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緣何落淚?婉露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哭,但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說,可以的,在他面前,是可以哭的…
“我們去人間吧!”仙子擡首,拭去淚痕,莞爾一笑。
他本最稀罕她的笑顏,這帶着淚光的笑容是這般動人心弦,他有些失神,只愣愣點了點頭,便被破涕為笑的仙子牽着手奔下了長橋,奔向寂寥天宮的盡頭,奔向紛擾喧鬧的人間,
奔向…
新的未來。
東澤·瀛洲島
清璇清早來至主殿門口,恭候孟闕差遣,但屋裏一片寂靜,久久不見聲響。清璇叩門探問道,“主上?主上起身了嗎?”
擔心孟闕出事,顧不得尊卑有別了,清璇果斷地推門而入,然而出乎她意料,這大殿空空蕩蕩哪裏有主上的身影?清璇困惑了,在島上,閣主從不會宿在蒼龍閣以外的地方…莫名覺着這事情,跟剛來的南袖仙子有關。
正如清璇所想,經過一夜天上海上的鬧騰,南袖同孟闕行至繁若谷時,俱是精疲力竭,雙雙倒在花叢中便是入睡了。但是呢,南袖的睡相是極差的,這翻來覆去的,不知怎的翌日醒來,人便睡在孟闕懷裏了。
正欲發作,卻被深眠不醒的孟闕長臂一勾,緊緊摟入懷中,輪廓分明的下颌輕枕于她頭頂,身上是很好聞很清新的青草香。
咦?這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麽讨厭嘛…
反正還早,再睡一會兒吧~如此想着,南袖便枕着孟闕的手臂,再會周公去也。
孟闕是被熱醒的,說來奇怪,這瀛洲島四季如春,怎麽會這麽熱呢?孟闕皺眉,不适地睜開睡眼,這…好像是一顆腦袋?他順勢往下瞧去,啊,透過胸口微微敞開的衣領,似乎可以看到一條小小的溝壑若隐若現…孟闕不禁感嘆,這小麻雀還是有點料的嘛~
朱雀主火,體溫本就比尋常人高一些,再加之手臂被她枕得酸麻不已,十分難受,孟闕很想把懷裏的人喚醒,好讓自己解脫,可是…看她睡得那般香甜,竟有些不忍…
算了,把這姑奶奶伺候好了,也好盡心盡力為我辦事,解決問題不是?思及此,孟闕否了将手臂抽回的想法,靜靜等仙子自行醒來。
繁若谷,取自輕繁若緋,分別為梨花與桃花的別稱,也有繁花若錦之意,是孟闕用自身靈力辛勤維持的一域芳菲,亦是他心中一方秘境。數萬年來,還只帶白钰來過,哪怕是自己的心腹清璇,也只能于谷外等候…
清風拂過,花葉招搖,鼻端呼吸的是淡淡的花草香,耳邊…是仙子輕微均勻的呼吸聲,四野靜谧,心,也好似被放空了一般。
但放空之後,是越來越濃郁的煩躁感,孟闕磨牙,這該死的朱雀到底還要睡到什麽時候去??再這樣他的手臂就要廢了好嗎?!
“喂,醒醒!”忍無可忍,孟闕輕拍她臉頰。
誰知南袖緊緊捉住了他的手,貼在頰邊,小臉來回的蹭,一邊還癡癡笑着夢呓道,“唔~好喜歡你呀…”
孟闕只覺得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抖都抖不完,合着這家夥半天睡不醒,竟是在做春夢啊…?的确,在南袖的夢境中,自己正抱着白钰的狐貍尾巴來回的磨蹭,簡直開心到飛起。
憨态盡顯的南袖,卻讓孟闕忍俊不禁,你永遠都猜不到這吵鬧的小麻雀,下一秒究竟會做出什麽啼笑皆非的舉動來。但,不得不承認,跟這樣的麻煩鬼在一起…着實有趣。
人間·聽雪樓
好像很久沒來此吃茶聽曲了,又好像初遇玉郎的場景就在昨天。今日琴師所奏,乃是先秦伯牙所作的千古遺篇經典絕唱《高山流水》,無論何時聽這首曲子,都會令人動容,面目滄桑的琴師怆然獨立悠悠天地間,一聲喟嘆,伯牙徒有琴,天下無子期。
不知她和玉郎,算不算得伯牙和子期?
“抱歉,方才是我唐突了。”婉露輕聲道。
白钰本是望向窗外的,只因那西湖斷橋上,一對年輕男女正深情相擁,像極了剛剛的他們。可他亦明白,婉露鐵定會為方才的失态道歉,他其實,并不想聽到這樣的言歉之詞。
收回視線,靜靜看着眼前之人,只落落一笑,淡淡道,“無妨,你我共闖幽冥界,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拘禮的話,自不必再多說了。”說着,便細致為她添茶。
“其實,邀你來人間,便是想好好同你道謝,”婉露垂首抱拳,鄭重道,“感謝玉郎,危急時刻,護我周全!”
見她鄭重其事的模樣,白钰失笑,搖頭嘆息,這正直的小仙子,什麽時候能偎他懷裏好好撒個嬌啊?我要這道謝有何用,我只要你好好的,能讓我時常看得着就好…
“都說了,不必拘禮,其實我此行來天宮找你,是想送你一件防身的法器。”白钰四下看了一圈,确認無人關注他們,将才自袖中拿出一柄長劍,“此乃清虹劍,是我從劍仙的劍閣中精心挑選的,輕巧趁手,雖不是頂好的法器,但斬殺一般妖魔綽綽有餘,用來防身足矣。”
“清虹劍?”婉露不由握住劍柄,暗下感應了一番,這劍的劍靈十分強大,絕非一般的仙劍,她倏地擡眸,連連推拒道,“玉郎說笑了,此劍靈息豐裕,算得上是法寶重器了,如此貴重,我何德何能…”
“聽話。”
白钰伸手,輕輕覆住她握着劍柄的那只手,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言語間的強勢卻不容她回絕。
她不禁疑惑了,這玉郎…到底是什麽人?
逍遙散仙,哪裏能請來這麽好的法器?
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緣何,要對她如此好?
“為什麽…?”她柳眉微蹙,癡癡地問,“為什麽…對我這般好?”
“我心悅你。”
時空在瞬間凝滞,這個回答,大概也算是在她意料中,但親耳聽到的那一刻,她仍是被深深震撼了。
而那人目光灼灼,表情認真嚴肅,沒有半分謊意。
“你呢,婉露?”
白钰內心兵荒,他知道這還不是表白的時機,但這一顆心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終日,如此苦苦周旋着實太累了…他迫切想知道,婉露對他,究竟是什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