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讓她忍不住朝對方多看了一眼——
沒想到未來攪動修仙界的滅世魔頭,竟然喜歡小兔子這種溫軟無害的小動物。
就在兩人一站一坐,等待兔子糖人的過程中。
沈瑜的目光卻有些不自覺的,被對面小攤上一根簪子吸引住。
蘇言清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露出幾分了然,“郡主既然喜歡那便去瞧瞧吧,此處由我等着就好。”
兩個攤子本就只有數丈之隔,聽他這麽說沈瑜也不多推辭,當即就從善如流的提着裙子小步跑過去。
然後杏眼一定,飛快的伸指點了點一個雕花木匣子裏的白玉簪,“這個怎麽賣?”
攤主聽罷将匣中白玉簪取出,笑呵呵的遞給她瞧,“姑娘好眼力,這可是小某這裏成色最好的一根簪子,只不過……”
“這是一根男子挽發簪,姑娘若是想自己用,不妨再看看別的。”
沈瑜搖搖頭,堅定道,“就要它,多少錢?”
“二十兩。”
“包起來。”
攤主許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爽快付錢的姑娘,一邊将簪子包好遞給她,一邊忍不住笑呵呵詢問起來,“姑娘這是要送給緊要的人?”
沈瑜想了想,支吾着點了下頭∶算是緊要的人吧。
畢竟她和越聽栦綁定觀世鏡後,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看到這支白玉簪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想到觀世鏡外在無渺洲的客棧裏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樣子。
那時他也是高高的馬尾用一支素白玉簪束起,瞧上去利落極了。
而且她前兩日正看到阿越頭上別着支有點脫色的舊木簪,孩子最近表現得好,就當是給他的獎勵了。
她十分滿意的将包好的白玉簪放進袖中,步回對面的小攤前推起那輛素車。
一低頭,雪衣少年正一手提着兔子燈,一手舉着兩個兔子糖人兒。
對上那副昳麗眉眼,她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着,“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麽想要的禮物麽?”
蘇言清聞言不自覺将袖中的指節捏緊。
想到方才隔着一段夜風聽到的那句——“可是要送給緊要的人?”
心中竟像是難以抑制般,生起一點隐秘的歡喜。
他壓住想要上揚的唇角,故作有些不經意道,“嗯,都可以。”
幻生·凡人戲子(十)
兩人又随走随停着游逛了會兒,等到市坊将散沒什麽好看的了,這才意猶未盡的打道回府。
沈瑜興奮勁兒過去了就有點疲憊,抱着給那人買的兔子燈就在馬車上打起了瞌睡。
直到馬車停在了郡主府門前,簾子被人掀開,微冷的夜風灌入。
有人輕喚,“郡主?”
少女眉心微動,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眼,臉上茫然了一瞬。
而後那雙杏子眼慢慢聚焦,看向簾外素輿上的貌美少年,突然露出一點笑。
那人又叫了她一聲,“郡主。”
沈瑜提着裙子從馬車裏挪下來,夜風吹得她精神了許多。
她站近那輛素車,将懷裏的兔子燈遞給他,“好了,你自己拿着罷。”
兩人站得極近。
因着她微微俯身的動作,豔麗裙擺便與那人的清冷白衣糾纏在一起。
兔子燈下,少年側臉一如既往地貌美冰冷。
然而擡頭凝着眼前少女的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安靜柔軟。
夜風吹動郡主府前懸挂的垂紅絲縧。
沈瑜在将花燈遞過去後就搓着手臂轉了身,正當她一只繡鞋要邁過門楣之時。
“郡主。”
“啊?”沈瑜有點茫然的轉過頭。
那人微微抿了唇向她笑,“我今天,很開心。”
她一愣。
也跟着笑起來,“我也很開心,既然你喜歡熱鬧,那咱們以後就多出去走走。”
游湖歸來的兩人難得和睦溫情。
然而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的另一人眼中,就十分刺眼了。
郡主府對面巷口的那輛馬車,不知道已經停了多久了。
夜風輕送。
樓歸荑白着臉将指尖刺入掌心,語調微微發着顫,“小環,你覺得郡主身邊的梅仙哥哥,看起來如何?”
“小姐……”
就見那被問到的小丫鬟眼神躲閃着,似是有些不知道怎麽說。
——她剛剛瞧着那個捧着兔子燈笑彎了眉眼的蘇公子,也覺得十分心驚。
素日裏神仙一樣的漂亮人物,在郡主面前竟也融了眉間冰雪。
笑得春莺破曉,次第花開。
郡主拿兔子燈碰他的臉,他竟然躲也不躲。
小丫鬟為難的咬着唇∶她也曾見過和小姐詩文唱和、溫和有禮的蘇公子。
只不過那時的蘇公子雖也笑着,笑意卻是隔雲隔霧,疏離冷淡。
讓人一眼瞧過去就明白,那不是可以觸摸的人。
眼見主子的臉色越發蒼白難看,小丫鬟只得違心的小聲安慰着,“小姐,蘇公子定然只是今天心情好。他向來厭惡郡主,更何況郡主還打斷過他的一條腿,換作是誰都要記恨死了!”
樓歸荑的臉色這才回緩一點。
半晌抿緊了唇瓣,卻好像仍舊有點難以心安,“真的?你覺得梅仙哥哥不會喜歡郡主?”
“放心吧小姐,蘇公子的心定然還是在小姐身上。郡主如此嬌縱頑劣,蘇公子也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
翌日清早。
沈瑜推開寝殿大門,就看到了抱劍等着她的李時越。
少年身子挺拔似修竹,勁瘦削薄的腰靠在身後巨木上,不知在沉思些什麽,低垂的桃花眼泛着點兒冷意。
她眯着眼打量了片刻∶這孩子,好像又長高了。
“阿越。”
聽到她喊,巨木下的俊秀少年被驚醒似的才擡起眼。
前一刻還淩厲的眉眼瞬間乖覺,“平蕪阿姐。”
沈瑜∶“……”
她怎麽覺得這一幕有點兒似曾相識?這才多久,他就又把上一世的變臉技能重新撿回來了。
對上那張逐漸走近的秀美少年臉,沈瑜莫名生出一點怕把孩子養歪的擔憂來。
“阿姐……”
“嗯?”
李時越抿住唇,似是有點難以啓齒似的,“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見他這副模樣,沈瑜也忍不住有點迷惑了,“什麽事?”
“近日裏皇城營衛在招人,我想去試試。”
她聽罷更加不解,“這是好事啊,有什麽好為難的?”
少年微微嗫喏着,“我打聽過了,皇城軍每十天休沐一次,等到我休沐之日……還能回郡主府來嗎?”
“能啊。”沈瑜不假思索的爽快答道。
轉而又想到對方敏感又患得患失的性格,有些好笑道,“怎麽,難不成你以後當了大将軍,郡主府就不是你的家了?”
李時越一怔,接着猛搖頭,“當然不會!郡主府和平蕪阿姐永遠是阿越心裏頭最緊要的。”
她嘆一口氣,做出個有些無奈的樣子,“那不得了?”
檐下的鳥雀叽喳了幾聲。
她伸手撫了下自己胡亂系得有些潦草的裙襟,拿腰間別着的雙魚佩環壓住。
而後站直了身子,拍拍少年肩頭。
難得端肅了神色,“皇城軍裏不乏有一些被家中扔進去磨砺的貴族子弟,你不要主動招惹,但也絕不需怕誰。
就算碰到些拳頭硬的也無所謂,郡主府的拳頭也一樣很硬。
阿越,成為大将軍的第一步,是不再随便任人欺負。”
少年聽完睫羽一顫,桃花眼竟似有些濕潤,他忍住哽咽同她笑,“嗯,記住了,我什麽都聽阿姐的。”
沈瑜正想再叮囑兩句,就聽府裏下人傳報宮裏來人了。
很快,一個穿着宦官衣裳的白胖太監進到院子裏,面上帶着八面不動的慈笑,“傳陛下口谕,請郡主這就随老奴入宮一趟。”
她默了默。
這才意識到自從進來觀世鏡,自己好像還沒和老皇帝正面打過交道。
飛快思襯着,正要颔首應下。
就聽那大太監又補了句,“還有寄住在郡主府上的蘇公子,也要随郡主jsg一起去。”
沈瑜聞言一滞,眯着杏眼擡起頭——誰?
老皇帝怎麽忽然要傳她和蘇言清一起入宮?
……
在入宮的路上,沈瑜坐在馬車裏捋了捋小世界的走向。
按照她所接收到的觀世鏡信息來說——
蘇言清在宮宴上扮作戲子獻唱,那眉眼與已故亡母有七八分相像,自然會讓老皇帝一眼震撼,存下深深的疑雲。
可惜宮宴時老皇帝突發頭疾,沒能按照樓呈和蘇言清所計劃的那般赴宴。
父子相認的情節自然推後,這一推,理應是在三個月後。
可是現下,竟比應定時間整整提前了兩個月……
這讓沈瑜心裏隐隐有點不安。
她偷偷擡眼望向蘇言清,見對方正表情冷淡的垂着眼。
既無明顯的喜悅,也無半分局促不安。
那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叫人琢磨不透他究竟是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