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貞本來已經睡下了,但是卻被踹門聲驚動了。她披着外衣猛地做起來,稍顯防備的望着站在門口大口喘着氣的男人。
許仙是錢塘頗有名望的大夫,懸壺濟世、菩薩心腸,他家自然也不會出現匪類小偷。今兒晚上突然蹦出這麽個人,倒真是把白素貞吓了一大跳。她借着月光模糊的打量着來着,同時厲聲呵斥着,“誰?!”
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動了動,居然還打了個嗝,跟着一步三晃的走進屋。白素貞眯起眼睛,看清來者之後真的是愣在當場,嘴唇不停的翕動着,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他這麽晚跑來這裏幹什麽?
由于月光的原因,白素貞根本看不出法海紅彤彤的臉龐,只是不知為何覺得他的身子一直搖搖晃晃的,踉跄着踏進門,扶着桌子想要坐到凳子上,卻沒穩住身子坐到了地面上。
腦子轉的沒有身體的反應快,白素貞還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呢,就已經不由自主的掀開被子赤腳下了床,“怎麽了?”
還沒蹲到法海身邊就已經聞到一股酒味撲鼻而來。白素貞緊緊皺眉,想不明白為何法海又喝了這麽多酒。疑惑歸疑惑,白素貞扶着法海的胳膊想将他從地上攙起來。但法海卻坐在地上使勁往下墜,死活就是不肯起來,“我不起來!”
白素貞和法海認識了這麽多年,自然之道他喝完酒之後是什麽樣子。因而每句話都順着他說,“不起來,不起來。”但手還是挽過法海的胳膊,用盡力氣想要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法海的後背靠在桌角上,歪頭大口的噴着酒氣,口齒十分模糊,就會一個勁兒的叫,“小白,小白。”說着還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捏白素貞的臉頰。
就知道他只要一喝酒就會開始抽風,像個小孩子似得混不講理,就會胡攪蠻纏,對待像他這樣沒有酒品的人也只能把他當個小孩子似得哄着。白素貞側身躲着法海伸過來的手,卻惹得對方一個勁兒的皺眉,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臂更加用力了,“小白,你幹什麽總是躲我!”
委委屈屈的語氣加上可憐兮兮的眼神,白素貞覺得自己真的是要被他打敗了。一面哄着他一面想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但法海卻只一直重複這一句話,說着說着還眼圈泛紅,話語中帶上了顫音。
不是吧……
白素貞開始頭疼了。
這家夥不是要哭了吧!
嘴裏連聲應着好好好,白素貞只能把自己的臉伸到法海面前。法海頓時收回了顫音,笑嘻嘻的身後捏起她的臉龐,臉上盡是心滿意足的笑容。
“要不是知道你是什麽人,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裝的了。”白素貞只覺得捏着自己臉頰的那只手滾燙滾燙的,從法海口鼻中噴出的熱氣帶着濃濃的酒味,讓白素貞的臉頰也跟着一陣陣的發燙,心跳也跟着急促起來。
“小白小白,”法海咧嘴笑的開心,松開捏着白素貞臉頰的手,下一秒卻直接摟着對方的腰将她直接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像個小孩子抱着自己最心愛的洋娃娃一樣。
這懷抱熟悉的簡直就像是身在夢中一般。這一剎那白素貞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簡直都要停止了。她渾身僵硬得不自然,硬邦邦的坐在法海的腿上一動不敢動。法海的手在白素貞的腰間緊收,将自己的下巴壓在對方的肩膀上,臉頰埋在她的脖頸處,像是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小白,你為什麽要嫁給別人,你為什麽寧願嫁給別人也不嫁給我?”
“……”
感受到從肩膀處傳來的震動,白素貞覺得自己的思緒好像都已經飄到了天邊,怎麽聚都聚不到一起。
其實從前法海喝醉了酒也是經常抽風的。
要麽是拽着白素貞要一起跳湖,要麽是不知怎麽跑到房頂上去死活不肯下來。
反正不管怎麽說,都是特別折騰人的。
但白素貞和法海認識這麽久,還真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委委屈屈眼泛淚光的模樣。
活脫脫的像是個受了天大委屈、立馬就要哭出來的小孩子。
到底是自己捧着護着寶貝着,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白素貞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揪到一起,胸口悶悶的,幾乎喘不過起來。
法海的身上滾燙滾燙的,純粹就是一個大火爐子。他放在白素貞腰間的手臂緊收,講對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跟着盤起雙腿,擡頭笑嘻嘻的盯着白素貞看。
月光從開着的門外傾瀉進來,斜斜的打在法海的袈裟上。法海的眼睛異常明亮,像是盛滿了水一樣,一時間竟讓人有些挪不開視線。他身上的袈裟顯得有些淩亂,胸前的衣襟也微微敞開,露出漂亮的鎖骨。白素貞見他這樣一幅模樣暗自嘆息,今晚估計又是個不眠夜。
“我們從地上站起來好不好?”
知道根本沒法講理,白素貞索性用上了哄小孩子的口氣,手臂環過對方的脖頸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道,“起來好不好?”說着試圖想要從他腿上站起來,哪知道身子剛剛一挪動就被拉回原位,對方泫然欲泣,“不要走……”
“可是我們總是坐在地上很涼呀,先起來好不好?”
法海偏頭注視着白素貞,眼神顯得有些遲緩,腦子可能還沒轉過來,一時間沒明白白素貞話語中的意思。白素貞趁機從他腿上滑了下來,跨起他的肩膀将他從地上拉起來。懷中一空,法海下意識的皺起眉頭想要說些什麽,白素貞連忙附身抱住對方,輕輕拍着對方的後背,“我在這我在這。”
法海這才安靜下來,乖乖任由白素貞牽着自己的手,将自己從地上拉起來,然後來到床邊坐下。
門外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房門還大敞着,白素貞怕會有人經過發現想去關上門,但法海卻死死的拉着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白素貞無奈之下只能用法力将門關上,跟着又傳音到小青耳朵裏,讓她趕快過來。
小青自然是能聽到白素貞的傳音啦。不過現在的她正忙着在廚房裏跟許仙聊天調情,根本沒時間。再說法海根本就是她小青刻意灌醉的,現在去找白素貞,豈不是自己去找罵麽!她才不會傻到這個地步呢!但想着法海現在一定是特別粘人,而白素貞照顧他估計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叫自己應該也是讓自己打下手,沒工夫責罵,也就打了一盆清水送了過去。
開門的時候果然見到白素貞眉頭深鎖的正在照顧法海,口氣卻柔得要命。小青在心裏大聲的哼了一聲,放下手裏的臉盆一句話沒說就走了出去。白素貞本來還想問小青幾句話,但法海鬧得兇也沒問成,只能任由小青這麽離開了。
法海的袈裟已經在地上蹭得不成樣了。白素貞素來對神佛頗有敬畏,因而将他身上的袈裟取下後工工整整的放到一邊,這次投了投毛巾開始為法海擦拭。
已經不是第一次照顧他了,但這次他卻意外的吵的要命。一會兒伸手揮開自己的胳膊,一會兒又在床上滾來滾去的,任白素貞怎麽哄勸都沒用。無奈之下只能扳着他的胳膊将他固定在床上,用毛巾胡亂的為他擦臉擦手,還惹得他哇哇亂叫。
“真是胡鬧!”
見法海這樣一幅模樣,白素貞簡直就是氣不打一出來。
氣小青不懂事,分明是故意喂他吃了這麽多的酒;更氣法海,明知道自己不能沾酒,怎麽偏偏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白素貞沉默的坐在床板上生悶氣,法海則一個人在床上,抱着被子笑嘻嘻的望着她。見她不說話就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嘴裏不停的喚“小白”。
“小白小白,你就知道小白!”只有在身中妖毒的那段時間裏才會老老實實的叫“素素”、“白素貞”。
法海這樣一副傻乎乎的模樣讓白素貞忍不住伸出手去不停的戳着對方的額頭,惹得他皺着眉朝後仰着身子,一個勁兒的躲着白素貞的手指。白素貞見此便收回手,想把被子從他懷中拉出來,“快睡覺!”
法海卻不依,死死的抱着被子不說,還再次伸出手去拉對方的衣袖,“小白小白,你怎麽不高興了?”
白素貞性子慢,平時一直都溫溫柔柔的,很少會因為什麽事情生氣。即使有的時候責備小青多數也不是真的生氣。但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揪着法海的領子把他從床上拎起來,問問他每次都這麽折騰自己,自己怎麽可能高興的起來!
千言萬語哽在喉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即便是能說出來但是對着這麽一個只會瞪着眼睛咧嘴笑的法海說也沒用,白素貞只覺得一陣挫敗,氣惱的瞪了他一眼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口氣中滿滿都是無奈,“快睡覺吧。”
十分敏感的感受到了對方情緒的變化,法海迅速斂了笑容,再一次擺出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小白……”
“好了好了,”白素貞不由得一陣陣的頭疼,一邊用力将被子從他懷裏撤出來蓋在身上,一面拉着他的手,“快睡吧。”
“小白小白。”
“我在,我在。”
“小白。”
“睡覺吧。”
“小白……”
“快睡覺!!!”
“…………”
“快睡覺,乖。”
房間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白素貞一直坐在床邊,直到法海的呼吸變得平穩悠長才松了口氣。她輕輕掰開法海死死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想要抽出手來,無奈他握得太用力,白素貞剛想把手抽出來他就會再次握緊,讓白素貞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在裝睡整自己。
但他躺在床上偏着頭,顯然睡的正香。白素貞試了幾次後索性也就放棄了想要抽出手的念頭,抽了個墊子墊在床前的踏板上然後坐下,就這麽湊合着過了一夜。
而第二天白素貞是被倉促的腳步聲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