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我們靠近了一個島嶼。島上彌漫着暗紫色的霧氣,朦胧不清,空中挂着一輪銀月,一派死寂。棺材船只在岸邊停了下來,浮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卻不再前進。鷹眼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邁出步伐,一晃就已經站到了岩灘上。他站在那裏,冷冷地瞟了我一眼:“跟上。”
我看了看站在離船二十米開外的鷹眼,然後低頭看了看暗色的海水,打消了自己悲催想在船上過夜的念頭。
我咬牙扶着船沿滑入水中。因為近岸,海水的水流很靜,沒有暗流。深夜冰冷的海水讓我打了一個寒戰,我努力無視着略有些發木的四肢,用力踩着水,朝站在遠處的鷹眼游去。逐漸的,腳尖能夠點到綿軟的沙灘借力,我很快便淌上了岸,站到鷹眼旁邊。冷風吹過,我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鷹眼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凝犀利,只是劈頭蓋臉地扔過來厚實的披風,冷哼一聲:“弱者。”我不顧他的嘲諷,用披風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撇了撇嘴。弱者怎麽了?我從不以自己弱為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強得變态的。
跟着在鷹眼身後,我們走進霧氣彌漫的密林。黑色的茂密樹林遮蔽了月光,一派陰森。我抿嘴加快了腳步,努力跟上鷹眼。這個森林給我很不好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麽在黑夜裏徘徊,不懷好意地盯着我們。我覺得自己的背後因古怪的視線而一陣陣發涼,頭皮發麻。我小跑着跟在鷹眼身邊,才覺得那些帶着惡意的視線減少了些。
我臉色發白,千萬千萬不要出來鬼魂,拜托……那種刻骨的疼痛記憶猶新,讓我打了個冷戰,身體條件反射地在輕輕顫抖。鷹眼因為我的反常回頭看了一眼,但大概也只是以為我害怕環境或者正覺得冷吧……
終于走出了樹林,面前是一片空曠,然而那個建築是……我微微發愣,看着不遠處古老荒涼的古堡,停下了腳步,聲音帶着微微的顫音:“請問,那是……”
“我家。”鷹眼沒有偏頭看我,只是目視着前方,繼續前進着。
那麽陰森恐怖,明顯被廢棄容易鬧鬼的地方是你家?我喉嚨幹啞得發不出聲,腿輕輕抖着,卻抑着自己的恐懼,強迫自己邁開步子趕到鷹眼旁邊。不管多麽可怕,跟在這個唯一的活人身邊才是王道。
他們說,陽氣重的人鬼魂會避而遠之。希望他就是如此。
鷹眼輕易推開了巨大的木門,吱嘎一聲,邁入古堡。其中的裝飾多已腐朽褪色,布着厚厚的塵埃,不見人跡。他熟門熟路地走上石質,鋪着陳舊地毯的樓梯,我緊随其後,進入了左翼的一個房間。
鷹眼打了個響指,點亮了一旁的燭臺。蠟燭燃着橘色的火光,提供着不甚多的光源。房間內同樣有着厚厚的灰,中央有着一張有暗色幕簾的床,房間角落排着梳妝臺和實木的衣櫃。一側是落地的玻璃窗,透過其上附着的厚實灰塵有微弱的銀色月光照入。
“你睡這裏。”鷹眼面無表情對着其中的床揚了揚下巴,然後轉身走了,動作快得我連看都沒看清。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抓着披風,再轉頭看着布滿灰塵的房間,心裏發涼。沒事的,我自我催眠着,端着燭臺走進了房間,鬼怪什麽的本來就不存在,只是世人的臆想。
我把燭臺在床頭的臺子上放下,看見厚實的被褥枕頭上好厚的一層灰。我把枕頭扔到了地上,厚實的被子也被我翻了過來。把因遮掩沒有落上灰塵的被單拆了下來,把被子的裏面朝上墊着,脫下了濕漉漉的長袖長褲,僅餘貼身裏衣,我裹着被單縮在床上。很厚重的灰塵味,但我卻不在乎,只是瑟縮成一團,把被子拉過頭,緊緊閉着眼,将自己與黑暗隔絕。
不知是不是因為閉眼的緣故,其他的感官反而變得更加敏銳。窗外時不時随風傳來奇怪的長嘯聲,讓我抖了抖。風在這個古堡中吹動,順着長廊而下,木門吱啞響動着,偶爾有古怪的拍打聲傳來,讓我汗毛倒豎。
我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單一角,環視着房間。除了我,沒有任何東西在動。我松了口氣,一陣涼風傳來,噗的一聲熄滅了蠟燭。我僵在床上,陷入了黑暗。一片寂靜,我下意識地緊緊抓着床單,臉色泛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快。眼适應了黑暗,能夠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強辨出物體的輪廓。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實,我仿佛聽見了空中傳來悠長的模糊嘆息聲。我咬着牙,睜大了眼,死死死鎖着天花板。地上飛快地掠過黑影,我吓得忘記呼吸,只是驚恐地睜大了眼。窗外突然傳來羽翼紛沓聲,而月光也被烏雲遮蔽,只餘我在完全的黑暗中。
我背後的被褥被冷汗浸透,因為驚吓而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再這麽下去我會被自己的想象生生逼瘋的。我裹着被單站了起來,踩着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灰的地毯向前走着。隔着地毯的地板承受了我的重量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讓我僵在原地,疑神疑鬼。
我探頭進一片漆黑的長廊,深吸一口氣平靜自己,就走了出去。
沒有敲就推開了門,我抿着嘴,看着坐在高背沙發軟椅上的鷹眼。他的膝頭攤開了一份報紙,帽子也挂到了一旁,露出半長的黑發,冷冷地擡眼。我揚起了下巴,語氣固執蠻橫:“總之,我在這裏打地鋪!”
鷹眼輕輕皺着眉看我,我則毫不畏懼地回瞪着他,緊緊咬着下唇,沒有退縮。鷹眼暗金色的眼眸似乎閃過一抹好笑,冷哼一聲:“随你便。”
我裹着被單窩在角落裏,不時睜開眼看看大叔還在不在。開始他還會看我一眼,後來就根本無視了我探究的眼神,只是自顧自地看着報紙。而我該死的怎麽也睡不着,最終抓了抓頭發坐起,打量着大叔。
鷹眼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襯衣,随手拿過長桌上的玻璃酒杯,飲着其中的暗紅色液體。
我聯想到不久之前在小船上的猜測,心裏忽然咯噔一下。陰森的古堡,蒼白的膚色,優雅的舉止,紅色液體……
我抓在被單上的手不着痕跡地緊了緊,微微睜大了眼,聲音猶豫:“你在喝什麽?”
鷹眼瞟了我一眼,言簡意赅:“酒。”
我的眼神毫無波動,語氣很是慎重:“你的名字……是什麽?”
鷹眼再次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那種犀利的眼神我可以理解為你再廢話我就砍了你嗎?
“鷹眼,只是世人給你的外號吧。”我固執地堅持着,“我在問,你的名字是什麽?”
鷹眼放下報紙,沉默半響,終是說出了他的全名,語氣平平:“德拉古拉.米霍克。”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往牆的方向瑟縮了一下,聲音帶着細小的顫音:“我的血不好喝。”鷹眼似乎立刻意識到了症結所在,眼睛不着痕跡地抽了抽,面無表情,句子中有着一個長得可疑的停頓:“……我不是吸血鬼。”
我移開視線,看着自己的腳尖,繼續陷入自我催眠,不斷低聲重複:“惡靈退散,惡靈退散,惡靈退散……”
鷹眼大叔重新拾起自己的報紙,冷哼一聲:“無聊。”
第二天早晨,我不知是因驚吓還是因受涼發燒了,迷迷糊糊。
就這樣,我在這裏小住了一段時間,直到恢複。
直到有一天,鷹眼戴上了自己的羽毛寬沿帽,背後插上黑刀,看了我一眼:“跟上。”
我疑惑地偏頭,但跟上了他的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挺鷹眼嗎?鷹叔沒寫崩吧……(小心翼翼)
如果親們想看的話,可能會寫描述這段時間有愛相處的大叔番外~不保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