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Fly High!!
我想。
我還是愛着排球的。
怎麽可能不愛?
它是我記事起,爸爸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
漫長悲慘的童年裏,陪伴我只有排球啊。
置身于場上,我才能忘記煩惱,全神貫注地盯着上空的那顆球,去尋找專屬于我的快樂。
正因為它對我如此重要——
所以當玻璃幾乎劃斷我的右手掌時,我才滿腦子充滿了「以後打不了排球了吧」的絕望吧。
這種痛苦,超越了□□上的疼痛。
當崩潰與絕望并行的時候,我就是副行屍走肉。
右手在國外進行了六次手術,才有了今天的能正常生活的日常。
不能使用重力,也不能進行一些精密準确的操作。
只要不仔細觀察手掌,就基本上沒人會注意。
但是,這些有什麽用呢。
我,不能打排球了啊。
不能享受接到刁鑽發球時,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快樂。
不能享受攔下攔網對面強力扣殺時,看到對手不甘心表情的滿足。
不能享受停滞上空的那兩秒鐘時間,将球帶向任何一個我想扣殺的地方。
從小到大,唯一認真堅持去做的事情,就是打排球啊。
我以為我會和我哥一樣,将排球貫穿我整個人生。
但當事故來臨的那一刻——
我所構想的未來,都沒有了。
這些理所當然,在那一刻都碎了一地,混着鮮血與玻璃渣。
那場景,至今都能回想起來。
“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我失神的看着場館內的比賽——
我想,我應該是自卑的,自卑到發瘋。
母親也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不然也就不會說和我說,“牛島家不需要一個會給企業形象帶來負面影響的女兒,盡可能的把你手殘疾這件事隐瞞下去吧。”
「我不喜歡所以不打了」,和「我手殘了所以打不了」,根本就是兩種意思啊。
伴随着裁判吹響口哨,比賽結束,雙方選手開始走到攔網面前,鞠躬。
雙方隊長與裁判握手鞠躬,各隊教練相互問好。
場外的觀衆陸續開始起身,立場,還有一些粉絲們特地留到了最後,等到了與選手簽名合照的機會。
等自己回過神來,觀衆都走的差不多,只剩下留下了采訪的記者們與選手們。
剛才還與對手方msby隊的木兔君對視了,他朝我熱情的揮揮手。
比賽前在廁所前熱聊的那幾位,都在解說員的介紹下,知道了他們的名字。
真是一場非常精彩的比賽,怪我沒有認真看。
我點頭微笑,回應他之後,快速離開了這裏。
複雜而負面的想法占滿腦子——
晚上還和哥哥約了晚飯,等經紀人的車來了,就直接去餐廳。
但是從經紀人發來的短信來看,還要等一會。
随便找了個他們隊工作人員幫我還完外套後,我決定去抽根煙冷靜一下。
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吸煙區,把包裏的煙給點了。
剛送到嘴邊,眼神就晃到一個人影,似乎一直在看着我。
等下…
不會被認出我的粉絲撞見了吧。
公司好像才訓過我在外要保護好形象。
我慢吞吞轉身回去看。
“暈,怎麽又是你…”
我一瞅見是佐久早,我也不和他假客氣,滿臉嫌棄的憋了句,“據我所知,這裏應該不是你們運動員會經過的區域吧。”
我倆真的算熟了吧。
小學時候是一個排球俱樂部的,高中三年都是同班。
18歲的人生裏,有一半都與這貨一起,能不熟嘛。
“…”他也一副「我很無語好不好,你以為我想碰見你嗎」的臭臉,但還是認真解釋,“這層的衛生間最幹淨。”
“好吧,不愧是你。”
我繼續吸了口,吞雲吐霧之間,神情放松了下來。
我聳聳肩,這種回答确實符合他。
且不說小學,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
在所有人裏面,把男排和女排的所有人都加起來,他最麻煩,比我們隊的女生都要麻煩。
第一年沒當上隊長,先不談。高二高三的時候,每次我和他帶隊去比賽,和古森幫他找到最幹淨的衛生間才罷休。
又或者要找合宿的地方,要有他的點頭,才能定下來。
“怎麽開始吸煙了,我哥之前抽煙,你不是一直皺着鼻子跟在他後頭念叨麽。”
他站在不遠處,也沒走,打量我這幅有些陌生的舉動,問了句。
“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我禮貌對對他笑了笑,轉過身沒理他。
煙才抽了一半,經紀人說他已經到停車場了。
我尋思着我走過去,煙味也差不多散了。
就滅了煙,轉過聲來。
卻發現他仍在那站着,盯着我看。
“還有事嗎?”
把微微上移的領口扯了扯,從包裏拿了顆薄荷糖,對他微微挑眉,問道。
“聽若利說,你們要去吃飯。”
他不理會我這句,自顧自的把球隊的長袖外套脫下,遞給了我,問道。
“對,幹嘛?”
我竟傻傻的接過,沒明白他想表達什麽,眯着眼睛看他。
“穿上。”
他揚揚下巴,示意我接過去。
這麽多年的交情告訴我,每次佐久早的「關懷備至」都不是白白付出的。
“這就不了吧,但停車場還好離我不遠…”
我瞬間警惕起來,想把外套還他,一副充滿了虛假的客套笑意,“啊,你看,我這得過去了,你這麽忙,我也就不打擾了。”
“不忙。”
“?”
“若利應該不知道你抽煙的吧,聽他說你才回國,所以應該是不知道的。”
“你想怎樣。”
“那就是不知道了。”
“你這個蠢貨想幹嘛!”
“我剛才說了,我不忙。”
…
我坐在車上,死死盯着這個蹭我車,想去和我哥吃飯的佐久早。
他本人倒是坦然自若,連個眼神都沒給我,閉目養神。
“你這個死傲嬌果然這麽久都沒變,“
這個家夥果然還是暗戀我哥的,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應該移情別戀的,”暗戀我哥,想和我哥吃飯就直說。”
“…”他擰眉,掃了我一眼,和剛才關心我冷不冷的人截然不同,冷冷吐出兩個字,“有病就去治。”
“打一架吧…”
…
經紀人被吓得大氣不敢出。
把黑臉的我倆送下車,踩了油門就走了。
我哥還沒來,訂的是包廂。
我倆坐在四人桌的斜對角,這是我能想到的最遠距離了,誰也不說話。
雖然後來還是我先開口。
“古森呢?最近在做什麽。”
他的表哥,也是我們從小一起打排球的小夥伴。
是個與他性格完全不同,是個非常暖心善良的人。
“v1,在ejp raijin打球。”
“真不錯呢-終于可以不用和你在一個隊,可能真的做夢都要笑出來——”
“…”
“敢把事情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最終,還是心虛的我先提了抽煙的事。
這家夥剛才就沒松口說會幫我隐瞞。如果不是他親口承諾的東西,他一定不會幫我的!
“那你把為什麽不打排球的事情說給我聽,”
佐久早把身子轉到微微面向我的位置,反倒威脅起我來。
“可是你不都猜到了嗎?或者應該都知道了吧。”
我皺着眉看他,嘟囔着說。
“我想你親口說給我聽,其他我根本就不信,”
他倒是心平氣和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後,又幫我倒了杯,問,“為什麽,最後全國大賽最後一場總決賽沒有出現,而且那天,我就根本沒見到你人。”
“不是都過去了嗎,為什麽還要糾結這個…”
我将那半溫的茶抿了口,語氣裏卻略顯煩躁。
似乎從來到排球場這裏,整個人都靜不下來。
“說給我聽。”
他這個人出奇的固執。
“行…我就說一次…”
我抿嘴,被他煩的沒轍,幹脆的就把自己的手攤開,遞到他面前——
他凝視着我手掌,即使做過手術也能看出手心上那條隐隐約約可以看出的那條猙獰疤痕。
他一向好看的眉毛皺起,緊盯着不放。
“決賽前的最後一晚,母親…你也知道的,初中的時候,她和我父親離婚後,其實就基本上把我放養了。高一下學期的那個時候,爸爸去國外球隊任職。所以我已經一個人住很久了,一直到高三。那個時候,她打電話來說要見我一面,我很激動,當然就去了…”
我們出去吃飯,她說以後會好好照顧我,我真的很高興。
結果那天的餐廳發生了事故,整面玻璃牆倒下了,就砸在母親面前。
我沒辦法坐視不管,在把母親拉到一邊,還沒來得及收手的時候——
右手幾乎被玻璃劃斷。
我捧着幾乎斷掉的手坐在地上,母親在旁邊尖叫的畫面,對于現在的我來說,也是噩夢。
“六次手術,我右手才救回來,但是不能用重力,不能進行精細操作,超過兩分鐘的話,手神經就會像斷裂了那般疼…”
我疲憊的低頭,捂臉。
因為回憶到過往,整個人都在抖。
“我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怪我,即使優紀她們說不怪我。但是,那天,為什麽還要出門呢…可是,真的好久沒見母親了啊,我好想她…”
巨大的罪責感,淹沒了我。
即使別人安慰我這不是我的錯,我仍舊處于崩潰的邊緣,到了後來得知輸掉了比賽後,徹底崩潰。
“我接受不了自己以後打不了排球,所以就崩潰了。而母親接受不了一個會給牛島企業帶來負面影響的殘疾,加精神上有問題的二女兒。”
我笑得有些諷刺,捧着茶杯喝了口,轉換一下心情,繼續說,“父親帶我在國外接受手術的同時,給我找了心理醫生進行輔導。我現在的工作完全是碰巧遇到現在的老板才有的,不然可能都回不來吧…她雖然很生氣,但我已經被判給爸爸的,她無法幹涉我的決定…雖然還是警告我不要說多餘的話。”
母親說,治不好就不準回國,并且就算回國,也要隐瞞事實。
不知道我受傷的,以為我在國外學習。
知道我受傷的,只知道我在國外動手術。
佐久早握住我的手,我懵懵懂懂的擡頭。
他平靜的看着我,低下頭,将手輕輕附在我的手腕上,有些猶豫,說,“你…哭了。”
“廢話,都怪你。”
“覺得痛苦就暫時逃開吧,沒關系的。”
“不會嘲笑我軟弱嗎?”
“正因為覺得你是個內心強大的人,所以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想開的。”
“…”
“還有,你哭的樣子有點邋遢…希望你可以別哭了。”
“佐久早,我們還是打一架吧。”
哥哥一來,就哭唧唧的投向了他的懷抱,哭訴着佐久早的毒舌與無情。
晚餐倒也還算愉快,我與他們告別後,回家。
情緒不好,就會休息的不好。
腦子嗡嗡地,快樂與負面回憶交織,一整晚都沒休息好。
只是在天快亮的時候,勉強閉上了眼,短暫淺眠了一下,沒多久又醒了。
今天還好沒什麽事,不如去找朋友玩。
刷牙洗臉,妝也沒化,戴上口罩,去買了我喜歡的蛋糕。
然後坐上第一班公交車,愉快的朝着目的地出發——
“研磨!surprise!”
“…”頭發亂糟糟,滿眼瞌睡,不知通宵到幾點的穿着睡衣的研磨面對着頗為活力滿滿地我,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