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我在雨中兩手空空地大步前進,擡頭直視前方,任雨水打到面頰上,落到眼睛裏,聲音平靜,“艾力克,可以幫忙吧。”航海士先生的抽簽結果是看守船只。
“他會幫忙的。”艾斯給出了一個很簡單的答案,卻讓我安下心來。我的步伐明明比來的時候已經快了很多,卻還是恨不得生出對翅膀直接飛回船上。雨水打濕了腳下的苔藓,路明顯難行起來,我卻毫不在乎,到後半段幾乎是狂奔。靴子踩到了水坑裏,差點失去平衡跌倒,卻被一旁的艾斯及時扶住:“小心。”
“謝謝。”我抹了把自己臉上的雨水,繼續急行。終于跑回了船上,我顧不得自己氣喘籲籲,沖進了船艙裏,大喊:“艾力克!”
“Rain?”剛才還直直坐着的艾力克看到我立刻站了起來,面上的些許疑惑因注意到了我反常而被沖淡,臉色也認真起來,“怎麽了?”
“艾力克,你有沒有辦法…呼…”我大步走過去,用濕漉漉的手用力捏住了他的肩,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頻率,終于完整地說完這句話,語氣急切,“讓這雨停止?”
艾力克的戰鬥方法很獨特,因為他了解氣候,所以能夠借着自己調制的特殊的粉末和一些機械影響身旁的濕度,溫度等條件,制造出各種致命的氣候。在敵人對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你能意識到其實自己已經被卷進狂暴的超級龍卷風裏了嗎?
如果了解氣候,那麽這場長達十年的雨形成的原因,怎麽阻止,可以找出的吧?那可是這家夥的本行啊!
“船長,你們也注意到了嗎?”艾力克的表情變得嚴肅,臉上依舊笑着,但是眼神不再輕松,同時不像平時般稱艾斯為艾斯,而選擇了這個代表着責任和權力的頭銜,“這裏氣候的不正
常?”
“簡單來說,自然降雨分為三種。對流雨,地形雨和鋒面雨。”艾力克伸出了三根手指,跟我們解釋道,眼中難得沒有了笑意,“海上最常見的是對流雨,由冷空氣和熱空氣互相沖擊,形成的水滴落下而致,常伴有落雷,狂風,冰雹。但是這裏的氣溫達不到對流雨的标準。這座島嶼沒有崇山,所以絕對不是地形雨。鋒面雨則是螺旋式的冷熱氣流上升所致,雨期長,但是移動速度快,以這裏的風速判斷,不可能像這裏的降雨雲一樣一直維持在原處。”
我怔怔地繼續單手搭在艾力克肩上,聽着他的解釋。
“你的意思是…”艾斯眼神平靜地看着航海士,“這不是自然降雨。”
“沒錯。”艾力克回答得很爽快,掏出了自己褲兜裏的一個小筆記本,翻到了中間一頁,給我們看。上面字跡淩亂地記載着一些雜亂無章的數據,角度,大小,溫度,百分比等等,墨跡有些渲染開的痕跡,看得出沾過水。艾力克難得地正經繼續着,“我在船上的時候無聊做了一些觀測,正常的烏雲絕對不可能是這樣。即使這裏是偉大航道也不合理。”
“我相信我的觀測結果。”艾力克合上了自己的小筆記本,重新揣到了兜裏,眼神沉靜,“這場雨是人為的。雖然不知道是跳舞粉,還是類似的替代品,但這點勿容置疑。”
我眼前閃過了小傑克對雨水的譴責,從未見過太陽而畫出的畫,閃過了店主大叔背對着孩子抹淚戴上眼鏡,然後微笑的畫面,閃過了店主大叔說這裏是我們的埋骨之處的表情……這些痛苦,都是人為造成的嗎?為什麽有人能這麽自私……
“這麽說起來……”剛剛進城,頂着大雨回來,剛好聽到了大半解釋的狙擊手先生搞清楚狀況,放下了自己的鬥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之前我在酒吧喝酒的時候,有海軍來一本正經地收“驅雨稅”,價格可是相當高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聽到了海軍這個詞後,艾力克的眼中閃過了莫名的波動,但很快便被掩在了平靜的表面之下。
“海軍啊……”一直靠着艙壁站着的杉冷冷垂眼,聲音平靜,“這種行為倒也不出奇。”他輕輕撫着自己身側的太刀,眼神犀利得可怕。
我怔了怔,牽扯到海軍,這件事情就複雜了……我們都聽懂了他的意思,看向艾斯。這樣的話,如果要弄清楚雨的起源,阻止這場雨,黑桃海賊團勢必要與海軍交鋒。
這可是不必要的麻煩啊……
“海軍,久違了呢。”艾斯似是感慨,沒有絲毫畏懼退縮,下了命令,嘴角輕勾,語氣狂傲,“大鬧一場吧。”
我的瞳孔微微擴大,想要出聲阻止,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就這樣,找上海軍嗎?明明是沒有必要的……如果不是我多管閑事……
“最近日子太無聊了。”劍客先生的眼神仿佛出鞘的利刃,嘴角勾起了一個殘忍的弧度,透着愉悅,“終于又有事幹了。”
“好麻煩。”素日酷愛耍寶的維因盡管嘴上抱怨着,卻如同白癡船長一樣,兩眼放光,已經摸上了自己的槍,“呵呵,直接襲擊海軍在這個島上的總部嗎?”狙擊手有着一頭利落的淺藍色短發,總是随身別着幾個槍支,把子彈火藥裝在自己的衣兜口袋裏。他的大衣有着數量衆多的口袋,也難為他能記住哪是哪。
艾力克忽然笑得陽光燦爛,在這狹窄的船艙內顯得極其突兀,手指着一個方向,語氣玩味:“嘛,根據我的觀測,烏雲的起始方位在那邊。”我們順着看了過去,男人們臉上的笑容都有了輕微的擴大,蠢蠢欲動,因為,那就是島上海軍總部的位置。
“Rain,你和沃裏留下來看船。”艾斯看了我一眼,以船長的身份下達了命令,不可拒絕,不可違抗。
“是。”答應後我懊惱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咬緊牙關。如果我可以強一點,如果我可以不這麽弱,我就可以不牽扯到大家,自己解決這件事情,自己完成那個約定…….
這真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如果我自己做不到為什麽會跟那個孩子約定…….
如果約定要以朋友,以同伴的傷痛甚至死亡換來,那有什麽意義!我猛地擡頭,看向艾斯:
“船長,算了吧!請讓我自己去!”也許不可能像他們那樣大鬧一場,但是明哲保身探探情況還是可以做到的。
“Rain,你是黑桃海賊團的一員。”艾斯的聲音忽然響起,語氣認真。我看到那雙黑色眼眸清亮至極,沒有任何糊弄的意思,他薄唇一張一合,說出了我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話,“我們可是同伴。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況且,我不喜歡這種雨。”艾斯壓低了自己的橘色牛仔帽,“雨帶來的,不應該是痛苦。”
“所以,”船長下了命令,率先走出船艙,進入艙外雨幕之中,“走吧。”
“Rain,你在瞎想什麽呀…”艾力克湊上來揉了揉我的頭,笑容燦爛,“況且我們是海賊,當然要和海軍作對,你還信不過我們嗎?”
杉周身隐隐透着興奮,如同一頭被放出籠的獸,蠢蠢欲動地展示着自己的爪牙,一如既往地言
簡意赅:“會很快。”
維因第一次主動和我搭話,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說得有點結結巴巴的,但是意思很好理解:“Rain,交給我們,放心。”
“就是……”船醫大人終于開了金口,嘴角帶着調侃的笑意,平光眼鏡折着詭異的光,“你不是還有我陪你嗎?”
我從剛才的感動中一下子清醒過來,表情僵硬,有種想哭的沖動。我…我還是跟他們一起去海軍基地吧……船醫大人,折磨我就這麽好玩嗎……你是因為不能折磨我的肉體,所以選擇虐待我的精神了,對吧……
平心而論,船醫大人是個怪人。他明明年輕得很,視力良好,卻喜歡戴平光眼鏡,說:“這樣才有氣質。”同時不良船醫喜歡在船員的身上試藥,然後看着他們倒地,接着慢吞吞地說:“抱歉,我拿錯藥了。”只是眼中閃爍着的惡趣味太過明顯,語氣沒有絲毫誠意而已……
他有很多藥,讓人全身癢得要命的藥,讓人動彈不得的藥,讓男人某個部位失去作用的藥……他每次試藥在有人不經意間得罪他後,所以大家基本上都談之色變,避着他走,包括疑似神經大條的船長。更不要提他精準的手術刀和足以迷昏一頭巨型海王類的麻醉劑。
不過似乎因為我的廚娘身份,他沒有對我用過藥,從來沒有。在海上得罪了廚子,只有死路一條。我最近深刻意識到禍從口出,而一切噩夢從那次開始……
我在船醫大人那裏蹭書看時随口問道:“船醫大人,你相信靈魂的存在嗎?”
他推了推自己的平光眼鏡,給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數字:“21克。”
“哈?”我困惑地看着葛萊先生,面色誠懇地求解答。
“二十三年前,儈子手Dr.麥克格做了一個實驗。”葛萊先生的白□□師袍一如既往地一塵不染,坐在椅子上,手指靈活地轉着一個銀白色的手術刀,語氣淡淡的,“他将瀕死的人擱在了精準的稱上,記錄他們死前和死後的體重。然後他驚奇地發現了一個細小的差值……”
船醫大人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的反應,手中的銀刀折射着光線,時不時會晃到眼中,我不得不眯起眼,他則輕輕繼續道:“21克,死前與死後的差值,他稱之為“靈魂”的重量。”
“就是說,學術界有理論支持靈魂存在。”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想繼續深入探讨,不由問道,“他為什麽被稱為儈子手呢?”醫生不是應該扶傷救死的存在嗎?
船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語氣輕柔,恍若情人的低喃,傳達的信息卻讓我渾身泛涼:“你以為瀕死的人很好找嗎?他的實驗對象,都是他親自動手致傷的……”
我的面容扭曲了幾分,這完全是個殺人無障礙的變态啊!
“為了保證結論的準确性,一個實驗怎麽夠呢……”船醫大人不知何時已停止轉動自己的手術刀,幹淨明亮的刀身忠誠地映出了他儒雅面孔上的微笑,恍若來自地獄的催命符,“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嬰兒,青年,少女,惡人,乞丐,貴族,基督教徒,魚人……”
我的笑容變得很勉強,船醫則似乎覺得差不多,才輕輕挑眉,語氣輕描淡寫:“十三年前被政府抓捕處死,研究成果和十年來的筆記被盡數毀去。”
“那你是怎麽……”我狐疑地看着船醫,嚴重懷疑這是他随口編出來騙我的。硬要比較的話,航海士先生變成素食者的可信度比他的誠信度更高一些。
“哦呀,Rain知道緩沖地帶的存在嗎?”船醫大人笑得文雅,仿佛在說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如果說海軍和政府是白,海賊和強盜是黑,那麽亦正亦邪的,就是中間模糊不清的過渡
色。”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只是看着眼神閃爍的船醫,聽着他的解釋。
“模糊了善惡,模糊了道德邊界底線,因人而異,随心所欲。”船醫莫名笑得邪惡,讓人背後寒氣森森,“儈子手,鐮刀,赤爪,畫将,婆婆,惡魔之子,背叛者,保管者……這些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稱號。政府只能毀去明面上的東西,但在黑市中,在我們之中流傳的,他們當然無能為力。”我面對自稱灰色地帶一員的船醫大人,聽着那些讓人心底發寒的外號,果斷決定撤退退散,點頭微笑:“船醫大人,我不多打擾你了,先走了。”然後我一溜煙就跑了……
船醫大人那段時間看到我時都保持着讓人毛骨悚然,他整人時候才會有的微笑。從那天起,他有機會就會如講睡前故事般随意提到這群人,他們一些驚世駭俗的行為。
聽得我在內心默默內牛滿面,面對氣場全開的船醫卻不敢落跑,因為跑了的結果會更加凄慘。抱着枕頭傾聽,真的是緩沖嗎?明明是一群又一群兩邊都管不了的彪悍變态和瘋子啊!
目送大家離去,我無視船醫大人走到了廚房裏,開始專注地将生姜掐頭去尾,切成薄片。
“要煮姜湯啊。”船醫靠在廚房門框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娴熟的動作,“姜湯可以發汗,消炎,控制血壓。”你要是不在我的身邊,我的血壓就會自動降下去了……多謝……
遠處似乎傳來了悶悶的爆炸聲。我将姜片扔到了大鍋裏開始煮,擡頭看玻璃窗,毫不意外地看到不遠處的沖天火光,聽見風隐約帶來的鬼哭狼嚎聲。
“很熱鬧呢……”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船醫的聲音似乎有點幽怨?我眼睛抽搐地擡頭,正好對上了他陰柔的笑容,“我本來想去實驗自己的藥品的呢……”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大哥,我不應該太沒用拖後腿連看船都必須派一個人幫我的……而且
派誰不好為什麽偏偏是你留下了……我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很識趣地低眉順眼認真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而且我只是一個小女子。
“這樣吧。”船醫挑眉,愉悅地看着我,“我給你講一個故……”
“啊——!”我以一聲尖叫打斷了船醫大人的話頭,沖到了爐子旁邊,掀開鍋蓋,“我都沒注意到水開了!”然後我用鐵勺大力攪拌着湯水,弄出嘩嘩的水聲。
“那麽…”船醫繼續看着我的反應,嘴角帶着玩味的弧度。
“糟了啊——!”我帶上手套,彎腰打開烤箱,将烤千層面拿了出來,中途撞到了烤箱壁,發出咣當咣當的響聲,“差點就糊了呀!”
“有一天…”船醫的聲音裏沒有任何因被打斷而産生的惱怒,眼中反而閃着趣味的光,只是被吓怕了的我無從顧及。
“媽媽咪呀!”我調了大火,澆下油,扔進含有水分的蔬菜噼裏啪啦作響,幾乎遮住了所有的聲音,我大吼道,“差點忘了做菜了!”
我終于精疲力竭地在船醫大人的“關照”下将所有的食物順利擺上了桌子,而甲板上也傳來那幾個家夥的聲音和腳步聲。他們走了進來,坐下,開始進餐。
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似乎有些狼狽,但是滿臉的滿足和得意。我松了口氣。
維因邊吃飯,邊燦若蓮花,滿面紅光地對船醫大人和我描述自己和大家光輝的身影,手舞足蹈:“我們進去後,杉在隐蔽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烏雲制造機,源源不斷地制造着烏雲,借着這座島嶼本來就充沛的雨水,提供降雨的條件。長官聽到動靜進來,但是一個只會收錢的敗類,一看到我們就吓破了膽。所以艾斯就打了一拳,差點把那臺機器毀掉。”
“差點?”我剛開始還做着一個好聽衆,靜靜地吃着自己的晚餐,聽着不對,挑眉提出疑問,有些好奇。
“咳咳。”艾力克一如既往做得筆直,只是笑得像一個犯花癡的大男孩,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是研究氣候的,看到這種機器就有點眼饞,想研究,所以……”簡而言之,就是你沖上去擋下了艾斯的一擊是嗎……我看着他身上隐約有種焦黑痕跡的衣服,嘴角抽了抽,臉上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個笑容。這個笨蛋……
“但我研究完以後已經毀了哦。圖紙也是。”艾力克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笑着,“已經碎得不能再碎了。”我默然轉頭看向一臉與我無關表情,淡然吃着晚飯的杉,沒有開口詢問。這家夥切鐵跟切豆腐似的,我真的一點也不意外。
“不過,這樣就好了吧。”艾力克嚼着自己嘴裏的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過個兩三周,這雨就能散了。”我低頭扒飯,錯過了看到他眼中閃過的複雜思緒。
第二日,雨仍沒散,透過厚厚的雲層仍無法辨出太陽的輪廓。
站在這座島嶼的一個山頭,我俯視着底下的城鎮,和被雨水侵占,成了一片汪洋的低地,搖頭:“這是血雨。”眼前閃過小店老板作為一個父親的痛苦和他對家鄉的執念。
家鄉,是那麽值得堅持,值得捍衛守護的存在嗎?如果我有了自己的記憶,那麽我的家鄉,又是什麽樣子的呢?我的家人,又是什麽樣子的呢?我在鬥篷之下将右手覆上了自己的左胸口,一下一下的律動順着掌心傳來,放大了數倍心聲。眼神苦澀地俯視城市,表情卻是反常的平靜,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我是那麽地希望得知自己的過去……
我側頭看着站在我旁邊的船長,看到他眼神明朗地擡頭看這一片陰霾,想起昨夜他親口說的話:“我們是同伴,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可以信任,對嗎?這種微弱的希翼竟與那種莫名其妙本能的退縮相抗衡,讓我矛盾無比。
“雨水不是帶給人們痛苦的東西,而代表着希望。”我同樣仰望着灰色壓抑的天空,即使冰冷的雨點落到了眼中也沒有低頭,嘴角輕勾,“此刻雨水應該退讓,讓天空放晴了。”
站在我身旁,披着黑色鬥篷的艾斯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正了正自己的牛仔帽,十足十地紳士:“樂意效勞。”他将自己的拳元素化,迅速燃起的滔天火勢毫不輸于不斷落下的雨水。雨因過高的溫度而在空中氣化,變成了陣陣迷蒙白霧。他沖天打出一拳,巨大的火球沖破了雲層,将厚厚的陰霾盡歸于虛無,露出了正中央,散發着暖暖光輝的太陽。陰雲,随之慢慢散去。
“這才差不多。”遠處站在甲板上看天的劍客先生雙手環于胸前,嘀咕着,“我都要發黴了。”
“不錯吧。”艾斯拉了拉自己頭上的牛仔帽,笑得燦爛,直指天空,“太陽。”
我們下山,穿過城市想要回到海賊船上。途中,看到了無數的人出了家門,站在街上仰視着明晃晃的太陽。成年人的眼中有淚,孩童的眼中有着好奇和驚訝,沒有區別的,是他們滿足的神色和不可置疑的快樂。我被這歡喜的情緒所感染,嘴角逐漸勾起,眼神也放得柔和了幾分。
一個刺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有着幾分尖利:“就是他!把我打暈,帶人毀了我們的海軍基地!”是哪一個極品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宣布了自己的戰敗……我在心裏感慨着,擡眼看向艾斯,有些擔心地挑眉示意:沒事吧?
市民們聽到了海軍的話語,有的看向艾斯,大多數只是神色詭異地看着海軍,一時接受不了如此具有沖擊性的消息。海軍基地被毀了?
艾斯沒有理會那個人的話語,眼中帶着與平素一般的笑意,壓低了帽檐,同樣加快了腳步,與我并行。沒事就好。我沒有猶豫地加快了腳步,裝作不認識艾斯的樣子,在心中碎碎念:不要跟過來,不要跟過來,不要跟過來……
聽得出那人聲音惱怒,卻不敢親自上前來逮捕艾斯,聲色俱厲:“快抓住他!”
喂喂,不要跟在我旁邊!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幽怨地傳遞着自己的不滿。我可沒有你那麽彪悍的自保能力,不要把我卷進奇怪的事情裏……我是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啊……船長我看好你,不要把我牽扯進去,嗯。
“站住!”海軍外強中幹地大吼,“不然我們就要開槍了。”
對自然系能力者,開槍真的會有用嗎?笨蛋。連我都知道用海樓石網……
艾斯停下腳步,回頭,不着痕跡地往我身前邁了一步,看着形成半圓形包圍着長官的持槍海軍們。不顧瞄準他的槍口,艾斯面上勾起了一個輕快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陽光:“我看了預算,當初建那個烏雲制造機花了很多錢吧,啧啧,心疼嗎?”
“當然!那可花了本大爺半生的積蓄,要不是看在這些傻子的身上能賺回來,我才…….”暴跳如雷的某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挑撥,當他終于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前因後果,只要有腦子的人稍加聯想就可以明白。
我想,艾斯的笑在他的眼中一定已經轉為了某種含義不祥的陰慘笑容。
我眼角抽搐地看到得知了真相,恍然大悟的民衆們憤怒地手持各種物品,例如砧板,擀面棒,掃把走了過去。天……我似乎看到了臭襪子……
而原本護着他的海軍也是神色大變:“阿爾巴中尉,真的是這樣嗎?”
“不,不是……”他垂死掙紮着,聲音尖利,“是那個海賊,那個海賊誣陷我!”
那個海軍将槍口下垂,正氣凜然,站得筆直:“作為這個基地的上士,我有權将你軟禁,将此事禀報給海軍本部,由他們來調查定奪。”而周圍的海軍也一致轉向了昔日的長官,臉上的有懷疑和不贊同,唯獨沒有憤憤不平的。看來他可是相當不得人心啊。
“證據呢!”面對着海軍們的反目,他忽然發狂地大笑,“烏雲制造機已經被這些海賊毀了,圖紙也是,資料也是!即使是本部的調查員親至也找不出任何證據的!我無罪!”
“咳咳,上士先生!”他聽到了自己的頭銜被稱呼,條件反射地轉頭,剛好接到了我擲過去的物體。他定睛一看,疑惑道:“電話蟲?”
“請摁一下它側面的‘0’號鍵。”中士先生這才意識到這個小巧電話蟲與普通的區別,它只有兩個鍵,‘1’和‘0’。于是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在看到我誠懇的眼神之後猶豫了一下,順從地摁下了‘0’號鍵。
電話蟲立刻活靈活現地醒來,神似某人地說着,而每次聲音變了它的神态也變了,轉變之迅速簡直可以得奧斯卡獎:“我看了預算……烏雲制造機……本大爺……賺回來……你們沒有證據!……無罪!”
那邊的中尉已經臉色灰白,而拿着電話蟲的中士則神色複雜地看向我。
船醫大人出品,無聊之餘用藥物在電話蟲上實驗,發生了異變擁有留聲機功能的電話蟲,獨一無二。做人要學會防患于未然,無論何時都要留一手,後半句是船醫大人說的。
“‘1’號鍵錄音,‘0’號鍵播放。”我挑眉,上前一步站到了艾斯旁邊,“你們的證據。”
有兩個人押着中尉,而剩下的海軍沒立刻嘩嘩地拿起槍,瞄準了艾斯。中士表情嚴肅:“海賊,請不要傷害那位小姐。”他沒有把目光轉向我,如臨大敵地看着艾斯:“小姐,請快點過來,我們會保護你。”
我立刻意識到他們誤會了什麽,嘴角抽了抽,聲音弱弱的:“那個,其實他是我船長。”
“你也是……海賊?”中士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我,我額角暴起幾根青筋,在心裏冷笑。是啊,長得瘦弱無害,不拿武器,太過路人化讓你無法把我和海賊聯系到一起真是我的錯,真是抱歉了呢。然後我淡定了,做良民不是很好嘛。
“放下槍!”中士大聲命令着,以身作則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槍,神色複雜,“海軍們,這是命令!”周圍穿着雪白制服的士兵們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遵循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即使後果是死亡。
“謝謝你們。”中士板着臉道謝,語氣嚴肅,“記錄指針也應該沒問題了,請你們現在就走吧,我們不會阻止。”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海軍們,一般當地的海軍要塞成員都會有當地的民衆在裏面……這是他們表示感謝的方式嗎?
“喂!海軍!”一個市民憤憤不平地開口,“是他們阻止了這場雨,拆穿了陰謀吧!你們怎麽趕他們走啊!”
“因為我們是海軍。”中士一臉肅然地看着我和艾斯,表情沒有松動,“請你們立刻離開!”
市民們開始埋怨起來:“你們怎麽這樣!我們還沒招待他們,表示感謝呢!”
“走吧。”艾斯拍了拍我的肩,笑得平靜,絲毫不引以為忏。海軍有海軍的規則,他們不能與海賊共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已經是極限了。
“嗨嗨。”我對中士笑了笑,轉身,“希望再也不見!”下次再見的話,他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我們就這樣順利地離開了這個城市,再次啓程。
但所有的故事都有不為人知的後續。
“之前的那個火拳……”中士若有所思地看着艾斯的背影,“也是他的能力,對吧?”
“是的。”一個二級兵敬禮報告道,“昨天我親眼看到他使火,毀了半邊要塞。”
“自然系能力者啊……”中士神色複雜,示意海軍們将昔日的中尉,今日的罪人押回去,“旁邊那個女海賊呢?”
“不知道……”海軍臉色茫然,“昨天晚上并沒有見到她……”
一陣稚嫩的童言童語在這片燦爛陽光之下不知怎的,清晰地傳到了中士耳中。
“爸爸,Rain真的走了!就像跟我約好的那樣!”小傑克拽着自己父親的手,仰頭看向旁邊的母親,“媽媽,媽媽,你看到了嗎?姐姐走了!”
稱呼雨為姐姐……中士看到了孩子的父親低頭捂住了孩子的嘴,不贊同地搖頭,瞬間明了了什麽。那個女子的名字叫Rain是嗎?
“一事歸一事。”中士嘆了口氣,“本部來調查的時候,他們勢必也要被彙報給本部了。”
黑桃海賊團要出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艾斯的腹黑初露倪端~
——
我翻了之前寫的東西,很不明白為什麽我一直在黑海軍……= =
海軍是好人,大多數都是。嗯。
我開始塑造世界觀了。嗯。
我發現,現在的情況是,船醫制着Rain,Rain制着艾斯,艾斯制着船醫……應該……
——
真的很抱歉我的速度。加了情節。找到感覺了,這幾天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