哪兒，倒是玩兒遍了大江南北。只是白素貞的心境卻始終不能平複下來，縱使是游山玩水也總是淡淡的提不起精神。
“姐姐，姐姐，下雨了！”
前幾日兩人來到了錢塘。這天正在外散心游玩，誰想到錢塘的天氣很是陰晴不定，方才還風和日麗的，突然卻下起暴雨來。
小青和白素貞淬不及防，誰都沒有帶傘，一時間就被雨截下了。
周圍的人跑的跑散的散，小青和白素貞兩人以手遮雨，小跑來到西湖旁，只見湖邊空蕩蕩的，只在不遠處有一條小船。
“船家，船家！”
小青連忙跑到岸邊，一邊喊一邊沖着那小船招手，“船家！麻煩您行個方便，行個方便！”
只見那小船在湖邊晃蕩了一下，跟着緩緩朝着岸邊劃來。
小青面露喜色，更加賣力的招起手來。白素貞和小青在雨中已經淋了一會兒，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小青心疼白素貞淋雨，因此還沒等小船靠岸停穩就拉着白素貞上了船。小船在岸邊晃了兩下，像是有翻了的危險。小青吓得一把抱住白素貞，抱歉的沖着船夫吐了吐舌頭，惹得船夫哈哈大笑起來。
“兩位小姐請小心。”
白素貞轉過身來，這才發現船裏還有一人。只見這人生得眉眼如畫，玉樹臨風。更是十分文雅的沖着自己和小青拱了拱手，溫和的笑了起來，“二位小姐在船裏稍加歇息，我先出去了。”說完也不等白素貞回答便一撩長袍，徑自走出船艙。
“這人還挺識趣，”小青看着他的背影笑道，“還知道給我們讓地。”
這位公子必定是見白素貞與小青的衣衫浸濕，不好意思再留在船艙裏吧。
小青在身邊嘁嘁喳喳的說着什麽，白素貞望着他的背影也勾起了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