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過願為我而死嗎,那還等什麽?”“你怎麽能丢下我?”或許是因為太過牽挂,半夢半醒之中,玉飛竟然又看見了陳欣用刀紮他的那一幕。這讓已經安歇了的玉飛,仍不得安寧。
但或許安神水終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讓玉飛再面對那一幕時,并不再如當時那般紛亂,多了幾分理智,這便終于發覺了明顯的不妥。待得大汗淋漓,複被胸口的絞痛驚醒,疑惑也愈發清醒了。
便不由忍着疼痛,仍舊靜躺在床上,就着這一刻的驚醒細細回味起來:陳欣一開始就被捂了嘴,還遮半張臉,自己哪裏真看清過;待得救了她,雖然發覺相貌有着異常,但那時僥幸都來不及,哪裏得空細辨?之後即便聲音也有差別,可前番已經先入為主。再有懷疑,也只是疑她的異恙,而未疑過她的身份吧!
疑點愈來愈多,玉飛繼續撥雲開霧。終于,還讓他找到确能佐證的依據來:姬家,姬家……怎麽一時就忘了,那一窩□□,最擅長的迷幻之術了呢?!想到這一點,頓如醍醐灌頂,愣愣,閉眼拍額。
“嘶”,但這番手只一擡,便立刻又牽動了筋脈,直疼得呲牙咧嘴。而激動起來的情緒,同樣還牽動了髒腑,更是疼得叫喚都困難了。直到胸口的氣憋得愈來愈厲害,這才不得不慌忙調整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轉移了的注意力,疼痛與呼吸方輕緩過來。
“呵呵”唯獨,輕輕苦笑着,倒沒啥大問題。還能怎麽辦,只能繼續苦笑呗。“慧根……慧根……”真正是個難以捉摸的東西呢,“天眼……呵呵……”恐怕更是玄之又玄了!
……
“又在想你的心上人了?”
突然的人聲,讓玉飛回過神來:“姑娘……嘶……”
“你還是安靜躺下吧,說了你還不能亂動的。”
玉飛雖然倔強着想起身,但終不得不依言乖乖躺下,還緩了口氣才能繼續,“讓姑娘笑話了……她,應該算我最虧欠的人!”但這番答完,就覺自己可笑得緊,便沉沉嘆氣,不語了。
難道不可笑麽?似乎自己臨死前,還想抱緊她來着;這番沒死,便又還是虧欠她了!
趙靈兒只當是提到了他的傷心事,略有愧疚,趕緊認真回了:“昨天你情緒太過激動,都沒來得及告訴你……其實你已經昏迷了七天!”
玉飛愣愣,都忘了疼痛:“七天?!”
趙靈兒這才輕聲接着繼續:“嗯,這一覺不過才小半天而已……所以,不管怎樣,你都趕不上的!”
玉飛沉默着,本不想接話的。但聽出了趙靈兒的歉意,便還是解釋了:“沒關系了。其實昨天,是我腦袋還很迷糊,她現在應該安全!我那是中了別人的道,以為她有危險……”
突然的轉變,讓趙靈兒有點雲裏霧裏。但見他心事重重,怕追問還擾亂他情緒,便還是略做了然地諾諾了:“那就好,安心養傷。”
倒是玉飛,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掙紮着就還要起身:“對了,姑娘……不,是恩人,嘶……在下還未謝過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終究還是讓玉飛自己又扯動了傷勢,趙靈兒自然還是要按奈住他:“你怎麽又亂動!好歹你也叫我一聲恩人,為什麽我這個恩人的話,你就是不愛聽?”
玉飛還要再謝,終還被趙靈兒擋住了:“快,躺下……你要真敬我是恩人,就乖乖聽話,靜心養傷!”
玉飛還能再說什麽,依言照做呗:“那……唉!勞恩人費心了。”
如此,趙靈兒終欣慰地笑了。那一笑,真真羞煞白花,毋庸置疑,的确稱得上是花中仙子!
但玉飛心存敬畏,哪敢直視,趕緊垂目。也沒那心思,所以還是立刻轉到了要事:“恩人,我真睡了有七天?迷迷糊糊地,我只覺痛了好久……”
趙靈兒再回答時,便已恢複了平常的安靜,端莊大方而又波瀾不驚:“你第四天才真正睡着,喊了三天三夜,一刻未曾安寧,自然覺得度日如年。”
玉飛有些愣神,隐約是有些記憶的。脖子上那一下,現在比起來簡直就是痛快。
“現在不疼了吧?”趙靈兒又細聲相詢。
玉飛趕緊回了:“現在不疼了……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仙子可知,我中的是什麽毒?”
問起傷勢,趙靈兒才淺淺地笑了。頓了一頓,卻反問:“我倒想問你,原來你也不知。”
立刻讓玉飛再愣:“那,我的毒……”
“你終于想到問自己的傷勢了……只去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兩分,我也無能為力!”
玉飛恍然:“哦,怪不得。我仍覺五髒不愈,四肢百脈不活。一用力,便全身劇痛。”
趙靈兒表情轉沉,一聲嘆息:“你現在雖然性命無憂,但卻已經被毒全面侵蝕了肌體。”頓了頓,後面的話語,讓玉飛更從仙境跌回到現實,“要想恢複到從前,多半是不可能了!”
玉飛這才把注意力,全部的放回到自己的傷勢上來。用眼查看了一遍全身,又趕緊閉眼內視一番。開眼,提着一顆忐忑的心,連忙問了:“仙子的意思,我的經脈、髒腑之損不能恢複?”
趙靈兒連忙伸手,輕撫住躁動的玉飛:“經脈之損,姑且保住了。但若不能安心靜養,小心真不能恢複到從前!”
玉飛這才按奈住。
趙靈兒緩緩繼續:“至于五髒。你剛剛內查過,情況如何?”
玉飛仰望天空,吞了口口水:“脾、腎、胃,情況好些,只傷一二。心和肝,感覺……傷了有四分!”
“看來……你的五髒,還是保住了大部分。”
玉飛不得不追問:“我的五髒,真不能複原?上次脖子挨了一劍,流血近半,也不過是呼呼大睡了三日,沒過幾天元氣盡複!”
趙靈兒嘆了口氣,緩緩道了:“但你脖頸傷疤,為何不能全消…….譬如斷指,可以複接,但你曾可見過重生?髒器啊,仙胎根本,有損難複!”
一語,讓玉飛的心,涼了半截。
“這,便是你所中之毒的厲害之處,也不知你究竟招惹了誰。”
聽罷,玉飛重重嘆了口氣,半天才言語:“姜家,這個世上,最毒的那一窩毒蟲!”是恨?還是不甘?玉飛有些道不清楚。但最清楚的是,這種情緒稍一發酵,髒腑就痛了起來。“嘶”又抽了一口涼氣。
是啊,剛開始的時候,自己僥幸大難不死,便沒在意其他,一心牽挂陳欣了。如今擔心去了,才後知後覺,自己更确切的結局,是不死而殘,如何還僥幸得起來,心情又如何能不複陷沉重!
趙靈兒趕緊又來規勸:“說了,叫你平心靜養。你現在,最是動不得怨怒!”
待玉飛稍平複下來,趙靈兒接着道了:“聽你說姜家,可能,你所中的便是十絕毒吧。”
聽言,玉飛的臉色并沒表現得多驚訝。因為他自己,便有這種最壞的猜測。姬家的迷術,姜家的毒,兩樣的滋味兒,此番算是品嘗遍了。“呵呵”一聲淡淡的笑,“嘶”卻又痛得抽了一口涼氣。
“來,喝了它。”趙靈兒又遞過來那小藥瓶。
“是什麽?”
“安神水。你現在不宜多想,喝了它,睡個好覺。”
玉飛想要拒絕,奈何抽痛愈演愈烈,傷處愈來愈清晰地刻入自己的腦海裏。藥水滑過唇,淌進嘴,玉飛一閉眼,吞了。但眼角滑落出兩行淚水,呼吸立刻急促了,疼痛又來:“難道,我今後都離不開安神水?!”
今後的日子,便要一直背負着這殘缺的五髒而活,想想都覺得可怕。竟止不住,身體會顫抖。是疼?是害怕?可能更是兩者兼有:“沒有想到,我會這樣;沒有想到,我也會應劫!”
是啊,靈根之劫。一個淡得快沒影了的念頭,竟然浮現了出來。自己的那三臣之火不就算廢了麽?以後的法威提升不都靠着那腹髒之力麽?
“沒有想到,我會變殘;沒有想到,我會是最差的一個!”竟不自覺,和同門師兄弟比起來。自己不是最差的一個,卻是最先中道那一個。難道就該賈诩、球球、羅子先倒黴?明明這樣想不對,卻仍舊會忍不住要這樣想。“為什麽會是我?為什麽會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是自己。”
一只手伸了過來。玉飛就像看見救命稻草般,一把又抓緊了。雙手的實在,似能減輕身體的顫抖,似能撫平內心的恐懼。
“陳欣……陳欣……”默默再喊出這個名字,玉飛道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滋味。還有沒有愧疚?又還剩沒剩留戀?是否已釋懷?抑或又增添了點不甘?
但不管怎樣,為此而落下的心肝之損,恐怕是這一生也難以抹去了。或許,從今以後,他只要心肝一動,便會無可避免地想這個名字……恰如現在這般。
玉飛眼前愈來愈模糊。分不清是淚水迷的,還是藥力的作用,便幹脆閉上了眼。緊緊,将那雙手的溫暖擁在胸口,緩緩睡了過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前天出差了,近幾章劇情與人物還有重大進展,改了幾遍都不滿意,所以耽擱了,還好榜單要求能按時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