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此時正與靈山十巫一起,在大凰殿內殿中與璃凰商議對付猰貐之法。
璃凰知道這是她作為神女必要承擔的責任,所以早就做好了準備。
只是玄帝心有不忍,話語間諸多安慰,巫鹹雖有心叮囑,但當着玄帝的面,萬語千言此時也都說不出了。
一時商議完畢,玄帝便起身離開了大凰殿,想來此時衆王已用膳完畢,都各自回族了,玄帝便讓人去尋姬俊,将商議的引出猰貐之法告知。
見玄帝遠遠走出大凰殿,巫彭便帶着其餘長老也退了出去。
巫鹹才默默盯着桌案旁的璃凰,語氣緩重道:“璃凰,此事兇險,雖重兵保護,但到底他們是不得近前的,所以,屆時你一定要注意,千萬保護好自己。”
璃凰目光掃過巫鹹,眼中閃過一絲墨色的傷痕,面上卻淡淡道:“師父放心,徒兒懂得自保。”
巫鹹眉心收緊,心中驟然一痛道:“為師終究無法為你周全,無法保你不參與其中。”
璃凰嘴角苦味甚濃,緩緩道:“我是神女,是神胎轉世,犧牲自己保蒼生是神女天生的使命,即使萬民不知,我也躲不過去。”
她頓了頓,颔首道:“況且,我也從未想過躲。”
巫鹹面色青黑:“璃凰……”
璃凰的心倏忽一跳,片刻才忍住心酸:“這九族君王只以為神女是賜福萬衆,擁有神力的,卻不知真正的神力,是神女一身的靈血,只有血盡,萬民才可生。”
巫鹹心口強烈的起伏:“你居然都知道了。”
璃凰臉上含了淡淡的笑:“還好,師父,這世間如今只有我一位苦命人了,徒兒只求你保住我的侄兒,如此,她便再也不會受苦。”
巫鹹定定的看着璃凰,看她嘴角笑容那樣燦爛,方知她早已心裏澄澈,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巫鹹用盡全身力氣,方才将嘴裏的話一字字吐清:“我會保她,也會保你,璃凰,師父在一日,絕不會看着你步了華瑤先師的後塵。”
璃凰搖了搖頭,眼角一滴清淚劃過:“師父不知,或者這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璃凰看着巫鹹沉沉的臉色,轉頭送去一個釋懷的微笑:“不是說只是引出猰貐嗎,又不是以身殉死,何必把氣氛搞成這樣,對了,雲裳……在巫族可好”。
巫鹹剛要回答,巫彭便從殿外急急走進來,在巫鹹耳邊說了些話。
巫鹹一驚,眉心擰成了一股繩,驚問道:“真的假的。”
巫彭點了點頭。
璃凰見二人神色驚慌,忙問道:“師父,長老,出什麽事了嗎?”
巫鹹本就沒想瞞着璃凰,遂告訴了她。
璃凰聽後也是面色大改,不敢相信的問道:“您是說雲裳來了軒轅族,還沖撞了宴席,被當成賊人押到衆王跟前?”
巫彭道:“是,不過殿下和月厘已幫雲裳解了誤會,現在雲裳就在清心殿呢。”
“清心殿”璃凰不解道:“姬俊竟認識雲裳?”
巫鹹定了定神道:“我信了提到的和姬俊一起遇敵的弟子,正是雲裳。”
如此,璃凰方才明白了一些。
巫鹹看向巫彭,隐憂的問道:“也就是說,剛剛神農王亦見到雲裳了,難道沒有起疑嗎?”
巫彭道:“應該是沒有,以共工的性格,若是起了疑,定然會問明她的出身來歷,但我剛剛問過在場的守衛,神農王一句話也沒說過。”
巫鹹聽了,方才安了安心。
想起雲裳現在的處境實在危險,巫鹹道:“不行,猰貐能分辨神女之血的味道,雲裳還是回到巫族最安全,那裏有花草香氣可以掩蓋雲裳之血的氣味,我這就去清心殿,讓她趕緊回去。”
璃凰卻攔住了巫鹹,搖頭道:“師父,雲裳現在不能離開。”
巫鹹不解道:“為何,軒轅族頻現嬰孩屍體,可見猰貐就藏在軒轅中,雲裳現在實在是危險啊?”
璃凰道:“師父別忘了,為何各族君王不獻良策,就是因為只有軒轅出現了猰貐痕跡,與他們并不相幹,他們之所以幫忙,不過是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罷了,現下九族大會已散,聽說各國君王都留下了兵将守在軒轅族宮外,不準人進出,師父如何将雲裳送回巫族。”
巫彭附議道:“本來說好捉拿猰貐之時,各族再派兵過來,如今就讓他們留在軒轅,他們表面說是怕到時會有變故,實則是怕猰貐跑了出去,禍害了他們。”
璃凰嘆了口氣道:“各取所求罷了,我們要兵力,他們要安全,如此也算兩全了。”
巫鹹焦慮萬分,道:“那該如何?”
璃凰想了想,才道:“如今,只有讓雲裳時刻與我在一處,這大凰殿守衛森嚴,如此方才保的她一時平安。”
巫鹹和巫彭一時沒有其他辦法,只得點頭同意了。
雲裳回到清心殿,坐在外殿的椅子上發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大羿見她不開心,遂逗她道:“雲裳姑娘,你好厲害的身手啊,居然能爬上那麽高的假山。”
雲裳聞言,面色才有了一絲好轉,得意道:“這算什麽,我功夫好着呢。”
大羿見這招有效,繼續一副欽佩的神色道:“喲,不是說十巫的弟子都是以占蔔和醫術見長嗎,不想功夫也這麽好啊,真是佩服啊。”
雲裳面色更加晴朗,道:“我這不算什麽,我的師兄們功夫也是個頂個的好呢,我不過是跟姬……”。
想起姬俊,雲裳還介意他跟月厘親近的事呢,所以生氣道:“哼,不提他……”
大羿追問道:“哎,你怎麽不說了?”
雲裳小嘴一撅道:“不想說,沒什麽意思”。
大羿見她剛剛好像提到姬俊,于是問道:“姑娘和殿下是怎麽相識的啊”。
雲裳便把和姬俊一起遇敵被救之事告知了大羿,但沒有提救人的老者,只說被巫族的尋常百姓所救,又講到自己如何辛苦照顧姬俊等等。
大羿眼波流轉,心下暗暗道:“竟還有這樣一段奇緣。”
大羿擡頭見雲裳摸了摸頸上的傷口,關切道:“要不要給姑娘找個醫者來看看啊。”
雲裳擡了擡眼皮道:“你剛剛還說我巫族弟子以醫術見長呢,這點皮外傷我自己心裏有數,不礙事的。”
大羿點了點頭,笑嘻嘻道:“看姑娘性格爽朗,一定深得長老們的歡心吧,母族裏長輩雙親肯定也為你自豪啊”。
聽前半句的時候雲裳還面帶喜色,後半句聽了就有點蔫了。
雲裳撇撇嘴,無奈道:“我哪有族裏長輩和雙親啊,不過是個孤兒罷了。”
大羿聞言面色一驚,眨了眨眼睛,抱歉道:“啊?真是抱歉,提起姑娘傷心事了,可我那日見姑娘對着一只雀兒說話,你對一只雀兒都如此耐心,這般善良,雙親怎麽舍得丢棄啊”。
雲裳見他提到雀兒,心下一驚,眸子一轉,含笑道:“我雙親不過是貧賤夫妻,養不起我罷了,至于那雀兒,它長得可愛,又常在林中飛舞,我終日無聊,所以淨對着花鳥蟲草自言自語,權當彼此能聽懂,解個悶罷了。”
大羿愣了愣,也笑道:“哦,姑娘真是有趣的很啊”。
說罷兩人對視着也笑了起來。
正笑着,姬俊便急匆匆走了進來。
大羿見姬俊來了,站起來問道:“殿下忙完了?”
姬俊點頭道:“已送走衆王,又安排了守衛的輪值換守,方才又跟叔尊商議了些事情,現在已經沒事了。”
大羿笑道:“殿下腳步匆匆,想是得了空便急急趕回來了吧”,說罷又特意靠近姬俊,笑意溢滿嘴角,低低道:“怎麽,怕我怠慢了你的雲裳啊”。
姬俊斜了他一眼,大羿趕緊捂了嘴,大聲道:“既然殿下回來了,雲裳姑娘就交給你了,我還有公務要辦,先行告退”。
又轉身跟雲裳揮了揮手,一溜煙的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