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之作，最後之作，最後之作！Last Order！呼喚聲在這片空蕩蕩地區域裏回響着。
無論她呼喚地多麽熱切，都沒有人回話，意識的海洋裏一片漆黑，仿佛那裏從來沒有其他人出現過。
仿佛禦坂零回到了以前的單機狀态。
不管是最後之作也好，【整體意識】也好，還是任何一個禦坂妹妹！快點來人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有反饋，禦坂零已經不記得自己發出了多少次無線電信號。但是，至今為止回複數量為——0。
在少女無休止地搜尋中，在這一片可以将人逼瘋的黑暗中，一個晃神，面前出現了一條平坦的大道。
路面是灰白色的，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水泥地面。
她毫不猶豫地踏了上去。
一步，兩步，禦坂零開始全速奔跑。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少女的唇角溢出喘息，她彎下了腰，兩只胳膊按在膝蓋處，勉強支撐起身體。心髒抽搐着疼痛，每一口空氣都帶着極高的溫度，燙的器官生疼。
少女不想放棄。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道路，兩邊是令人絕望的黑暗，出此之外，這裏什麽都沒有。
連影子也不存在的地方。
禦坂零繼續邁開腳步。
四周的景物沒有發生變化，死寂的黑保持着緘默。
慢慢地，黑色裏面，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禦坂零放慢了腳步。
那東西在緩緩上升，由于黑暗覆蓋了表面，她還辨認不出來那是什麽。
禦坂零停了下來，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她凝固成了一座石雕，身處灰白的道路，雙眼卻緊盯着黑暗。
浮上來，黑暗像水波一樣蕩漾，變淺，從一個中心向四周擴散開。黑色淡化成了紅色，那是鮮血的顏色。從那個中心，慢慢呈現出的，是一只手——一只雪白的，幹淨的手。在黑色和紅色的映襯下格外刺眼。
禦坂零的瞳孔劇烈地顫動起來。
緊接着，就是被黑暗吐出的殘渣。緩緩浮上來的，是死去了的幾乎一萬個妹妹的殘骸。
被折碎的骨頭，被剖開的鮮肉，碾呈片狀的糜爛內髒，已經凝固的黃色成半個水滴狀的皮下脂肪。
白色，粉色，紅色，黃色。這些顏色都不是黑色可以掩蓋的。
兩萬多只手交疊在一起，頭顱與頭顱相互靠近。有的還是完整的，有的卻被分開，身體碎片到處都是。緊閉着的眼睑上沾滿血污，而睜開的潰散瞳孔全部對準禦坂零。
漚，漚。少女緊緊按住胃部，後退，再後退。無路可退——身後也是妹妹們的屍骸。
第一只，白色的，還算完整的手動了。
那是一個邀請的手勢。
一個接一個地，所有可以移動的手都朝着黑暗方向輕輕擺動。
來啊，來啊。
身軀比較完整的妹妹們開始移動，不像是出于她們本身的意志，更像是被什麽驅逐着一樣，如同快要溺水的人，死死地扣住路沿，掐住前面一個妹妹的身體。她們要爬出黑暗。有的妹妹已經失去了手掌，只剩下露出鮮紅肌肉的手腕，緊緊地将血跡按在大路上。支撐起身體向上爬。
來啊，來啊。是誰在喊——
和我們一起下地獄啊！
黑暗中，睜開了一雙猩紅的眼睛。
禦坂零猛然驚醒，腦門上全是冷汗。
沒事了，已經過去，不會再有禦坂死亡了。禦坂們是安全的，是安全的。那是夢，是夢，是夢！
她緊緊地抱住自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意識到自身的存在。
按住心髒，它還跳動，因為恐懼而砰砰跳個不停。這樣的禦坂零，是鮮活的，不是存在于網絡上的某個身體死亡的意識。
環顧四周，歐爾麥特那在夜色中也依舊閃閃發光的笑容給了她勇氣。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最後之作，其他妹妹，她們都還好嗎？
為什麽禦坂還是聯系不上她們？
……
禦坂零的日常似乎并沒有随着最後之作的消失受到什麽影響，除了現在開始和爆豪勝己還有切島銳兒郎他們一起吃飯之外，其他的都沒有什麽大的改變。
關于體育祭的準備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因為依據樹形圖設計者的演算，禦坂零無論如何也達不到Level5——事實上，現在Level4都已經是奇跡了。
所以按照齊木楠雄的說法，能力還是可以用的。
精進能力學習演算課程就好了。方便又省下人力物力。
那個夢勾起了她沉寂已久的恐懼，雖然現在她也認識到了一方通行和爆豪勝己根本是兩個人，但骨子裏還是——害怕。禦坂零忘不了瀕死的感覺。
她企圖用頻繁地日常接觸來消除這種恐懼。而且，将對別人的感情轉移在爆豪同學身上什麽的，這麽做的禦坂确實對不起爆豪同學。
“0000在吃飯呢，禦坂禦坂也有點餓了的說。”久違的稚嫩聲音又一次出現在禦坂零腦海裏。
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到桌子上。
對面的爆豪同學投過來奇怪的目光。
“沒什麽，只是最後之作在說話而已，禦坂擺着手企圖降低你對這裏的關注。”
“連筷子都拿不穩，你是想把盤子扣到你頭上嗎？還是嫌棄校服太過單調了，想要點油漬裝飾？”他嗤笑着說。
“對女孩子不要太過分啊！爆豪。”上鳴電氣趁機發言，“對了，最後之作她怎麽樣了？”
上鳴忘不了那個活潑開朗的最後之作，愛笑的女孩子總是能得到大部分人的喜歡。
“管你什麽事？白癡臉？”
“唉唉，不要吵起來啊，你們兩個。”切島連忙阻止。
“閉嘴！狗屎頭！”
看着爆豪勝己收回了目光。禦坂零終于可以專心和最後之作對話了。
“讷讷！禦坂現在在一個你絕對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呢，禦坂禦坂急忙向你炫耀到。”最後之作的語氣像是偷埋了寶藏又想炫耀的小孩子。
“什麽地方？禦坂假裝好奇但實際上毫無興趣地問道。”應該是被放出來了吧，那個小鬼。估計在那個實驗房間裏呆着吧，畢竟她可是統治着将近一萬個軍用克隆人的司令塔，算的上是重大軍事物資。
“禦坂在一方通行的床上！禦坂禦坂自豪地說！”
“什麽？？？？！！”禦坂零一個不穩從椅子上翻了下去。真正地把盤子扣到了頭上。
“不可能！禦坂斷然反駁你！”顧不上爆豪勝己看似兇狠的瞪視和其他同學好奇，譏笑，吃驚等諸如此類的目光，禦坂零直接坐在地上大聲說道。
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關于一方通行和最後之作。
“好了好了，其實現在禦坂是睡在一方通行的大桌子上啦，一方通行的家被小混混搗毀了，床什麽的完全不能睡了，連大門也沒有了。不過一方通行在，還是很安全！禦坂禦坂不情願地向你解釋着。”
為什麽最後之作可以毫無芥蒂？甚至用輕松地語氣和她讨論一方通行？
禦坂零想不明白。
“禦坂不想聽見和那個人有關的信息。你為什麽這麽頭腦不清楚？難道你忘了那10031個妹妹是如何死去的嗎？禦坂精神開始錯亂。”
她過于混亂了。
最後之作的語氣聽起來很鄭重。
“禦坂一直都沒有忘記，禦坂也已經承諾不會讓任何一個妹妹再死亡了。可是，一方通行并不像你想的那樣無可救藥。0000只是接收到了負面的信息就單方面決定了一方通行是個惡魔。從看待事物的角度方面來說，頭腦不清楚的是0000才對。禦坂禦坂沉着地反駁你。”
“真正接收了全部記憶的是禦坂們，真正分析了戰鬥過程的也只有禦坂們。從這方面來講信息不足的0000是最沒有發言權的一個，其實禦坂也對一方通行的行為……”
“不要說了!”
【檢測到0000個體信號極不穩定，正在退出網絡過程中……】
什麽看不清楚了，全身一陣陣發麻。頭腦明明還可以很有條理地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但是身體卻動不了了。
連一個手指頭都無法移動了。
她的頭上還頂着魚子蓋飯，散落的飯粒粘在禦坂零的頭發上，醬汁滴答滴答地沿着女孩的短發下淌。
看起來狼狽極了，周圍的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了。
“你怎麽了。”被禦坂零置于這樣尴尬的境地。出乎意料地，爆豪勝己沒有發脾氣，而是耐着性子詢問還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禦坂零。
爆豪勝己對禦坂零伸出手。
是一方通行的聲音。來自外界的信息全部都被濃霧罩着，禦坂零只分辨出來了這個。
這個聲音，不帶着絲毫惡意。曾經在實驗初期一方通行也是有好好說過話的。
實驗實驗實驗實驗！可是他那麽強，當時為什麽不拒絕實驗呢？那些研究員完全拿他沒辦法！
可是禦坂們出生就是為了實驗啊，一開始被賦予的意義就是被一方通行殺死。所以也沒有什麽怨言。
聽見一方通行說着聽不懂的話時還會詢問，完完全全沒有面對殺死自己那麽多次兇手的正常态度。
禦坂妹們是在一絲不茍地執行任務。每一個都嚴謹的像機器上的零件。
所以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差錯？為什麽只有這個禦坂這麽痛苦？
是禦坂出了什麽故障嗎？
明明就是殘殺了一萬禦坂的惡魔。
不明白，禦坂不明白。
她看見了爆豪勝己向她伸出來的手。
她抓住了。
炙熱的手掌，帶着厚厚的繭子，摸上去很粗糙。
爆豪勝己把禦坂零從地上拎了起來。
不是一方通行冰冷的，帶着死亡氣息的手。爆豪同學的手很溫暖，他把禦坂從地上拉起來了。
四周的議論聲越發的大了起來。
禦坂零的眼裏還是一片模糊，只有聽力正在漸漸恢複，她聽見爆豪勝己暴躁地喊她。
“嗯，嗯。”她回答道。
不管怎麽樣，禦坂零絕對不會原諒一方通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