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心怒
“如何,做得到嗎?”明褚冷蔑的眼神中帶着少許估量,“你若做到,我再賞你一方蓋天印。”
雲徙見四座皆靜,每一個上去拿彩球的人都會受到這樣的待遇,被萬衆矚目地盯着看,看他會怎麽做,平時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修者會做出什麽樣的醜态。
雲徙站在中間輪盤的一面,另一面是坐華貴厚重紅木椅上,睥睨一切的帝子明褚。
他緘默片刻,然後說道,“我不想要這蓋天印也不想要這覆靈盆。”
“哦?”明褚眼中譏诮更盛,“你是選擇退出游戲?确實,這實在太難了,我允許你特殊一回。”
這樣船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徒有其表,金玉其外的懦夫,也算是達成目的。
“我的意思是,”雲徙将紙條放在盤上,“我可以完成上面的要求,但是我不要這獎勵。”
明褚笑容一頓,“那你想要什麽?說吧,仙器之下法器材寶你挑。”
這真是天大誘惑!
他到底會要什麽?
是提升修為的法寶?還是強力的攻擊法寶?亦或者助自己更進一步的丹藥材料?
不過獲得這些的前提是活着。
“我希望這場游戲裏的人有拒絕的權利。”雲徙清澈的聲音并不響亮,卻清晰悅耳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分外清楚卻經不住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就連雲朝昭對有些意想不到,她眼神落在少年筆立的背影上,白衣纖長,不卑不亢,好像劈開混濁世界的明朗天光,讓渾渾噩噩的腦袋瞬間清晰。
這樣啊,她又釋然了。
是他這樣的傻子會說出來的話。
此刻的他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只是不再是惡意的。
“你說你要什麽?”明褚笑容頓住。
“拒絕的權利。”他再次重複,沒有猶豫。
明褚将手指搭在自己顴骨上,身體前傾,壓迫感瞬間拉滿。
遮住下半張臉,眼神陰鸷。
原來是個喜歡表現自己的僞君子嗎 ,既然想踩着自己的頭來揚名?
陰險的人只會把別人想得都陰險,在他看來怎麽會有不要利益而提出這過家家一樣要求的人,當然是為求名。
他抹了一下臉,恢複臉色,“好啊,只要你做到。”
見他答應。雲徙轉身走開,圍住的人為他讓開一條路。
結界破開,海腥氣肆虐在船上,香脂味被沖淡後,衆人發現這自然的味道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走向船身側面甲板,他取了一節繩子系在腰間,面對黑沉沉不斷翻湧拍打的海水直接跳下去。
衆人紛紛來到這邊船身,歡聲笑語停止,只有繩子沒入海中,再拉上來的可能是被啃噬殆盡的屍骨。
“這可怎麽辦?”王言急得像熱鍋上螞蟻團團轉。
雲朝昭站在原地并不太擔心。
此處還在臨星淺海區,船下海獸還多只在元拙和築丹期,就算遇到打不過的要逃命也不是問題。
船上修士往外探出半個身子,都想知這面如冠玉的少年修士是否就為了這意氣行事而身葬大海。
船上管事的長老姍姍來遲,問明了緣由,他看了看明褚,然後說道,“只是你們在船上打乏的娛樂,既然是自願參加,那就沒有以勢欺人之說。我勸諸位不要在船上攪事生非,鬥毆傷命,否則我将會按例處罰,而其他的不必喚我。”
這話是說給明褚聽得,只要你不在船上殺人,你幹別的都沒問題。
“多謝長老指教。”
他說這話都沒起來,長老也對他的态度視若無睹,對還在海底生死不知的人漠不關心。
正要走,他突然咦了一聲。
他還有明褚身邊的兩個隐藏修為的修士都往海裏看。
突然,一只巨大的深海怪魚被扔上甲板,重量讓整個船只都為之一晃,它甚至還是活的,不停在船上拍打着身子,濺起水花和血液。
在它身體裏深深地釘入一只長槍。
海獸,一只築丹低階的海獸。
船邊的繩索一緊,一人破開動蕩不安的海面翻越到甲板上。
雲徙束冠不見,身上衣物略有破損,一頭長發如黑蛇黏在衣物上,形貌昳麗,藍眸在暗色如寶石熠熠生輝。
他抓住尾鳍,毫不費力的拖着那小山丘般高大,面目猙獰的深海怪魚往前。
怪魚停止掙紮,宛如死魚。
地上拖出道血痕。
來到明褚面前淡淡說,“我做到了,請你遵守諾言。”
明褚面色難看,竟然真讓這小子秀到了!
雲朝昭在邊上觀看,感覺氣氛不對,往周圍看,不少女修眼神在發光。
額……這小子怕是要收不少桃花信了。
王言:“不愧是我衆生門上的第一武道瘋子,這可是築丹期的妖獸。”
楊盈心哼了一聲,“他從小就蠻力大。”
雲徙這種踩着他頭立名的行為無疑讓明褚不爽到極點,可是他又不好再次選中他,這樣針對的太過明顯。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他三人身上,能從服飾上看出他們四個是一夥的。
游戲繼續。
天上的烏雲還是重新将明月蓋上。
不久就輪指到了他自己。
他站起來從彩珠裏随手拿一個,反正裏面的內容随便都能改。
他讀出了紙條內容,“取走右十三位身上一物。”
數下來正是楊盈心。
他立刻調轉步伐,走到楊盈心面前。
“按照游戲規則,我要取走你身上一物。”他看着楊盈心嬌美的臉,有一些心動,起了調戲之心,散漫說道,“不如就取走姑娘的耳環如何。”
他說完手指便要伸前去摸。
王言已經不忍再看了,捂住眼睛。
完了!
楊盈心粉黛黛的臉上現出一絲薄怒,啪地一下打開了明褚的手,“別碰我!”
明褚摸着自己被打開的手,身後的兩個修士要邁步上前。
他擡手制止。
不痛不癢的還擊,倒是頗有些趣味,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楊盈心,“這是游戲規則。”
“抽到簽的人是你。”楊盈心憤憤不平斥責,“關我什麽事?你定下的破規矩,我憑什麽遵守!你算老幾?”
王言:我就知道,雖然明褚是個什麽帝子,但是他們小師姐也不是吃素長大的。
這下可真是針尖對麥芒了!
其他女修都沒對他如此冷臉過,被火爆美人指着鼻子罵,這新鮮感受讓他血脈沸騰,可能是勾出了什麽奇怪的性癖,不僅不怒,反而笑意更甚,“你确定要拒絕我?”
楊盈心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怎麽?要打架嗎?其他人怕你,我可不會怕你!”
她說着一拍儲物袋,拿出鳳引,準備戰鬥,考慮到什麽狗屁帝子的稱呼她也不敢大意,直接拿出本命法寶。
金紅色長笛散發華麗寶光,絕非凡器。
有見識的修士眼尖地驚呼,“難不成,這是鳳凰栖木?”
就連明褚都動容了一下,只有浮空島上有鳳凰木,被有大乘期的妖族奉為神木,看得比命還重,就算是五帝也不一定能拿到這樣的天才地寶!
他也只在萬物書上見過。
因為楊盈心修為還低,只粗粗打磨,并沒有融入其他材料,紋路和神光特殊,很容易被認出來出處。
明褚正色了一些,他認出他們幾人大約來自南疆風息,只是看他們衣着弟子服,根本不當回事。
“鳳栖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是?”他挑眉問。
楊盈心還以為他是要打鬥前自報家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風息衆生門弟子楊盈心!”
這一句話裏可以說一個關鍵信息都沒有。
還虧明褚聰慧自己猜到,“姓楊,莫非你就是玉澹仙子之女,雲靈仙尊座下弟子的那位。”
這出門在外都撿身份高的報,她可太有意思了,明明身份比在座的都要高上數籌,怎麽與這些普通修士混着。
明褚眼中興趣愈濃。
這脾氣火爆的橫沖直撞的小辣椒正搔到他心頭癢處,他就好這口,折騰起來格外有味。
玉澹之女,仙尊之徒,配他也不算差。
楊盈心不知他心思,直沖沖地說:“是我,我知道你,你是那什麽明霄宮的帝子嘛,不用報了,來一決勝負吧。”
只見剛才還眼高于天的帝子變得有禮了,微微欠身,“盈心仙子誤會,我并無要與你相争之意,方才也是我有些冒犯了,不知可否取一物予我?”
楊盈心滿頭霧水,給他東西?
她想了想把剛才吃螃蟹擦手的手帕丢過去,“給。”
明褚接過髒兮兮手帕,一點不嫌棄,笑道,“多謝仙子贈與,我會好好收藏的。”
楊盈心抽抽嘴角,搞不懂他腦回路,“喜歡你就拿着吧。”
明褚返身回去,拿了個髒手帕跟得了什麽寶貝似的。
衆人看眼裏,知道明褚是感興趣了。
明褚收了手帕,“繼續游戲吧。”
雖然各種過分的要求還在繼續,可是玩游戲的人沒有一個行使自己拒絕的權利。
雲朝昭觀看完了所有弟子的反應。
王言機敏圓滑,雲徙不懂人性之變,盈心,嗯老樣子。
那麽……也看得差不多了。
指針不斷旋轉最後緩緩停下,指到了她。
直到她走到圈中,人們才發現還有這樣一位美人,之前怎麽一點不察覺的。
她撿出一顆圓潤白珠。
雲徙看到內部字條的墨跡在扭曲變動。
她雙指捏碎,取出字條。
“左數十七位,掴其掌。”
衆人還在想這倒黴鬼是誰,一數不對,變了臉色,再數又不對,這怎麽數下來都是……明褚沒錯。
明褚腦中還在思量其他事,得到傳音,“公子,這女子不對!”
他見雲朝昭朝自己走來,得知紙條內容後面色變了。
“這紙條內容被改過!”
“哦?不知公子為何知道被改過?”她笑盈盈問。
“你!”他要是說出來就證明操控了游戲,如果盈心不再,其實他也不在乎被不被知道,現在還是想要維持一點形象的。
因此面色鐵青的說了個你以後,手指抓住扶手,傳音命令護衛,“攔住她。”
修士上前,要阻攔她繼續往前的腳步。
捏訣的捏訣,祭寶的祭寶。
兩名實際修為元嬰的修士還能攔不住她?明褚重新穩定下來。
只是很快又發現不對,雲朝昭走過了那兩個修士,可是他們卻沒有任何反應。
“公子快跑!這女子修為在化神之上!我們被施展了定身,無法動作。”
化神?
他剛站起來,雲朝昭就已經到他面前了。
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被封了聲音,想掏出護身法寶,可身體也動彈不得,結結實實的吃下了這一巴掌,嘴角都流血了。
被全方位壓制的死死的,他有種感覺,眼前的女修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他心裏泛起了一絲絲恐懼。
明褚整個人都被打懵了。打完後他又能動了,捂住自己的臉,硬生生在原地呆愣着沒有任何動作。
堂堂帝子,居然當中被人扇了耳光,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感受到了窒息的寧靜。
雲朝昭揉揉自己的手,“手有點疼,哎,我是不喜歡打人的,奈何大家都這麽守規矩,那我也只好如此了,那就多謝明褚公子願意遵守自己設下的規則了。”
她說完若無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