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本部。
馬林福德。
我又一次帶上了沉重的海樓石手铐,一步一步走下軍艦,仰視這片宏偉的建築。
這是座固若金湯的碉堡。
呈月牙半圓的弧狀港灣有重兵駐守,巡邏。上方是一片可以說得上繁華的城鎮,四周每個角落都有一座高山,幾顆孤松林落,山頂是瞭望亭,揚着海軍旗幟。
最為氣派的建築就是坐落在最高端的巨型堡壘,白磚青瓦,上書巨大的海軍二字。頂端則是古式的建築,更顯肅穆。
随處可見火炮監軍,偶可見幾片郁郁蔥蔥的松樹林。
一片肅殺。
這裏的士兵個個腰站得筆直,目光堅毅不可動搖。
我擡着頭,一步一步向前走,神色淡淡的。
這麽說呢……在這裏,絕對無法像在Enis Lobbies一樣逃跑。
腳下的街道被打掃得很幹淨,空氣之中泛着潮氣,卻時時有涼風拂面,很是舒适。
黑色的褲子,白色的襯衣。這是那天柯庫讓人給我帶來的衣服,算不上奢華,卻是難得的幹淨舒适。看着很體面,我感謝他讓我保留了尊嚴,不必蓬頭垢面穿着囚裝招搖過市。
目光在前面一如既往步伐穩重的中将背影上略略停留,看那正義二字随着他的行進輕輕搖曳,墨跡襯着白袍,分外沉重。
出乎我意料的是,馬林福德的城鎮中住着的不全是海軍精銳,還有嬉笑奔跑的孩子,叨唠家常的婦女,年輕的少女,垂暮的老人。他們長得不一樣,穿着打扮不一樣,年齡不一樣,閱歷不一樣,不可忽略的共同點是他們眼神平和安寧,面上透着滿足和幸福。
我忽然有些恍惚。
幸福……
這份我一直追求的平和和幸福……
眼前閃過很多人的臉,彈我額頭的山治,敲山治的哲夫,嘻嘻哈哈的可可羅婆婆,絮叨純情的巴奧利,拿到烤肉笑得跟金毛犬一樣的艾力克,懶散地迷糊睜開一只眼的雷恩,面癱卻一遍遍不符形象絮叨着魚丸粗面的尼洛,勾起嘴角上推平光眼鏡眼中閃爍着殺了你哦威脅的沃裏,看到青椒微微皺眉的杉,惹惱杉腦袋被刀背敲出無數大包的委屈維因,容貌精致得逆天自己翻繩玩的希姆萊,還有那個笑得燦爛溫暖有時卻讓人無比惱火的笨蛋艾斯……
我真笨……在想什麽呀……
這份幸福,我不是一直都有嗎?
臉上表情逐漸放柔,我搖了搖頭,閉眼,再次睜開時神色堅定。
沉重的大門為我們而開,機關牽動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又在我們身後一寸一寸關閉,隔絕了溫暖的陽光,只餘明亮刺目的冷光源。
“柯庫中将,你做的很好。”一個不帶溫度的聲音沿着走廊傳來,我看見柯庫站得筆直,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赤犬大将!”
赤犬,海軍僅有的三大将之一。
我睜大了眼,看見柯庫面前走來一個暗紅色西裝,胸前別着一朵怒放玫瑰的中年男子。他頭上戴着一頂雪白的棒球帽,肩上披着體有象征頭銜裝飾的厚重海軍長袍,一臉嚴肅。他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冷冷淡淡的,毫無波瀾。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我在臉上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算是禮貌。
“戰國要見她。”赤犬有些惜字如金的意味,“我帶她去。”
“是。”柯庫依舊站得挺拔如松柏,黑色的瞳仁之中一片平靜。我跟着赤犬往前走去,與站在原地的柯庫擦肩而過。我看到他冷若冰霜的臉,看到他落在我臉上的目光,我嘴動了動,看到他眼中泛起的複雜,就知道他明白了。
我只用口型比劃了兩個字:保重。
再次相見則為敵,從此望後會無期。
我沒有回頭,跟着赤犬一路上了很多臺階,爬得這幾天缺乏運動的我腰酸腿痛的,卻努力在臉上不露分毫。赤犬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不過爬樓梯的速度不算快,這是……對廢柴的同情?我嘴角抽了抽,努力跟上……
進到了海軍總帥,戰國的辦公室,我嘴角又抽了抽。怎麽說呢……我也不知道自己以為會是什麽樣,但絕不是堆積如山的文件,一直小山羊在旁邊乖巧地嚼書紙,有幾盆青黃相間的盆栽……我說,那只羊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站在辦公桌後面起得直拍桌子的中年男子留着長長的,梳成了一條麻花辮的黑胡子,頭上戴着一頂有海鷗立于頂端的棒球帽,戴着眼鏡,長着一張圓臉,正在破口大罵正對面笑嘻嘻嚼着甜甜圈,理了板寸頭兩鬓染霜的中老年壯碩男子。看他的長袍肩上,似乎是中将的頭銜。
“卡普,你這個游手好閑的家夥#¥%……&*)!!!!!!”
我說……果然有問題的吧……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赤犬看到這兩人鬧得烏煙瘴氣連話都沒說一句,剛才直接出去了,所以此刻辦公室內就只有我,戰國元帥和卡普中将。
“就是這個小丫頭嗎?”剛才還坐着被訓的中将看到我眼睛似乎亮了亮,臉上笑意沒退,竟揮手招呼我,竟用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慈祥的語氣叫我,“丫頭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我一時拿不準該不該過去,立在原地沒有動,果然聽見戰國元帥的吼聲随即又上了一個檔次:“卡普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對待犯人要嚴肅,嚴肅!!!!!!”
“嗯,是Rain,對吧?”卡普一如剛才完全無視臉色漲紅的戰國,直接過來上下打量我,似乎很是滿意的樣子。突然有點同情戰國元帥,其實海軍……也不好統帥吧……
我對卡普點了點頭。
“不錯的小丫頭,眼神很正!”卡普突然伸出大手拍了拍我的後背,力道之大讓我以為海軍就要在這裏把我殺掉了,五髒六腑一陣翻騰,聽見他繼續說,“小丫頭,加入海軍吧!”
這下原本還努力抑制在喉間的咳嗽就止不住了,只能低頭一陣猛咳。
這,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真讓人無語……
戰國又被激起了火氣,大拍桌子:“卡普你這個老混蛋,不要自作主張!!!!!”
也許是因為之前的頓悟了然,也許是因為早已接受了自己會死亡,看着眼前雞飛狗跳的情景我只覺得好笑,就真的笑出聲來。
辦公室內兩人像活見鬼一樣看着我,結果我想到這個比喻更樂,我可不就真能活見鬼嗎?
“謝謝你的欣賞和邀請,卡普中将。”我禮貌地對卡普笑笑,腕間沉甸甸的海樓石鎖鏈随着我轉身的動作叮叮當當,“雖然可惜,但我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拒絕。”
“至于您,戰國元帥。”我轉身面對整個海軍的最高統帥,面色平和,眼神平靜,“請問您要怎麽處置我呢?”
暖融的陽光透過明淨玻璃窗照入,投在屋內,連陽光裏飛舞的微塵也能看清楚。這個并不年長的少女就這麽站着,腕間戴着鎖铐,卻不卑不亢,眼神幹淨。整個人仿佛洗淨鉛華,五官長得并不怎麽動人,只是氣質安寧沉穩。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一派澄澈,仿佛能一望到底。不迷惘,不頹唐,仿佛只是在于相識的長輩從容聊天,而不是作為一個階下囚詢問自己的敵人。
這種氣度,可惜了……
戰國在心底嘆了口氣。平心而論,這個孩子并沒有做什麽錯事,錯只錯在她曾加入那個火拳艾斯的黑桃賊團,錯在與白胡子那邊也有牽連。戰國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無一絲動搖,語氣平靜:“要是你和我們合作的話,你不會死。”
“這同樣很可惜,我還是沒有選擇。”我笑得平和,嘴角俏皮的酒窩若隐若現,好像說出的字句沒有決定自己的生死,“我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為毛我筆下的女主兩個在面臨政府給的選擇時都苦逼地“我拒絕”了……
微妙地想到了雙天歸盾什麽的……
嘛,小生會好好努力。
至少這幾天有日更,各位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