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蓮花徒弟纏上了 — 第 2 章 失心骸

失心骸

以為她是不愛吃,他将饅頭放在女孩懷中,朝集市走去。

他随波逐流,因為靠近包子鋪被推到了卦攤前。

那簡易搭建起來的粗陋桌子陡然一斜,上面銅錢符紙稀裏嘩啦掉下來,讓昏昏欲睡打瞌睡的攤主驚醒,騰一下站起來大罵,“哪個不長眼的!”

卦攤攤主名叫趙二八。有雙三角細眼,馬臉,下巴跟鞋拔子似的,還長着顆非常礙眼的瘊子,卦攤攤主名叫趙二八,實際這桌子本就破爛,不然哪那麽容易就能壞。

他幼時被個黑心流浪道士收養,道術沒學一星半點,成天挑水做飯,推磨劈柴,當半個奴隸使,給道士洗褲頭襪子。

這也算了,亂世裏能活就不錯了。

關鍵是這黑心道士品性不行,脾氣還暴躁,動辄對趙二八非打即罵,經常打得半死不活,渾身沒半塊好皮。

好在不久道士收養與另一小童,境遇相同,還可互做安慰。

可數年過去情況變了。

那小童模樣長開了,生得和趙二八那是一個天仙,一個地獄。

小童生得唇紅齒白,模樣妙極,受那道士喜愛,教授道術。

可慘的是他,所有粗活重活全落他一人頭上,挨打挨罵也只他一人。

人不怕苦,就怕有人苦有人甜,這是最容易滋生惡念的。

還生在福中不知福,成天哭哭啼啼,說道士不是人,把他怎樣。

只要學到真本事,有點犧牲又怎麽了,趙二八不以為然。

他惡向膽邊生,勸說他把道士做掉。

兩人遠走高飛,擺脫受人欺淩的處境。

那蠢東西信了。

小童哄道士喝醉,夜裏兩人合力把道士絞死。

出逃不遠後他就把那小童騙到廢井推下去,私吞道士全部家當。

所以這趙二八是個實打實的壞胚!

他沒本事又不想吃苦,花光了道士家當就擺起卦攤。

奈何這地偏人窮,生意不好,心裏正憂煩暴躁,小乞丐這是正撞他火氣頭上!

趙二八見是個好欺負的,就一把提起小盲乞,揚起拳頭要拿他撒火出氣。

只是動作大了,小盲乞頭發散開,兩邊竟長着迥異于人的鱗片!

趙二八心中一驚。

不過他走南闖北,見過不少怪誕詭奇之事,膽子比一般人大,大着膽子一把掀掉小乞帽子,除卻鱗片,他額頂還長了個十分畸形的鼓包!半人半怪!

鬼鬼,這哪是人,怕是什麽化了人形的山精妖怪!

他先是一慌,随後一喜。

眼裏轉動着算計,抓着小乞不放,見他眼上蒙着布,就指自己攤子說,“撞壞我的攤子,那可就沒完了!”

“我銅錢玉器全被你撞碎,得賠吧?”

小盲乞遲鈍一會,努力理解他話中含義,指向了一個地方。

趙二八也不管他的怪異。

他快窮瘋了,就是地獄也去得!

跟小盲乞走進巷子,見他站在個小女孩跟前。

他在小女孩身上搜了一遍,別說金銀財寶,連雞毛都沒撈到一根!

連剛開始小盲乞塞的白馍都不翼而飛了。

他頓感受到欺騙,大為火光,“你奶奶的,耍老子呢!”惡狠狠盯着他,“你要沒錢,可就得全憑我處置了!”說罷要拿他。

可任憑他怎麽使勁,小盲乞弱不勝衣的身體就跟長在地上一樣紋絲不動。

果然是只精怪!小孩子哪有這種力氣!

趙二八拿他沒法,就對他說,“喂!她死球了,要不我幫你安葬她,作為交換,你跟我走,供我驅使。”

遲鈍半晌,小乞揚臉,緩緩說,“死?”

“是啊,死。人死了就得埋到土裏,入土為安。我幫你埋了她,叫她能魂歸地府,這可是做大好事哩!我給她做場法事,叫她下輩子投個千金大小姐的好胎,這可是千金難求來的,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趙二八拿腔作勢地說道,“我乃風息山衆生門八陽道人,法力高深,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了!”

風息山遠在南疆,自然無山上修士千裏迢迢來戳破他的謊言。

“我……不是人?”

“對,你是妖怪,要是暴露了就得被人亂棍打死,但我憐憫你尚且年幼,不忍下手。”

小乞丐聽信,同他走出鎮外。

……

趙二八拿土鍬吭哧吭哧刨出個坑,棺椁什麽是別想了,草席一裹,把小女孩埋進土坑裏就算完事,然後叽裏咕嚕念幾句聽起來煞有其事的敕令。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救等衆,急急超生,敕救等衆,急急超生。”

咬牙扣扣搜搜地撒了幾張草木紙錢,一根細香。

斷斷續續的青灰色煙起,就宛如土下亡靈細厄的性命。

趙二八拍拍手,“她已往生,按照約定,你該随我走了。”

他帶着小乞回到不知哪家絕戶留下的廢棄小屋裏,繞小乞轉一圈,眼神炙熱的摩擦手掌。

這活生生的妖怪他也是頭回見啊!

他曾聽那臭道士喝醉後吹噓什麽凡塵上還有另一重天地。

那裏妖怪常見,還有仙人和修仙門派。

他确定小盲乞是妖,不是怪。

對人類生活居住地侵害最深的就是怪,也是那道士打旗號主要消滅的東西,精怪最低末,數量多,無法修煉化形,妖與怪有時形似,因此經常一起稱呼。

只是怪是沒人形的。

妖就要珍貴難見得多了。

要是找到傳說中的修士靈集把這小妖一賣,肯定能拿到說不出的好處,說不定還有長生不老丹!

他眼中充滿貪婪精算,就是知道是個什麽妖怪才好定價。

他從屋裏石頭縫裏摳出擋風用的妖怪志殘卷,一邊慶幸沒丢,一邊急急翻看裏面妖物……有鱗片的,只找到了種叫魚耶的精怪。

得!反正是個妖就行!

趙二八把書一合,往懷裏塞去,伸手解開小乞蒙在眼上的灰布。

難怪遮掩,他目上也覆蓋一層鱗片。

從眼尾到頰邊,生着細密的暗色紫鱗,仿佛繁瑣圖騰或者珍黛石紋,緊閉雙目,如天然而又美麗的如兩只小巧的深海奇蚌,端得神秘莫測,美麗妖異。

他微微仰頭,仿佛在看他。

确實詭異,可他腦子不太好使,很好騙。

“我現在就是你主子了,你可不能反抗。”

說完趙二八拿出準備好的小刀刮他臉上的鱗。

鱗片生刮下來,自然會流血,他展開一小方布,把鱗片拿小布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做完一切,又盯了盯他頭上的鼓包,手賤的想要去摸。

一直沒反應的小妖怪卻往後退。

“痛。”

他不是對疼痛沒反應,只因靈智混沌未開,花了很長時間才能反應。

趙二八哼了一聲:“這只是你撞壞我東西的代價的……一部分。”

他餘光又注意到一抹淺藍在小乞丐手背,比其他鱗片都要鮮亮精巧,看起來就不凡!

這絕對是個寶貝!

好東西,好東西!是他的!

趙二八被迷住了神志。

它長在肉裏。

拿刀一削!

他用力一挖,硬生生把它撬出。

它通體透藍,渾圓,似冰魄一樣美麗,軟中帶硬,說是鱗,更像一種繭,起初覺得很涼,很快就凍得沒知覺,可還是不願意放手。

放在鼻下聞聞,還有股令人口齒生津的異香。

他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既然妖怪身上都是寶貝,仙人吃了增長修為,凡人吃了也應該能延年益壽啊!

仿佛鬼迷心竅似的。

他一仰頭,一口吞下它,未知鱗片滑到肚子裏。

好冷!

牙齒都要凍掉了,他面色鐵青,很不好受,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然後體溫迅速回升,臉色恢複正常。

咂咂嘴,也沒品出什麽味來。

一旁小乞頭生冷汗,捂着流血不止的手。

他好像……失去了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

吞了不知名的東西,趙二八突然湧上瞌睡,他打了個呵欠,拿根極粗重的鎖鏈将倒地昏迷的小乞往木樁上一鎖,徑自大搖大擺回屋裏睡覺。

……想也知道,小乞丐落在了趙二八手裏過的是什麽日子。

卦攤擺不成,就拉他上街表演雜技,奇貨可居,還挺多人看。

回來就鎖在屋外,就着破爛書籍,不知弄從哪弄個破爐子刮鱗抽血,琢磨煉丹。

純純做無用功的折磨。

如此寒來暑往,幾年後,青牛鎮。

“精彩,再來一段!”

路人拍掌大叫,人很多。

表演者是個看起來不大的孩子,他有着及肩的黑發。戴帽,蒙眼,短衣,看起來很瘦弱,卻能舉起數十斤的石鎖,這是何等天生神力!

而後又表演吞劍,碎石,弄得身上血淋淋,初次看的人不忍,“這表演也太殘忍了。”

有人說道,“無妨,這孩子昨日在此地表演過,弄得吓人,你看他今日不是好端端的站着。”

“接下來可是重頭戲!”趙二八朗聲。

他展開一個空木箱,把孩子關在裏頭。

手裏拿着把長劍,“這可是貨真價實的!”

他先砍了個木條,又給客手裏試了試。

客點頭說,“是真的。”

趙二八拿劍要刺。

路人對旁邊不忍之人說, “一會有血,你也別怕,八成是狗血。”

“真不會出人命?”那人語氣游移不定,膽戰心驚。

趙二八正舉劍,從旁橫插一道叫叱,“且慢!”

只見從人群中站出個漂亮小姑娘。

額心點着紅朱砂,腦袋後紮着兩個小巧發丸,身上着紅色襦裙,看起來玲珑可愛。

女孩看了那木箱一眼,輕瞥眉頭,往前走時清脆悅耳的銀鈴輕響,她擡手随意扔給趙二八一個大大的金錠。

“我家師……小姐說不要那孩子表演了,這是給你的打賞。”

趙二八捧過銀錠,見到真金白銀,頓時滿臉陪笑,“好好好,不演了!”

抱拳沖四周說,“不好意思了,諸位!”

衆人抱怨散去。

他們那點打賞哪有金子重,而且就那小姑娘視金錢如糞土的表現。

這是大金主啊!

只是待回頭想要巴結,卻發現突然出現的小姑娘也突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