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裏……是出了什麽事嗎?”
秦嬷嬷心頭咯噔一聲,之前藏劍山莊的喪事在外人看來辦得莫名其妙,沒設靈堂沒有出殡,空懸了七天缟素,別的地方都挂了,唯獨濟世堂沒挂,葉英千叮咛萬囑咐不許他們在她面前提起冷玉,就算問起也說不知道,靜姝沒走出去過,應該不會發現吧?
“也沒什麽事,就……”秦嬷嬷在心裏尋思了一圈,忽的找到了理由,“就是快年關了,莊子裏各處的布置都很忙,對對對,就是事情特別多,莊主也很忙,所以你還是在這兒好好休養,外面那些亂糟糟的沖撞了你可就不好了。”
唇縫驀地抿緊,她如何能聽不出來秦嬷嬷有所隐瞞可這應該是葉英授意,所以嬷嬷不會告訴她,她也不會為難嬷嬷。靜姝拉着被子重新躺下來,“好吧,那我好好休息就是了。”
看着她僵硬的小臉,秦嬷嬷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便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可有什麽想吃的?嬷嬷親手下廚房給你做。”
靜姝只是輕道一句不餓,随後整張臉埋進被單裏。秦嬷嬷看着心疼,不由上去輕拍了拍,“你別多想,莊主心裏一直都是有你的,可能是他最近真的有什麽事吧。”
安慰幾句,靜姝也沒吭聲,秦嬷嬷嘆了口氣,放輕聲音走出房門,同侍女交代一番便去準備午膳。午膳之後靜姝蹲坐在房門口,大抵是葉英之前說過,這次侍女們再不敢讓她到雪地裏去,甚至下床都要仔細地給她穿上鞋子才敢散開讓她走。
葉英還把她所有的醫書和銀針都沒收了,瞧着是因為之前在她手裏栽了跟頭,短時間內別想從他手裏拿回來。
靜姝有些悶,愣坐着的模樣看在秦嬷嬷眼裏像是丢了魂,她不由說道:“你要是覺得無趣,嬷嬷給你找幾本話本子?”
葉英只收了醫書,沒說別的書不能看,看看話本子打發時間總是可以的。
搖搖頭,靜姝直盯着雪地裏的銀白發呆,眼前似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可她卻抓不住,不曉得遺漏了什麽。秦嬷嬷見她神色恍惚也沒了辦法。她醒來以後時不時這樣盯着白色的東西出神,知道外面下着雪更是在房間裏坐不住,一定要出來看看。
侍女抱來厚厚的鬥篷,細心地将兜帽給靜姝戴上,蓋住她稀疏的短發,秦嬷嬷看着她光禿的頭有些心酸,“我聽裴先生說他那裏有發套子,不如去幫你借一個來暫時戴着?”
靜姝還是搖頭,視線從雪地裏收回落到腳尖,呆了呆,問:“嬷嬷,莊主有沒有說過不許我出門?”
“這……”秦嬷嬷低了低聲,“沒有,你想去哪兒?”
“落梅居。”
雪天路滑,靜姝沒讓秦嬷嬷跟着,只是帶了一個侍女沿着熟悉的園徑往落梅居去,遠遠看到被白雪覆蓋與天同色的屋頂,她頓了頓,卻沒走向院門。
候在落梅居牆腳的暗衛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個膽大包天的賊從外面翻進來落在他身邊,侍女在牆外扶着給靜姝墊腳的石頭臉色有些發白,她已經預見到回去以後被嬷嬷痛罵的場面了。
靜姝爬過院牆落了地,扭頭就去看旁邊僵着一張臉的暗衛,對方被她看得發懵,不知這是該禀報還是當做沒看見,她壓低了聲音問:“莊主在哪兒?”
嘴角微微一抽,“在……在前院。”
看來她沒走院門是對的,靜姝瞥了他一眼,“你在這兒待着,就當沒見過我。”
暗衛默不吭聲,看着靜姝彎着腰窸窸窣窣地鑽進草叢往前院去,一時有些不解這姑娘想幹什麽,
化雪的天比下雪要冷,靜姝雙手被冰刀似的風刮得通紅,她拉緊了裹在身上的鬥篷,避着人悄悄往前院去。
說是悄悄,其實發現她的人不少,只是一路都被她打着手勢壓下了聲響,落梅居的下人不知道葉英和靜姝之間的古怪氣氛,以為靜姝是偷偷回來給葉英一個驚喜的,便會心一笑當做沒看見。
繞過彎,靜姝的腳步停下了,她看見了那個人,颀長的身形站在冰天雪地裏,是渾然一色的庭院中唯一的一抹亮黃,華發低垂,被掠過庭院的風微微帶起,送出無邊冷意。她呆呆地站着,她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葉英好像沒發現她,始終站在雪地裏巋然不動。
“你是誰!”一道呵斥忽然從靜姝背後傳來,她驀然回神,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看見了端着茶盤的羅浮仙。
對方一愣,沒想到靜姝會憑空出現在這裏,正要說什麽就見一道身影掠至,便福了福身退下。
葉英對靜姝的出現倍感意外,習慣性地想去握她的手,靜姝卻像是被燙到一般縮了回去,整個人也往後退了一步,他的神色漸漸淡了下去,“怎麽沒在房裏好好休息?”
用力抿了抿唇,她輕聲開了口:“醒來沒見到你,就想來找你。”
葉英在心裏組織了一番語言,正欲說話卻被她打斷,“我就是過來看看,這就走了。”
說着,她繞過站在面前的男人腳步急匆匆地就往院門走,葉英也許在後面喊了她一聲,可她不想聽見,走了幾步就跑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向外面,仿佛在逃避着什麽。
一陣風追來抓住鬥篷的一角,頭頂一涼,兜帽被順勢扯落,露出一頭稀疏的短發,她本能地抱住腦袋,整個人縮成一團。葉英連忙将她裹進鬥篷,這才發現她全身上下冰涼得可怕,“靜姝……”
雙唇哆哆嗦嗦地打着顫,靜姝的目光卻有些空洞,“我要回去了,你放我下來。”
喉嚨有些哽痛,葉英抱着她走進最近的房間,頭也不回地朝外吩咐:“去拿暖爐!”
暗衛立刻從別處拿來了暖爐,羅浮仙送來灌滿熱水的湯婆子,卻見靜姝有些抗拒地推開葉英的手,一見她出現便竄上來抱住湯婆子縮到暖爐邊,氣氛一時尴尬,她連忙帶着閑雜人等退了下去。
窗門緊閉,小小的身形哆哆嗦嗦地把自己抱成一團窩在暖爐邊,葉英來到她面前想抱抱她,卻被她扭着身子避開了,“靜姝,怎麽了?”
怎麽了?
她其實想問問是他怎麽了,明明曾經恨不能親自照顧她的人突然把她晾在別處一個多月不聞不問,難得來見她一次,他就說兩句話,她一睡着他就走了。她在心裏給他找借口,耐不住偷偷來看他,卻發現他站在空空如也的院子裏,和數年來的背影一模一樣。
山莊一切都好,他不見她的時候,又是在做什麽呢?
眼淚簌簌落下,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葉英以為她冷得不行,連忙将她強行摟進懷裏,扣緊她的手想給她暖暖身子,大顆大顆的水珠卻在手背上砰然碎裂,心中忽然就慌了神,“靜姝……”
靜姝揮開了他的手,她啞着嗓子問道:“你是不是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我的氣?”
“沒有。”葉英想拭去她的淚水,卻被她扭頭避開。
“那你為什麽把我晾在濟世堂?我為了能趕快好起來每天乖乖吃藥,可從醒來開始,從等着你去看我,到等你派人去接我,到最後只求聽你幾句話,可你……”靜姝咬了咬唇,朦胧的淚眼中他的神情模糊不清,她真的什麽都看不清。
葉英心頭微微一恸,蠕動的唇似有數不清的言語想要傾訴,卻被扼在了咽喉裏,他壓下胸中疊起的波瀾,“靜姝,過幾天我就安排你回來,你再等一等,好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靜姝紅着眼,“你為什麽要我等!”
男人的臉色驟然黯淡幾分,在她的質問中沉默下去,靜姝心中忽然就涼了半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葉英不說,是默認了。
她漸漸握緊了拳,沉寂半晌才搖搖晃晃地推開他站起來,“好,我等着就是了。”
本以為屍毒得解,往後就能和葉英開開心心過日子,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麽一回事,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葉英的态度前後轉變這麽大,是她想要解開屍毒的念頭錯了嗎?
那一瞬間有個可怖的念頭攀上腦海,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朝房門走。
懷裏一空,只剩殘留的冷意,踉跄的步伐讓葉英回過神,他起身緊緊擁住想要離開的人,“靜姝,你別想太多,是我……一時有些事沒處理好,聽話,給我幾天時間好嗎?”
眼底蓄着淚,小腦袋氣惱地往邊上一別,葉英卻低下頭來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靜姝伸長了脖子躲遠,結果倒好,溫熱的唇順勢在她的下颌和頸間徘徊,由點成面連綿不絕的酥癢令雙頰頓時充血,她赤着臉轉身就要跟這家夥理論,最後卻連自己的唇都仿佛送上門似的給人占了去。
實誠的心跳猶如擂鼓,靜姝又羞又氣,眼眶裏打轉的淚花一個眨眼便落了下來,滑入糾纏的唇齒之間,苦澀蔓延。
葉英頓了頓,小心輕柔地吻去蜿蜒的淚痕,懷裏的人小喘着氣低低啜泣,即便他看不見也知道那雙紅撲撲的眼裏滿是無聲控訴。他嘆了一聲,攔腰摟緊她纖弱的身形,一手緩緩地撫着背脊,“不哭了,好不好?”
癟着一雙紅豔的唇,靜姝擡起袖子胡亂擦着臉上的淚,另一手攥緊了鬥篷的兩側,葉英幫她戴上兜帽蓋住稀疏的短發,懷裏的人不吭聲,他也只是輕輕地抱着她,半晌他才幽幽道了一句:“靜姝,其實這個世界上有人比我對你好。”
作者有話要說: 莊花大型吃醋翻車險些追妻火葬場√
假發谷治不好禿頭,是不是黑了大師兄一把【斜眼笑】
放假回家啦,過年期間maybe是佛系更新了,家長debuff在,如果被他們看到我一天到晚都在電腦面前或者晚睡我就完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