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俊癡癡的望着娥皇,看她的神色那樣凄苦,便知她一定經歷了太多太多的傷心事情。
那一瞬間,他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在她需要她的時候陪在身邊,恨自己不能傾盡全力守住她的快樂。
她本是那樣明媚陽光的女子,走到哪裏都能散發出無窮的光和熱,仿佛這世上,到處都回蕩着她的歡聲笑語。
他曾以為,她的笑容那樣燦爛,她的能量那樣飽滿,她可以抵擋一切困難,永遠這樣開心快樂的生活下去。
可如今,她就這樣一言不發的躺在這裏,面色蒼白,形容枯槁,憔悴的像一根入了秋的枝幹,再無生機盎然。
他默然握住她的手,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眸中間源源不斷的滾落,可是任他如何呼喚她的名字,也不見她有絲毫的反應……。
心痛是那樣強烈,痛到全身如同被扯碎一般,他慢慢地擡起頭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娥皇的頭發一瞬間變成血紅的顏色,驚的他全身一驚,不覺就睜大了雙眼。
但轉瞬,娥皇便恢複如常,依舊定然的躺在那裏,頭發也不見絲毫的變化。
“大概是太過思慮,所以一時間看錯了吧,”姬俊只能這樣認為。
可是,他不能再耽誤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姬俊緩緩站起身來,在娥皇額頭印上深深一吻:“娥皇,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和嬸母,被什麽所謂的宿命吞噬……。”
彼時天已蒙蒙泛亮,姬俊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娥皇的小屋,徑直向軒轅的軍營走去。
“俊兒,不是讓你去調查柏皇氏那個婢子的事情了嗎,你怎麽還沒出發?”見到姬俊,玄帝心內有些好奇。
“叔尊,姬俊求你,莫要再争這所謂的天地共主了,若是神農想要,就許了他吧,”姬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俊兒,你這是做什麽?”玄帝有些驚怒:“這是父尊留下的基業,難不成就這樣拱手相讓嗎?”
姬俊深深埋下了頭:“叔尊,難道非得血洗二族,才能真的罷手了嗎?”
玄帝面色更加難看,猛然拂袖一吼:“你以為本尊是貪戀這高高在上的位置嗎,只是先祖基業,如何能輕易放棄,這讓本尊如何與我千千萬萬的軒轅臣民交代。”
姬俊默然的閉上眼,企圖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叔尊,祖宗留下的基業,是民衆,是土地,不是虛位啊。”
“這……,”玄帝突然語塞。
“帝儲這話,未免也太消怠了,”伯桑自帳外走進,緊跟着,岑之也走了進來。
岑之與伯桑意見倒是不同:“雖然老臣也不主張禪讓,但這江山,畢竟是軒轅帝族的,該怎麽做,還是聽帝尊的吩咐。”
伯桑依舊是與岑之唱反調的:“老将軍的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弱了。”
岑之并不受他所激:“軍師是臣子,還是不要左右帝尊的決定了。”
伯桑怒道:“笑話,我何嘗敢做帝尊的主,不過是覺得禪讓太可笑而已,我軒轅兵強馬壯,難道還怕一個小小的臣族,縱使他們有神女這個王牌,也不一定抵得過我軒轅的鐵騎銅兵。”
“都給本尊住嘴,”玄帝有些不耐煩,都什麽時候了,這兩個人還是各說各的話。
忽而有幾個兵将跑進營裏,跪下來稱神農族捉住了大羿,說是軒轅族有意擄走神女,血洗神農族宮,所以已集結了軍馬,正大肆進攻了來。
“大羿将軍不是已經離開軒轅族了嗎,怎麽能說是軒轅的人?”岑之先說道。
“哼,我看就是神農族的借口,想打就打,哪那麽多廢話。”伯桑冷冷道。
姬俊這才知道昨夜為什麽只見娥皇沒見大羿,原來他是被捉住了。
姬俊急忙勸慰道:“叔尊三思,當為嬸母考慮啊……。”
提到璃凰,玄帝的心猛然一緊,他想了片刻,緩緩嘆了口氣,朗聲道:“來人,挂起求和之旗。”
伯桑急忙攔住:“帝尊,這是要未戰先降了嗎?”
玄帝怒道:“閉嘴,俊兒說得對,就算不是璃凰,本尊也要顧忌這兩族千萬的民衆,何況神農族已然被歹人打着我軒轅的旗號禍害了,若我執意應戰,豈不是坐實了這件事情。”
岑之點點頭道:“帝尊顧忌的是,這中間,就怕有什麽隐情,神農王就算再狠,也不會拿自己的子民做這苦肉計啊。”
“挂旗,”玄帝高聲一喝。
此時神農這邊已是大軍壓境。
今日清晨,棺壬帶着逢蒙十萬火急的來見共工,棺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歪曲着事實,說是昨夜軒轅一行人闖入族宮之中,擄走了王女和公子,還在亂戰之中殺死了靜妃,幸而逢蒙及時趕到,這才抓住了軒轅的一個将軍,名叫大羿的,但是靜妃已然救不回來,公子王女也被擄走了。
共工怒不可遏,他親自取馬返回族宮去,見到靜妃屍體的那一剎那,他顧不得再證明其它,已經全然相信了棺壬的說法。
加上月厘和逢蒙互相作證,裳羅閣的人去樓空,躺在牢裏不能動彈的大羿,共工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仇恨已經深深嵌入骨髓,天知道他一路返回營帳的時刻是怎麽樣咬着牙堅持的,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集結兵馬,攻打軒轅。
兵臨軒轅城下,城牆上高高挂起的旗幟讓共工覺得可笑至極。
求和?門都沒有。
共工已然全然不相信軒轅的一切解釋,立即下令直攻軒轅。
玄帝也沒了辦法,只能宣布應戰。
兩軍交戰于不周山下,兩邊兵士皆是奮勇殺敵,一時間兩軍皆是死傷無數,不周山下屍橫遍野。
大約戰了一天一夜,兩邊勢均力敵,都念及自己的兵力消耗,這才休戰下來。
共工親自披甲上陣,斬殺不少軒轅兵将,氣才逐漸消了不少。
知道兩軍交了戰,璃凰心內更是寝食不安,好幾次欲沖向戰場勸和,都被羽織攔了下來。
如今璃凰懷着身子,怎麽能去那種地方,萬一出個好歹,誰也擔不起責任。
可璃凰日夜憂思輾轉,身子就更加虛弱了起來。
兩軍停戰後,姬俊念着調查犬修之死的事情,馬不停蹄的趕去了柏皇族。
巫鹹心系璃凰的身體,卻不能前去關切,也是日日牽挂懸心,又想着老者已經很久不見蹤跡,他曾派人幾番尋找,但都一無所獲。
自開戰後,靈山十巫在寶源山腳下設立了惜民所,日日都有兩族不堪戰亂之擾的民衆投奔而來,巫族的衆弟子一時間也忙碌起來。
靈山十巫日日坐于觀天閣上,為戰争中死傷的兵将祈福超度。
唯獨娥皇,絲毫沒有任何醒轉的跡象。
休戰大約停了一日,玄帝便命人送去求和信給共工,請求他入軒轅族宮一見。
棺壬忙道:“這恐怕又是軒轅的詭計,王上不要被蒙騙。”
共工經過一戰的發洩已然發洩了許多,其實,他自己知道,這一戰,他就是為了發洩積攢已久的情緒罷了。
眼下便冷靜了下來,他仔細的一想,軒轅在這一戰中并沒有處于下風,論兵力,也是遠超神農一族,如今兩次求和,難道真的有什麽隐衷?
況且,玄帝颛顼一向自命清高,實在不像陰謀詭計之徒,所以,對于他信中提到的犬修之死、放紅燈籠還有劫持娥皇一事是個誤會,共工倒真覺得有幾分可信。
反倒是棺壬,最近一直頻頻籌謀劃策,句句皆指向軒轅,倒是十分可疑的很。
所以,共工不顧棺壬和逢蒙的反對,堅持同意了玄帝的請求:“無妨,既然他敢相約軒轅宮,自然不會耍什麽手段,否則,這九州的口水也會淹死了他。”
所以,共工去赴了約。
神農族一衆兵将随着共工入了軒轅族宮,确定了并未埋伏之後,衆将守在外頭,共工獨自進了無上殿。
這一次,棺壬沒有被允許陪同。
事實證明,這一次赴約,既是福,卻也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