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她唇邊鮮血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不會的,不會的……”
“小蛇……師兄。”
“……嗯。”
“你……別哭。”
胸腔裏生疼,每吐出?一個?字都痛苦萬分。
少?女蒼白的下?颌上堆滿了血污,鴉黑睫羽不住輕顫。
卻還是努力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宗門……有那麽多人喜歡你,你要……好好的。”
話落,還不等對方應答,懷中少?女就眼簾輕阖失去了聲息。
抱着她的青年身形一滞,而?後竟恍若未覺的,溫聲答應下?來,“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他懷抱着氣息逐漸冰涼的少?女,蒼白面頰抵在她黯淡眉眼處,源源不斷的為她輸送着靈力。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直到識海中那顆象征着修士仙途的元丹滿是裂痕,他仍舊不肯停下?來。
元丹碎後,他也會死的。
可是沈驚時?不在乎。
她說有很多人喜歡他,勸他不要傷心。
可是怎麽能不傷心?
他唯一喜歡的人……死了啊。
眼看着最後一絲靈力将要用盡。
青年如夢初醒般停住,而?後垂下?漆眸看了眼手心。
他想起?那座寂寞的皇宮。
原來竟是這種滋味……
夢中所感,不及此刻痛楚的萬分之一。
下?一刻,兩人周圍劇然升起?一陣幽藍色火焰。
不待陷入夢魇般的陸宴亭反應,就将兩人吞噬殆盡。
師妹是他的心魔。
沒有人會為了心魔去死。
除了沈驚時?。
幻生·魔頭少年時(一)
暮色空遠, 小雁飛回。
圓靜澄澈的一?面碧湖,此刻倒映着白衣少女有些?呆怔的模樣?。
少女白裙飄飒, 清麗逼人。
此刻正茫然?着一?張小臉站在一?株巨大的銀杏樹下, 髻發挽得松松的,兩邊各插了三根向下斜飛的白玉骨簪。
……沈瑜心情複雜。
她竟然?來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長生門?。
對,就是那個見證了那三人纏綿悱恻愛情故事?的——長生門?。
真的就還蠻離譜的。
她在這個小世界的原身名叫“觀荷”, 是劍靈化人。
原身在劍靈化人之前?, 是玉竹峰五長老視若珍寶的一?把本命劍。
修仙界靈力充沛,能開啓靈智的本命劍并不少見, 但能化作人形的就少之又少了。
是以原身“觀荷”得到了不少優待。
除非五長老有任務傳喚, 需要她以劍靈之身同去斬殺妖魔,其餘時間她都無比自由。
不僅能在閑暇之時跟着門?中弟子一?起?聽課修煉,還能憑借大殺四方的恐怖勢力,在誰也不太服誰的長生門?裏混得一?聲“觀荷師姐”。
所以她現在的身份是——修仙界大殺器?
啊。
倒是個聽起?來就很秒天?秒地的存在。
除了她對長生門?的觀感……嗯, 她好?像對長生門?沒什麽觀感。
只有在預知?夢中看?清其僞善嘴臉後,而生出的隐隐惡感。
旁邊有宗門?師弟結伴走過?,看?見銀杏樹下攬“湖”自照的白裙少女腳步一?頓, 恭敬喊了一?聲, “觀荷師姐。”
被打招呼的沈瑜趕緊收整好?自己的心情, 擡起?頭來。
維持着原身一?貫不通人性的高冷性格,沖兩人淡淡颔首, “嗯。”
修仙界向來是個看?實?力說?話的地方。
長生門?中尤甚。
要是換作其他人這麽狂妄,早被按在地上摩擦了百八十回。
但當這個對象變成了獨來獨往的修仙界大殺器“觀荷師姐”,就沒有什麽人敢于提出異議了。
劍靈化人欸!千百年也出不了一?個。
于是兩位師弟習以為常的等着觀荷師姐走遠了一?些?,才開始竊竊讨論?。
“雀奴又要挨罰了吧, 上一?次他只是弄碎了秦師兄的傳聲玉簡,就挨了好?幾道驅魔鞭。今次他可是沖撞了陸師姐……”
另一?個“嗤”了聲, 不以為意的,“你說?那怪物?我看?他被罰死了才好?。不知?道掌門?仙人是怎麽想的,竟允許一?個肮髒的半妖玷污宗門?,這下真的是養虎為患,誰知?道他是不是有心要害陸師姐……”
兩人正要繼續讨論?,餘光裏一?瞥,被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少女吓得話頭一?噎。
貌美驚人的少女白裙飄飒,此刻正眸光微冷,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你們剛剛在說?誰?”
被問到的兩人神色難堪,背後嚼人舌根實?非君子所為,即便他們非議的jsg對象是一?個肮髒低賤的半妖。
但畏懼于少女的冷厲神色,還是不得不開口,“觀、觀荷師姐,是雀奴……
雀奴他又闖禍了,他出去做任務回來竟不記得系好?自己的淨妖瓶,讓裏頭的妖獸跑了出來,重傷了陸師姐。”
另一?個小聲的點頭附和,“是啊是啊,霜意師姐都昏迷小半日了,現下長老們都在商議要如何罰他呢。”
問刑堂內
罡風陣陣将長燭上的火舌舔得猶如鬼火。
謝翕的處境并不好?。
他整個人被縛魔鎖捆着,深陷一?個詭異陣法中。
陣法間穿梭不止的罡風不停的在他身上劃出鮮紅交錯的深深血痕,血液剛要滲出,傷口又很快愈合。
如此周而複始,反複折磨。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偷溜進來的沈瑜∶“……”
“…………”
長生門?作為仙門?大宗中的翹楚,為什麽能想出這麽變态的折磨人的法子?
淩遲也不過?如此了罷。
她隔着如刀如劍的罡風望向陣法中的少年。
他像是習慣了這種對待,臉色雖然?蒼白,面上卻并未露出多少痛苦之色。
漆眸沉沉的望向虛空中的一?點,不知?在想些?什麽。
少年生了張清冷貌美的臉孔,垂着眼眉怔神的樣?子,竟莫名有幾分安靜柔軟的意味。
沈瑜輕輕咬住唇瓣,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她想起?上個世界的沈驚時……
下一?秒,陣中怔神的少年身形一?滞,似有所覺的朝着她伫立的方向望過?來。
對上那雙漆黑冷淡的眸子,沈瑜心中一?驚。
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她進來之前?給自己施了隐身咒,對方現在應該看?不到她。
不過?妖類嗅覺向來靈敏,想來是那人在空氣中嗅到了幾分陌生的氣息罷。
她在心中猶豫了片刻要不要撤掉隐身咒,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此刻兩人相?見也是面面相?觑,沒有話說?。
而且以原身“觀荷”和半妖謝翕平日裏的關系來看?,兩人實?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那種。
她若是忽然?現身此地,恐怕對方難免要揣測她的動?機。
想了想,提步走向不遠處罡風如刀的陣法。
停下腳步。
若有所思的對着陣法凝視了片刻,随即催發周身劍意于指尖,輕輕觸了下面前?的透明結界。
只見先前?還淩厲萬分的罡風陣法陡然?軟化下來,落到少年身上也不再是血淋淋的口子,更像是……柳枝輕拂。
陣法之中的少年謝翕身形微僵,面上罕見的顯出幾分茫然?。
一?旁試驗成功的沈瑜高興得險些?蹦起?來∶這陣法果然?是刀陣劍林那一?挂的!!
原身劍靈的身份,竟在這種時候發揮了作用?!
而後白裙少女像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做了什麽,那點兒自得的笑意僵在唇邊。
有些?手足無措的,輕斂着杏眼。
她現在也分不清自己對謝翕的感情是不是讨厭了。
但經歷過?前?頭的兩個小世界後,她忽然?想試試在最後一?個世界裏,在能力範圍之內。
對他好?一?點。
一?朝被蛇咬後自然?應該敬而遠之,可她也實?在無法忽視心底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愧疚。
或許是為了蘇言清,又或許是為了沈驚時。
至于那場預知?夢……
既然?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她就定然?不會放任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她既已改變,夢中所見便應跟着改變。
沈瑜輕輕呼出一?口氣,在離開問刑堂前?,最後朝那人望了一?眼。
出來之後,她沒有立即轉身回去自己的住所。
而是順着原身的記憶,來到了陸霜意的房門?之前?。
門?前?只有一?個圓臉侍女坐在小凳上,一?邊打着扇子煎藥,一?邊留意着屋中的動?靜。
是以沈瑜進入房中比先前?溜進問刑堂容易了許多。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過?來探察一?下陸霜意的傷勢,然?後才好?以此推斷一?下謝翕将會面臨的處境。
屋裏四下焚着香,獸金爐裏白煙袅袅。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