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荊顏和上輩子一樣與沈善早就相識,這時她就站起身就迎了過去,“你急什麽!”
荊顏正好把筠竹給擋住了。
“能為美人分憂解難,是我的榮幸。”剛才的黃衣侍女也是沈善。
“嘴真甜。”
“若是給我兩粒變聲的藥丸,明兒我還能替美人唱個小曲兒。”
筠竹聽到他們調笑,無措地理了理綠裙擺,動靜雖小,卻仍然引起了沈善注意。
雖然高挑又纖細的輪廓出現在神識之中,筠竹咬咬牙,帶着紛雜的思緒擡起頭。
“!”
她就像被消失的劫雷給劈中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你……”
這一世的沈善輕巧地站着,露出光潔的小臂,裹一身人間胡姬才喜愛的豔麗舞裙,裙上是鮮豔的海棠紅。附近的蒲草葉從廊下伸過來,倒像是映在裙上的花紋。
筠竹閉上嘴,慢慢消化看到的一切。這妖豔的模樣,讓她見了都覺得臉熱。
問題是……這……女裝……
到底怎麽回事!
陽光刺入回廊,筠竹的雙眼開始聚起水霧,她一直仰着脖子,倒沒有在意。
一個惋惜的蹙眉表情在沈善的臉龐上滑過,他眯起眼尾道:“怎麽哭了?”
只有聲音依稀如舊。
荊顏趕過來給筠竹擦眼淚,“诶,怎麽又笑了!”
筠竹用手當做眼簾,背着光,直直地看着從不知害羞為何物的沈善。“沒什麽,只是日頭大。”
自重生以來,她設想過萬一和沈善在學宮相見的場景。她想用最冷酷自持的心重新看待沈善,誰成想見了面還是稀裏糊塗,什麽招都用不上。
荊顏以為筠竹貪看美色,又轉過頭笑話沈善,“哎呀!你幸好不是我族中人,不然我哪兒有出頭之日?”
沈善懶洋洋地靠住廊柱,半閉着眼睛,“幻象而已。”
荊顏看沈善這樣就知道他又在偏頭痛,她也是無意間撞破對方的病痛,想到接下來要拜托的事,她心中有些愧疚。
荊顏對筠竹托出實情:“你既然看到他了,那告訴你也無妨。日後的幻術課,實際由他來教。”
筠竹飛快地看了眼沈善。他對荊家真是好到不像他了。
“我會保守秘密的。”
重新和瑤君他們集合後,筠竹仍覺得雙腳不着地,有種飄在雲彩之中的不真實感。
“你去哪兒了?”瑤君下意識地粘着筠竹:“瞧!我拿到玉牌了!”
“我們幾個都有。”子墨按了按金黃色的肚皮。小妖們雖然不能化形,但在身上置個儲物口袋卻是小菜一碟。子墨翻出幾乎等高的玉牌,用兩只爪子牢牢地抱住。
葉斓一路蛇行至烏衣身側,瞪着銅鈴似的眼睛看着烏衣。烏衣與她僵持片刻,翻了一個身,玉牌掉出來,被葉斓順利叼走。
葉斓揚起腦袋沖筠竹笑:“現在我也有了。”
沙鼠氣得胡須飄起來,伸出爪子撓向金環蛇,然而他哪裏是金環蛇的對手!
筠竹看似袖手旁觀,卻以迅雷之勢捉住葉斓的七寸,給她來了個倒栽蔥!
葉斓破口大罵:“臭竹子,你敢!”
筠竹掐着葉斓的吻部不讓她吐液,然後使勁抖弄她,語氣很氣人:“還來吧。”
終于,葉斓翻着白眼投降。
烏衣珍惜地叼起玉牌。筠竹把手松開一些,不出意料地聽到葉斓尖叫:“你現在是越來越——”
筠竹兩個指頭一使勁,葉斓的吻部再次緊緊地合上。
金環蛇不敢扭動了。
“安靜點,”筠竹輕輕碰了下葉斓的前額,她認真許諾道:“我可以帶你去。”
“怎麽做?”
“藏在我衣襟裏?”
葉斓覺得可行,縮了縮蛇腹,“勉強給你當一回腰帶吧。要是那課無趣,就不上了!”
臨別前,烏衣甩開子墨,叼住筠竹的袖口:“跟——我——回——家——”
瑤君氣得原地跳腳!
子墨複述烏衣的話:“她是想感謝你。”他又嘲笑瑤君:“阿筠又不是你的!”
筠竹眨了眨眼,答應了。
沿着姑射城的中軸線,走到內城門附近,然後右拐入奎星坊,便可以在城中高官聚居之地找到醒目的丞相府。
烏衣進府先得問安,筠竹被領到小跨院坐着。跨院相對正廳來說只算雜屋,筠竹卻沒有提出異議,她要顯出條眉鼠眼,不就給烏衣丢面子了?
等了片刻,府中仆人托來一個白璧無瑕的盤子,烏衣小小的頭伸了出來,又縮進去。
“……”看着好像一道菜。
筠竹等仆人關門離開,扶額笑了下。
烏衣縮在殼中,甕聲甕氣道:“我——不——出——來——了!”
筠竹點了點烏衣的殼:“我給你賠不是,送你個好東西吧!”
一聽有好東西,烏衣從飛快地從殼中擠出手腳,爬到筠竹腕邊,綠豆眼亮晶晶地盯着筠竹。
“府君給你下過言咒。”筠竹遲疑地撫摸着袖中的藥瓶,但她還是決定提前幫烏衣一把,“這瓶子藥可以幫助你解開它。”
烏衣心中疑惑,難道學宮又在扒她家中的醜事?肯定是這樣。
筠竹笑道:“東西是我向狐夫子讨的。只要于我們修習有益,他會弄來的。”
烏衣心急地一口吞下。
筠竹她見烏衣張嘴“啊啊”兩聲、搖頭晃腦,看着竟然有點緊張。狐長老是在他堆滿灰塵的卷軸裏掃出來的藥丸,不會有副作用吧?
烏衣沿着桌案爬了一圈,回到筠竹面前,鄭重地開口——“嗝!”
筠竹:“……”
“抱歉抱歉,剛才問安吃得多了點兒。阿筠,好阿筠,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烏衣小眼巴巴,她因為傳承預言之力而被禁言,以至于厭惡交流,沉默度日。“我要報答你,你說吧,想要什麽!”
“言重了。”筠竹笑笑,“我沒什麽事求到你頭上。”
烏衣心說那我更加得報答了,她輕輕咬住筠竹的指頭,“好吧。”
筠竹沒有在丞相府歇息,她怕瑤君知道了會鬧,她更想好好靜靜。見到對自己表現得完全陌生的沈善,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重生在最佳的時機。
這不正是她暗暗想過的一筆兩消嗎?
筠竹暢想着,跑路之前也許可以很好地同沈善做點頭之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