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中幡
林天沖逼近車廂。
看到裏頭身穿白色道袍的小少年正盤膝而坐,吐納真氣,好似完全不受影響。
他不怒反喜,“修啊,好好修,等煉入我這黑魂幡內一定也要如此喲,才好壓住衆鬼——成為我的幡中陣魂。”
他千萬惡鬼缺少一個領頭鬼,他在見到雲徙的一剎那就看出他魔相天成,魔韻在身。
他靠近雲徙,尖銳指甲從他臉龐劃過,白嫩如煮熟雞蛋的臉上出現一條血痕,他眼神陰邪,“天生魔子,居然被我尋到了,你,就是我祭幡的最好人選。”
“我這黑魂幡能否進階,可就看你了。”
安本傑被林天沖毫不在意地扔進了凡人堆裏。
這裏面什麽屎尿臭味都有,枯骨如柴堆累積,還活着的人已經麻木。
他吓得肝膽欲裂。
眼看他和雲徙說完話下車。
安本傑戰戰兢兢,“你,你不要過來啊!”
林天沖手持一黑色魂幡,一下從俊朗男子變成了妖魔鬼祟。
周圍布有竄動黑色魔氣的邪惡法陣,陰霧稠稠的瘴氣裏竄動着黑色的鬼影。
安本傑看着這個黑魂幡那是越看越眼熟,再結合形象,淦!這不就是那個從趙二八手裏買下他林哥,要拿他林哥煉魂的邪惡散修嗎!
他因為名頭太惡,所以每隔一段時日就換個名字。要認出他,非看到這個黑魂幡不可,可看到這個黑魂幡也代表着他暴露身份要煉人了!
林天沖就是那個鬼幡人!
林天沖說,“養了你們這些時日,就先拿你們當開胃小菜吧!”
說完他手中黑魂幡一揚,千百鬼魂從瘴氣中脫離,急不可耐地呼嘯着從凡人身邊穿插而過。
安本傑抱着自己胳膊瑟瑟發抖,牙關咔嚓嚓做響。
他悔啊!悔的腸子都青了,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一個修士對着凡人百依百順。
全是糖衣炮彈!
實不相瞞,他曾經自我懷疑是不是他這女子皮相迷到他了。
原來是真圖他身子啊!
安本傑欲哭無淚。
有人大概見過萬千怨魂吃人的場景,忍受不住恐懼大叫一聲要逃跑。
林天沖并沒有束縛他們,他們想跑随時能跑。
他笑了一聲。
只是,能跑得掉嗎?
只見黑煙滾滾的鬼魂們追上去,發出嗚咽嬉笑的聲響,在那個人身上進進出出,那人逃跑的姿勢一僵,砰然倒地,從身體裏勉強飄出一縷白色幽魂,這魂魄剛冒出來就被那些黑色怨魂分食殆盡。
其餘人縮成一團懦弱哭泣。
他們這些人的魂都是惡魂養料。
“下一個。”他看向安本傑邪魅一笑,“就從你開始吧!”
安本傑魂飛天外。
“不,不要啊!林大哥!”安本傑含着淚,嘁嘁惶惶地爬過去,抱住他的腿,“我,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方函城……”
林天沖臉色柔和一些,摸着她的頭頂,“傻丫頭,那當然是騙你的。”
安本傑不争氣地哭了,“能不能別殺我啊?”
“當然……不能。”林天沖走過去用拇指擦去他眼角淚水,“別哭了,你越哭我越興奮,一想到我的寶貝們等會把你撕碎的模樣,啊~我就興奮的不得了!”
林天沖舔舔嘴唇,猩紅眼眸充滿了殘忍。
變,變态啊!
安本傑一下放開,一路往後退。
可是身後的凡人又把他往前頂。
誰也不想和他這個被邪修盯上的人沾邊。
他只能絕望地看到那些剛剛餍足的冤魂們重新凝形,一個個眼洞裏燃燒着幽綠冷焰,冷而貪婪地看着他。
完了完了!冤魂只要撲上來,不消片刻,他就得身死了,安本傑頭腦一片空白,不是吧,他就要交代在這裏了嗎?
“別動他們,我願祭旗。”
一道年幼清澈的聲音從林天沖背後傳來。
“哦?”林天沖回過臉。
安本傑被逼到絕境後眼底裏燃燒了一絲希望。
他不會死,還有他林哥在!
雲徙……他坐在破碎的馬車中央,緩緩睜開眼眸,在深藍如墨的瘴霧裏影影綽綽的,有着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孤寂冷靜。
欣喜的安本傑又為自己的喜悅生出不安愧疚。
“他們是無辜的,你放了他們,我願意入幡祭魂。”
“好啊,真不愧是山上的風息道士,這可是你說的。”
他自主進入倒是少了他不少麻煩,至于這些凡人的那點魂力……還比不過魔子的一根手指頭。
林天沖大笑着把魂幡舉向天空輕輕搖晃,嘴裏念念有詞,剎那狂風大作,烏雲翻湧,雷聲陣陣,鬼哭狼嚎。
他一人站立其中,甩出旗幟。
那面寫着黑魂字的幡迎風便漲,插在陣法中央。
旗面延伸出來像一條黑色舌頭把雲徙卷入其中。
雲徙視線一黑,再次看清,面前的槐樹林和事物都消失,被卷入了幡內小世界。
裏面萬千惡鬼正熱切渴望地看着他。
安本傑看到雲徙被黑魂幡吸入,雖然知道這一幕是文中發生過的,但還是駭得臉色發白。
“他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眼角隐隐帶出淚痕,他宣布,雲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主!
林天沖是邪修,邪修主打就是一個反複無常,生性狡詐,雖然答應了雲徙他祭旗就放過這些凡人,但他會這麽做嗎?
當然不會。
他是邪修,也是屠戶。
這些凡人就是家畜牛羊罷了,豈有放過之理?
林天沖施施然拿出化淨瓶,別聽名字還怪小清新的,其實也是個歹毒玩意兒,可煉魂為精,增強魂力。
安本傑見到他拿出這歹毒瓶子,一激靈,知道他沒打好主意,破音喊道,“你答應放過我們的!”
林天沖還是用那種惡心人的溫柔語氣對他說話,“傻丫頭,男人說的話怎麽能傻乎乎當真呢吧?”
安本傑一口腦血要吐出來。
別什麽都扯男人,男人不背這個鍋!你壓根就不是人!是畜生!!!
他心裏怒吼着,嘴裏一個屁都不敢放。
“你會死的……如果殺了我們,林哥出來是不會放過你的!”安本傑面含恐懼地說。
他都被來回的死亡陰影折磨快瘋了。
林天沖哈哈大笑,“等他出來,就是我豢養的小鬼了,我會把你的屍體留下當做紀念。”
說完便把瓶口對準幾百個凡人,安本傑感到一股不可抵抗的吸力。
要是落入瓶中就完了!化淨瓶,就是把什麽都化得幹幹淨淨的意思啊!
他抓緊草皮往後爬,抱住一棵樹。
體弱的人已經陸陸續續有人被吸入瓶中。
林天沖邪佞地說:“別掙紮了,能成為本尊的精氣,是你們這些凡人修不來的福氣啊!”
他破防了。
安本傑大叫,“滾啊你!!一路上安姑娘安姑娘的叫,老子都快惡心死你了!還福氣,滾你八輩子祖宗,你殺了我吧!我倒要看你怎麽成為男主福氣的!”
嘴上說着你殺了我,手裏抱着樹死活不撒手。
他不要死啊!!
可是男主都已經被騙到魂幡裏了,還有誰能救他啊!
……
林天沖聞言面色倏然陰沉,“找死!”
他驅動法力捏斷了大樹。
“啊啊啊!!!!!”安本傑毫無形象的指甲扣地,慘叫出聲。
正以折磨人為樂得林天沖,嘴角剛勾起笑容,
“那個……”他感覺到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
“打擾一下,請問這裏該怎麽走啊?這天烏黑,實在認不清啊!”
林天沖笑容凍結,後背驚出冷汗。
有人?
他收瓶扭頭看到個白衣女子正和和氣氣沖着他笑,只是當他凝神去看,卻怎麽也看不清這女子容貌。
林天沖是金丹期的修士,因為吸納魂力,神識比一般金丹修士更為強大,已經可以做到神識出體探查,他探出神識往女子位置掃了一圈。
什麽也沒有。
他的神識感應中沒有這女子的半分存在感。
如果不是她出聲,甚至都不知道她人在!
出現在這種情況,要不然就是真出鬼了,那當然好,他直接收入幡中。
要不然就是……來者修為比他高,高到可以随意欺詐他。
林天沖頓時不敢怠慢,“敢問閣下是?”
女子雙手負立,慢悠悠說,“一個路過之人。不知你可見過一天生羊瞳的小少年,我正在找他。”
那人如今正在他魂幡當中。
林天沖哪裏敢說,賠笑說:“這……沒見着。”
“是嗎,那我就先去別處找找好了,道友方便指個路嗎?”
這一幕實在詭異。
她仿佛對眼前邪修迫害凡人的事情恍若不覺,只是一心一意求問。
而那些凡人緊緊簇擁在一起,也不敢哭鬧求救,不知道來的是不是這個邪修同夥。
至于本來肆意的鬼魂則貼到一邊,離女子遠遠的,安靜如雞,木然不動,仿佛邊框裝貼的可憐挂件。
它們比邪修更懂女修的恐怖。
因為在它們眼中,出現的壓根不是人,而是團白熾高亮,鬼眼一看就要瞎,散發着太陽般強烈的陽灼之氣,只要靠近就會立馬灰飛煙滅。
甚至保持着這樣的距離,它們都覺得自己快被烤化了。
如果不是林天沖魂幡束縛它們。早就逃離千裏了!
救救鬼命啊!這大晚上的,正是它們為虎作伥的時候,哪兒來的行走大太陽!惡鬼的命也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