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娥皇傳 — 第 42 章 句龍彤妃

句龍在彤霞閣外躊躇了片刻,方才擡腳入了殿門。

聽說二公子來了,彤妃忙放下手中的茶盞,慌忙的整理起自己的衣冠頭飾。

安嬷嬷見她這般,咳了一聲提醒,畢竟周圍還有這許多婢子。

彤妃得了提醒,才意識到自己的慌亂似有不妥,出言道:“你們都下去吧,安嬷嬷在旁伺候就夠了。”

衆人得了令退出,句龍也正好踏門而入。

彤妃強忍着內心的歡喜,笑道:“二公子來了,快坐,飲杯茶吧。”

安嬷嬷得了旨意去倒茶,卻被句龍推辭道:“不必麻煩,句龍前來只是有幾句話問彤妃,問完就走。”

安嬷嬷擡了擡眼,看向彤妃的神态,見她沒有異議,便對句龍道:“那老奴就不打擾二位主子說話了。”

話落,便自行出了殿門,關上了殿閣的小門。

彤妃見殿中沒有旁人,便顧不得二人身份之別,傾訴道:“今日真是危險,彤兒差一點就見不到二公子了。”

句龍聞言面色不悅,冷冷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彤妃又何必跟我做戲呢。”

彤妃眸子裏皆是驚惶不安,喏喏道:“公子在說什麽,我真是一點都聽不明白。”

句龍冷笑道:“你敢說,小依的死跟你沒有關系嗎?”

彤妃呆愣片刻,想了想道:“自然是有關系。”

句龍以為她是要供認不諱了,于是擡了頭聽她繼續說下去。

但彤妃卻話音一轉道:“若不是我為王妃去向那賤婢興師問罪,她也不會羞愧自盡,說到底,我也是莽撞了些。”

句龍搖了搖頭,嘴角噙着寒意道:“你既然抵死不認,我早晚會找到證據的。”

句龍說完便猛然起身,徑直向門外而走,彤妃見他這樣決絕無情,心碎難當,也顧不上什麽,沖上去一把抱住句龍的後腰。

這個舉動倒是将句龍吓了一跳,忙甩開她的雙臂,呵斥道:“彤妃,你瘋了嗎?”

彤妃臉上亦是滿臉淚痕,哀聲道:“我原以為,你是來探望我的,沒成想,你卻是來質疑我的,你我相識已久,你竟然會如此疑心于我嗎?”

句龍見她哭的這般可憐,也怕自己誤會了她,想起曾經她也是十分善解人意的,便轉過頭道:“我自然知道,從前你是最溫柔善良的,我也希望,此事無你無關……。”

彤妃聽句龍聲聲懷念自己從前的樣子,更加抑制不住自己奔湧的情誼,拉着句龍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記得我們的從前的。”

句龍怕她會錯了意,忙掙脫了她的手道:“如今您是長輩,是父王之妃,還是莫要時時刻刻記得曾經才好。”

彤妃含淚搖了搖頭,忽然道:“我還是那個曾經的彤兒,只要你不介意,等你承襲王位,便可替我改了身份,我還做你的妃可好?”

句龍眸子中漸漸升起莫名的深意,眼珠轉了一轉,想要探探她的口風道:“我只是庶子,如何做得神農王。”

彤妃以為事情有了轉機,以為他也不是那樣無情,想也不想道:“王妃若死了,自然是靜妃繼任主妃之位,到時候你就是嫡子了,你自然可以與犬修抗衡。”

句龍見她似露馬腳,追問道:“可,王兄的身後是華胥族,實力雄厚。”

彤妃面上喜色更甚,歡喜道:“若華胥王知道了王妃身中奇毒,定然會問罪神農,那麽王上失了華胥王的支持,自然也就不會偏愛犬修了。”

句龍眉心一跳,沉沉的說道:“你怎麽斷定,王妃中的,是奇毒呢?”

彤妃面上一驚,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心裏想着要不要幹脆告訴了他,但又怕自己在他心中成了狠毒婦人的形象,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

句龍看她這般糾結不定,假意騙她道:“若我真有成為王上的那一天,自然不會薄待于你。”

他見彤妃露出欣喜之态,引導道:“但你我并無證據,來證明王妃是中了何種毒藥。”

彤妃之前見句龍許諾了自己,更加欣喜若狂,幾乎就要将真相和盤托出,這“我當然……”幾個字剛剛說出口,就被疾步匆匆的安嬷嬷打斷了話頭。

安嬷嬷本來立在殿外,但一心聽着屋裏的動靜,自家這個主子面對二公子一向是沒有理智的,她也生怕她一時頭腦發熱就将攸關生死的事情和盤托出。

果不其然,幸虧她聽到了這些談話,聽得出二公子一步一步的誘導,所以直接破門而入,打斷了彤妃的自尋死路。

安嬷嬷是彤妃的乳娘,這彤妃雖然是有巢氏民間之女,但因父親有功被封為王女,自幼便是安嬷嬷帶大的,二人的情感堪比母女之情。

自彤妃被逼嫁給了神農王,便終日郁郁寡歡,雖然頭幾年得了寵愛,生了公子,但她的飛揚跋扈和斤斤計較卻也讓她失了神農王的心。

安嬷嬷知道,彤妃終究是放不下句龍的,生下公子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所以她才故意消磨神農王的耐心,為的是讓自己少些恩寵,因為她的心,終究只在這個神農二公子的身上。

她想起當年句龍随靜妃在有巢王宮住着的時候,二人曾琴瑟和鳴,彼此鐘情,自己也是看着歡喜的,但自有巢王為了鞏固有巢族和神農族的聯誼,下令将彤妃送與神農王後,這二公子便再也沒有主動來見過彤妃了。

平日裏就連彤妃主動的問候和關懷,二公子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所以今日二公子主動前來探望,讓安嬷嬷覺得疑心極了,她知道彤妃此刻定然只是歡愉過剩,根本沒時間去想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但自己,必須要時刻盯緊了動靜。

彤妃被安嬷嬷的闖入驚了一跳,話也未說完就斷了,安嬷嬷緊着兩步上前道:“主子受了驚,是不是該用藥了。”

她沖彤妃擠了擠眼睛,彤妃得了示意,也明白了安嬷嬷的良苦用心,遂沒有說話。

安嬷嬷回頭對句龍行了禮,安分道:“老奴知道二位主子有話要談,雖知不該打擾,但彤妃到了用藥時間,不如先讓彤妃用藥吧。”

句龍雖然有些心急,但也無奈至斯,便點了點頭。

安嬷嬷吩咐了婢子端了藥,侍奉了彤妃吃下。

趁着彤妃用藥,安嬷嬷仿佛無意的問道:“二公子平日從不來彤霞閣的,就連小公子的祝福禮,也只是匆匆現身就離去了,今日倒是出人意料,竟特意來看望我們主子。”

句龍聽了這話,身上也覺得似有尴尬,彤妃放下藥碗,也仔細豎起耳朵聽他如何分說。

句龍尴尬的笑道:“到底與彤妃舊相識一場,平日知道她安好便是,今日得知彤霞閣出了大事,便不請自來了。”

安嬷嬷見句龍一番話說的彤妃喜笑顏開,心裏覺得無奈極了,心裏有些擔憂,怕彤妃早晚會栽在句龍手上。

她是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的,便道:“二公子倒是有心了,往日公子不是總說要避嫌嗎,怎麽如今到不提了。”

句龍面色漸冷,知道此刻有安嬷嬷在,怕是什麽也問不出來,便也不再糾纏道:“今日是本君唐突了”,他看向彤妃道:“願彤妃好生将養身子,本君就先行告辭了。”

句龍說完,便在彤妃不舍的眼神中毅然的轉頭而去。

彤妃見安嬷嬷這樣待他,有些埋怨道:“嬷嬷,他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說這些糊塗話做什麽。”

安嬷嬷無奈的搖了搖頭,企圖一言點醒她:“彤妃啊,你看不出來嗎,他分明是來試探你的口風的。”

彤妃心下委屈,眼角含淚道:“不是這樣的,他是心裏有我的……。”

安嬷嬷嘆了一口粗重的氣,勸道:“他若是心裏有你,之前又如何這般對你,主子,你莫要自欺欺人了。”

彤妃拼命的搖頭道:“或者,或者是他想通了,或者是他如今沒有實力與王上抗衡,待他有朝一日做了王,他或者會記起來我的好,畢竟,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的前程着想。”

安嬷嬷對彤妃的臆想實在不敢茍同,冷言道:“以二公子的才智,若有心為王,何苦處處想讓,若有心于你,何必裝模作樣。”

彤妃心內最後燃氣的一絲火光也被安嬷嬷熄滅,她滿臉淚容,聲聲嘆息:“嬷嬷,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只是,只是我總抱有一絲幻想,只要他能再愛我一次,就算我全認了罪名也值得。”

安嬷嬷心痛的看着彤妃道:“你糊塗啊,就算你不為自己想,可還有小公子呢……。”

提到兕冬,彤妃才猛然當頭一棒,片刻就恢複神色道:“你說得對,還有冬兒,我的冬兒……。”

安嬷嬷見彤妃身心俱疲,只得暖聲道:“主子不要想太多了,先休息休息吧,睡醒了就好了。”

彤妃渾身無力,由安嬷嬷攙扶着上了榻,才輾轉着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