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當然是十分不開心的。
但是當着師尊和老者的面,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将滿心不悅壓起來,随師尊告別了老者,回到了前山。
師兄弟們看雲裳回來,每個人都十分開心。
雲裳小屋外的院子中堆滿了人,屋裏風鈴吱吱呀呀的轉着,仿佛唱着歡樂的歌。
此刻雲裳正坐在衆人中間的桌子上,被圍的水洩不通。
她正指手畫腳的講着遭遇歹人的事情,大肆吹噓着自己如何勇敢,如何奮勇殺敵。
半真半假的故事太過精彩,惹得一衆師兄弟叫好連連。
月厘路過此處,見衆人都圍着雲裳,又見她這般得意忘形,心內萬分嫉妒。
她故作大聲道:“現在九族都亂成一團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說笑。”
衆人一驚,回頭看見趾高氣揚的月厘站在遠處,都撇了撇嘴的散去了。
月厘仗着自己是柏皇氏王女,飛揚跋扈的很。
但畢竟是個女兒家,因此衆師兄弟都不願與她計較,只有小十六和她比較親近。
不過,小十六此時并不在場。
月厘見衆人嗤之以鼻的态度,心裏更加怒火滋生。
她見雲裳蔑然的看了自己一眼,惡語道:“呦,這不是救駕有功的雲裳嗎,怎麽,憑着一次僥幸,就這般猖狂得意嗎?可見眼皮子淺。”
“師姐,師妹本來也沒有炫耀什麽的意思,不過是跟師兄弟們玩笑而已。”說罷,雲裳摸了摸鼻頭,吸了吸氣息。
好像聞到什麽難聞的氣味,雲裳忙捂了鼻子:“什麽味道”。
她佯裝一路追尋着味道,走到月厘面前:“師姐今日這是吃了什麽啊?”
月厘見她這般,當真以為自己身上有異味,趕緊扯着衣袖聞了聞,卻沒有聞到:“什麽啊,你可不要诓我。”
雲裳拿手掩着鼻子,眉眼一斜,湊近了月厘的耳朵:“師姐聞不到嗎,你身上,可酸得很”。
月厘黑了臉,怒氣沖冠,揚了手惡狠狠的指着雲裳道:“你一個粗鄙之人,也敢跟我這樣說話,你不過就是立了一點點小功,居然這般得意忘形”。
雲裳福了福身子,淺淺說道:“師姐恕罪,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鬧到師尊哪裏,師妹也奉陪到底”。
月厘怒道:“你……”
雲裳打斷了她,繼續道:“至于師姐說的功勞,我從沒放在心上,倒是師姐聽說我救了殿下,好像并不開心,難道這件事,師姐有份參與?”
月厘像吞了炸彈一般,身子猛的一陣,語速加急道:“你胡說什麽,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雲裳知道這事不可能是她做的,那天她看姬俊的欽慕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自己這麽說,只是吓吓她,滅一滅她的淩氣。
于是雲裳嘆了口氣道:“既然不是,師姐就該知道,救殿下的并不是我,是整個巫族,因此,師姐也是應該共享榮耀的,所以還是慎言的好”。
月厘的臉色虹彩交織,仿若一副彩繪的雜色圖,站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雲裳知道月厘此時是聽進去了,未免再有口舌之戰,便借口說要去見長老們,先行離去了。
詹靈宮中,衆長老正在同川穹一起商議如何對付猰貐。
雲裳見他們忙着,也不便進去打擾,便轉身出來了。
剛走出詹靈宮不遠,雲裳便看到一個小巧活潑的雀兒飛了過來,雲裳伸出手,那雀兒就恰好落在她的手心。
雲裳環顧了四周,看到似乎并未有人在旁,便放心的與那雀兒說話了。
雀兒叽叽喳喳的說着,雲裳是能聽懂的,恍然笑道:“原來你就是那日我去采摘七色堇的時候,所救的那個雀兒啊”。
雀兒嘻嘻的回應着。
雲裳又道:“你不用謝我的,舉手之勞,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雀兒撲打了翅膀,飛了一圈,複穩穩落在雲裳的手心,示意自己已經好全了。
雲裳也很開心見到它的康複,笑道:“你看你多好啊,傷好了便能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我可羨慕的很呢,什麽時候我才能去看看師兄口中的九族風貌啊。”
雀兒蹦蹦跳跳的,表示自己可以陪雲裳一同去。
雲裳搖了搖頭,灰心道:“師尊和師父都不讓我下山的。”
“敢問姑娘,靈山十巫在否”?
猝不及防的聲音,吓得雲裳身子一震,雀兒似乎也驚到了,拍打着翅膀飛到了雲裳的肩上。
雲裳擡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形颀長、壯碩勇武的男子,身後遠遠跟着幾個随從。
那些随從隔得遠,想來是注意不到雲裳能與雀兒交流的事情,可這個男子離的只有幾步遠,不知道會不會發現。
師尊說過,天生能與鳥獸們交流乃是邪術,要是被人發現,那可不得了。
男子見雲裳沉思不言,先打破了寂靜:“姑娘好,我是軒轅帝儲座下武将,我叫大羿”。
“是姬俊的人”,雲裳心中松了口氣,“那應該不是什麽壞人”,于是便問道:“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可……可發現了什麽”。
大羿淺然一笑:“發現什麽?末将剛剛到此,什麽也沒發現啊”。
這下子雲裳的心算是徹底安了,呼了口氣道:“你說你叫大羿,是軒轅人,來我巫族有何貴幹。”
大羿恭敬道:“帝尊請靈山十巫入軒轅一敘,不知方便與否”。
雲裳點了點頭,笑道:“長老們在內殿呢,你随我來吧”。
十巫長老明白大羿的來意後,紛紛表示願意助軒轅一臂之力。
“猰貐本就是由我巫族看管,如今出逃,我等也有逃脫不了的責任”,巫鹹道。
巫彭長老附議:“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見帝尊,川穹,你随我們一同去吧。”
川穹點頭稱是。
雲裳想起姬俊之前提到軒轅族宮如何鋪陳華麗,金碧輝煌,很想看一看這帝族宮殿究竟何等繁華,忙道:“我也要去”。
巫彭立馬給她潑了一盆冷水:“你毛手毛腳的,還是留在巫族,莫要出去惹是生非了。”
“師尊,就帶我去吧,徒兒保證不惹麻煩,徒兒還沒去過軒轅帝族呢”,雲裳拉着巫鹹的衣角,懇求道。
巫鹹目光掃過雲裳,又看向巫彭,說道:“你師父說得對,軒轅帝族規矩多,你還是留在山上為好。”
雲裳十分受挫,小嘴撅的老高。
剛剛進門的月厘聽到十巫要去軒轅族,想到能夠見到姬俊,一訴衷腸,也迫不及待的要去。
她急忙開口:“要去軒轅族嗎,師尊可否準許徒兒一同前往,徒兒好久沒見……沒見姑母了”。
大羿看她提到軒轅族女眷,遂問道:“這是?”
巫鹹道:“小徒柏皇氏月厘,軒轅錦妃的母族內侄。”
大羿福了福身子,道:“原來是王女,有禮了”。
月厘點頭一笑,又迫不及待的等着巫鹹的回複。
她畢竟是王女,又說是要見姑母,理由如此充分,巫鹹豈有不允的道理,遂點頭答應了。
臨行前,巫鹹站在山門處,交代了衆弟子要守好巫族,随時關注星盤及族務等事情。
月厘特地站在隊伍後面,她故意湊近雲裳,眼角眉梢皆是挑釁:“師妹啊,你看,真正遇到這樣的正事了,才知道,這身份規矩啊,果然是好東西”。
她用手掩了掩嘴角的笑意:“我入軒轅帝族,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你,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沒得去。”
雲裳蔑然的瞅了瞅月厘,嫌棄道:“師姐平日淨說我眼皮子淺,今日怎麽你也這般,不過就是去趟帝族,至于這般得意嗎,誰稀罕似的。”
月厘啧啧道:“這便是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了。”
雲裳冷笑了一聲:“這葡萄是酸是甜,原也得試過才知道,那師妹就祝願師姐此行平安,莫要撞上那猰貐,做了它的盤中餐才好。”
月厘的臉色驟然一暗,惡狠狠道:“你竟敢……”
雲裳當機立斷搶過話頭:“師姐是王女,高貴儒雅可要好好揣在袖子裏,別濺的滿地都是,旁邊這麽多人,人人踩一腳可就髒了”。
說罷,雲裳便甩袖而去了。
月厘臉色難看極了,但礙于周圍這麽多人也不便發作,只得把滿腔怒火強吞進心裏,燒的內髒滾亂翻騰。
大羿本來也是站在隊伍後面的,恰巧将兩人的對話聽了進去,也便知道了二人應該是素有罅隙的。
此刻看着雲裳遠去的身影,只覺十分有趣:“這小辣椒,如此伶牙俐齒,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一時巫鹹交代完畢,衆人便啓程前往軒轅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