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俊自那日後,便将自己關在清心殿中,幾日未曾出門,大羿幾次三番來見,終究也是未曾見到。
姬俊心內萬分掙紮,不知道如何才好,他渴望見到雲裳一面,可是見了又能如何,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月厘手中有雲裳的把柄,若自己的行為惹怒了她,說不定她會将事情全部告知于玄帝,屆時,不僅自己與雲裳再無可能,還會引得九族內再起戰亂。”
這些話時常在姬俊的腦中盤旋,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能沖動行事。
正在他不知所錯,輾轉難熬之時,一個婢子沖進殿裏,神色慌張,似有什麽急事。
姬俊已然吩咐了人,無事不得叨擾,眼下看這情形,便也猜到幾分。
姬俊不耐煩的呵斥道:“何事如此驚慌?”
婢子低着頭,小聲回道:“大羿将軍,大羿将軍喝醉了酒,企圖輕薄月厘王女,被抓了個正着,現在正在無上殿過審,元妃讓婢子來請殿下過去。”
姬俊猛然站了起來,大羿怎麽會……,來不及多想,姬俊擡腿便奔向大凰殿去。
剛入外殿,姬俊便看到大羿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地上,一旁跪了哭的梨花帶雨的月厘,玄帝和元妃正坐在高坐上,身旁是怒氣沖沖的錦妃。
見姬俊前來,旁人還沒開口,錦妃便先大聲哭訴道:“殿下可是來了,月厘是你剛許了婚的儲妃,這樣被人輕薄,你可要為她做主啊。”
見錦妃如此失态,璃凰少不得說道:“錦妃,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莫要失了身份。”
錦妃一驚,方才不再哭嚎,月厘卻憤憤不平的看着璃凰道:“元妃這是不信月厘之言嗎,難道月厘會拿自己的清譽去污蔑大羿将軍嗎?”
璃凰總覺得事有蹊跷,她素知月厘的為人,便冷冷道:“這事,确實不像一個王女能做出來的。”
月厘眉眼一跳,忽而有些心虛,但到底面上還是不露痕跡,對玄帝拜了一禮道:“請帝尊為月厘做主。”
玄帝吐了口重重的氣,呆了片刻才道:“俊兒,月厘說大羿酒後失德,輕薄了她,依你看,此事如何解決?”
說大羿輕薄月厘,姬俊斷斷是不肯信的,他忙走近大羿,這才發現,大羿雖盡力說話,嘴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了。
此事甚是蹊跷,姬俊忙蹲在大羿身旁,急急問道:“大羿,你怎麽了。”
大羿只能拼命的搖頭晃腦,嘴裏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璃凰也才發現了異樣,徑直走過來,查看了大羿的脈象,發現他脈象無常,卻開不了口,心裏也是十分詫異。
月厘臉上閃過些許驚慌,見璃凰沒有發現異樣才漸漸恢複如常,她已經是梨花帶雨的模樣,對姬俊哭訴道:“我知道殿下對羿将軍信任有加,但人心隔肚皮,今日他敢輕薄于我,必然是沒有将殿下放在眼裏。”
大羿周身散發着濃濃的酒氣,似乎也印證了月厘的說法,又因為說不出話,只是一時定定的看着姬俊,拼命的搖着自己的頭。
姬俊也不知該如何才能救他,便對玄帝道:“叔尊,大羿将軍如今說不出話來,無法替自己分辨,不如等他嗓子好了,我們再審不遲。”
未等玄帝開口,月厘先不依不饒道:“帝尊,若是大羿将軍的嗓子一直未好,這豈不成了懸案一宗,月厘又如何做人,當時有許多的守衛婢子都看到了的,如此多的證人,難道月厘還能扯謊不成。”
錦妃也幫腔道:“就是,帝尊,月厘好歹是我柏皇氏的王女,是您欽點的儲妃,如今被人這樣冒犯,可不能輕而易舉的放過他。”
姬俊看了看大羿,只正色的問道:“大羿,你仔細聽好,我就問這一遭,不管是不是酒後失德,你究竟有沒有冒犯月厘。”
大羿堅定的看着姬俊,狠狠搖了搖頭。
姬俊終究是信得過大羿,便跪下對正發愁的玄帝道:“叔尊,我相信大羿,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誤會……。”
月厘聽姬俊說出這樣的話,面色十分難堪,更加淚流滿面道:“殿下說到底是不信我了,既然如此,與其活着被人笑話,倒不如我即刻就死了……。”
說罷,她竟真的撞向身旁的柱子,鮮血頓時從她的額頭冒出,瞬間染紅了臉龐。
玄帝,璃凰,姬俊,大羿皆是大驚,但錦妃已然痛心疾首,忙跑過去抱起月厘的身子,直叫趕緊宣醫者前來。
待月厘被擡了下去,玄帝也意識到此事只會越鬧越大了,自己剛剛才宣布了月厘的婚事,若她被欺負了卻得不到解決,天下要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軒轅帝族的臉面。
所以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眼下,只有懲罰了大羿,才能将事情壓下去。
想到這裏,玄帝便冷聲道:“殿前來人,将大羿押進死牢,改日處死。”
大羿一臉無辜的看向姬俊,姬俊也覺得事情尚有許多疑點,便急忙為他辯解:“叔尊三思,此事恐有疑點。”
玄帝只想着趕緊堵住衆人的口,便冷冷道:“俊兒,若非如此,就要鬧出人命來了……。”
姬俊見玄帝不松口,只求救似的看向璃凰,璃凰只搖了搖頭,示意他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姬俊這才明白,玄帝既已做出決斷,勢必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大羿被帶走,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他去問了當日“目睹”事情經過的守衛們,他們告訴他,當日他們也是聽到呼叫聲才急急跑過去,發現大羿正撕扯月厘王女的衣服,又聽月厘王女說大羿輕薄于他,而此時大羿将軍又說不出話,便在月厘的吩咐下将他押了無上殿。
也就是說,事發的經過誰也不曾目睹,一切只是月厘的說辭。
姬俊越發覺得奇怪,便又去查大羿喝了酒的杯子,這才發現,杯子和酒壺都已不翼而飛了。
一切都像是有預謀的陷害,只是姬俊想不明白,大羿一向為人和善,為何月厘要害他?
他想不明白,決定還是親自去獄中見一見大羿。
誰知,玄帝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也因為錦妃的苦苦哀求,便下令不讓任何人探視,饒是姬俊,也無法進入牢裏。
再沒有任何辦法,姬俊便決定夜裏潛入牢中,必要将此事弄個清楚。
月厘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已身處絲錦閣中。
見她醒了,錦妃忙過去看她,笑道:“月兒醒了,謝天謝地。”
月厘只一心擔心自己的苦肉計有沒有成功,便開門見山的問道:“姑母,如何了?”
錦妃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麽,說道:“帝尊已經判了那個登徒子的死罪,你大可放心了。”
月厘急切的問道:“即是死罪,何時行刑?”
錦妃只當她是恨大羿輕薄于她,便寬慰道:“你放心,帝尊已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私下談論此事,你依舊還是軒轅的準儲妃,至于大羿,總要付出代價的。”
月厘卻并不在乎什麽清譽不清譽的問題,她只想盡快讓大羿閉嘴,便道:“不行,他必須馬上就死,一刻不能耽誤。”
錦妃又安慰道:“姑母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我已經求了帝尊,不讓任何人去見他,省的他胡言亂語的攀咬你。”
見錦妃如此說,月厘心裏才松了口氣,既然大羿見不到姬俊,大抵也就不會胡言亂語了,這才聽話的吃了藥,不再言語。
待錦妃離開,月厘的腦中才将今日發生之事細細想來。
原來,她發現大羿這兩日常随身攜帶酒壺,每日都會飲酒,大概是因為自己背叛于他,他才借酒消愁。
如此,倒也給了她機會。
今日,她發現大羿的酒壺不小心丢在內園之中,看周圍無人,便将早已準備好的花葉萬年青的果實放進了他的酒壺裏。
這花葉萬年青乃無味的草藥,食之果實可傷害嗓子,使人失聲,但不會侵入血脈裏,診脈是發現不了的。
所以只要酒壺消失,這些也就不會被人查到。
剛放好,轉身便遇上了前來尋酒壺的大羿。
大羿顯然是沒有發現她在酒裏動手腳,只是言語犀利的将她暗諷一頓,她倒也不動聲色,欲成大事,受些屈辱又何妨。
大羿抒發完滿腔怒氣,随口喝了一口酒,方欲離開此地,忽然覺得有些神志不清,嗓子疼痛難忍,再看月厘的神色,便知她在酒裏動了手腳。
于是他沖上來不顧一切的撕扯月厘的衣服,企圖在她身上找到解藥,不過這正好中了月厘的圈套,她便順勢叫起救命來。
于是,便引來了一衆守衛。
而酒壺,也是她趁人不備埋在了土裏。
至于無上殿的苦肉計,她也是為了逼迫帝尊,不得不顧全大局,定下大羿的死罪。
月厘摸了摸頭上包紮着的傷口,嘴角溢出一抹詭異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