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下來的幾天裏，沈初三便慢慢地替趙七恢複了雙腿的知覺。梨铩也有找過趙七幾次，但每次沒問幾個問題，對方就總會被吓暈。暈了之後，沈初三又會“恰好”出現，一點也不客氣地收下銀子，然後幫忙救醒趙七。
幾天下來，趙家的錢幾乎全入了沈初三的口袋。
梨铩癱坐在連荒房間的椅子上，雙手無力的垂在兩邊，指間還晃晃悠悠地夾着一張紙。
那張紙上的內容，又又又變了！
就在沈初三開始替趙七治療的那一天，紙上的內容又發生了變化。原先“找到沈初三醫治趙七的腿”，變成了未知，最後更過分的是，它幹脆變成了一片空白。
而在這期間，陸鈴也很少出現在梨铩的視野裏。可算得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梨铩不眠不休地蹲上三天三夜，也沒法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任務指向不明确，事情的真相她又想不明白。
而且越是愁，她心裏就越是有一股火升起，讓她根本沒法好好思考。
她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掐住了她的喉嚨，胸口發悶，呼吸不暢，總是很難受。
連荒靠在窗邊，窗臺上一只小鳥正站他的身邊，時不時“叽”上一聲。等到小家夥将饕餮的話傳達完畢後，便一展翅膀，飛了出去。
片刻後，連荒才将視線挪回到梨铩的身上，後者正捂着胸口，臉色不太好。但也只是那麽一瞬間，梨铩便将手放了回去，自言自語道：“我就不信了，這任務還能一直變一直變不成。”
嘀咕着嘀咕着，梨铩又小幅度地挪動了一下，面朝連荒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你房間的空氣好像不太好？”
“……”
連荒淡淡地瞥了梨铩一眼，“那你回你房間不就好了？”
“可是我感覺我房間的空氣也不太好……”梨铩偏過頭去将腦袋埋進臂彎裏，悶聲說道。
她覺得這裏的空氣都很不好。
悶得慌，就好像被關在了一口棺材裏。
“那你應該去找沈初三。”
“……我才不去。”
梨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又神志不清地嘀咕了幾句。連荒聽不太清，也不想去細究對方到底說了什麽。至少在他看來，說了什麽話都無關緊要。
殘月的光亮很淡，透過窗臺落在他的手背上，卻好像被屋內的燭光給蓋了過去，分不太清。
外面是深藍的一片，幾只烏鴉盤旋着，最後落在了樹杈上。
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
連荒冷冷地看了它們一眼，那些烏鴉便不敢再停留，拍打着翅膀離開了。
又過了一會，連荒打算把梨铩弄回她房間去。沒想到一轉身就愣在了原地。後者如今已經睡熟，身上泛着淡淡的極為柔和的光芒。連荒小心翼翼地擡起手，熄滅了桌上的燭火，梨铩身上的光便更加清晰了起來。
那光映在他的眼睛裏，好像心裏的煩躁都被抹平了。連荒遲疑了一會，還是朝着對方走了過去，在梨铩的眉心處輕輕一點。
對方緊皺着的眉頭一點一點地舒展開來。
等到連荒收回手的時候，梨铩身上的光芒已經漸漸變淡，直至消失。連荒将梨铩攔腰抱起，而後将人送回隔壁，放到了床上。指尖一動，梨铩身邊的被子就将她整個人卷了起來。
做完這些事後，連荒便倏然消失在了原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站在原地停了許久。
最後皺緊了眉看着自己的雙手，“我真是瘋了。”
連荒邁開腿，坐回到自己的床上。擡手按了按太陽穴，将那些煩人的思緒抛開，轉身睡下。
夜色很靜。
梨铩再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她卻已經睡意全無。起身下了床，點燃了屋內的燭火。
小小的火光在偌大的房間裏顯得猶為微弱，屋外也靜得可怕。梨铩癱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後，實在無聊得很，目光便落在左側的牆壁上。
那堵牆之後，就是連荒。
她想過去。
莫名生出的念頭迅速戰勝了她的理智，梨铩捏了個法訣，從原地消失之後趴在了連荒的床邊，伸出手指戳了戳熟睡的連荒，輕聲喚道：“連荒。”
沒人應答。
梨铩又戳了戳連荒的臉，再次開口道：“連荒，連荒？連大哥？”
“……”
連荒不想理她，翻了個身，就繼續睡了。
本來以為梨铩吃了癟會自己回去，沒想到等了半天連荒也沒聽到對方起身的聲音。于是轉過身去，就發現梨铩正抓着他被子的一角，整個人縮在床邊，枕着她自己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除了“弱小又可憐”，連荒還看出了對方大有要在這兒過夜的意思。
“喂，你……”
“就一晚。”
梨铩将腦袋埋到臂彎裏，另一只手緊緊地抓着被角不肯松開，低聲說道：“只要一晚就好了。”
梨铩的聲音又輕又淺，在連荒聽來，竟也覺得那有一些撒嬌的意味。
他突然覺得除了一開始的試探，現在的梨铩，好像有點黏着他？
連荒輕輕地轉了過去，從懷裏拿出了臨走之前饕餮送給他的那本書，這本來是給他出主意好讓他留在天界用的。
沒想到事情順利得過了火，這書他也就潦草地看了一遍，大多數時間并派不上什麽用場。
不過，他記得書上有過一段話。
翻到了對應的頁面後，連荒指尖泛起一點光，照在書上。上面寫着——
人類的幼崽總是在感到危險或不安的時候，尋求她最親近的人的懷抱。
連荒合上書，再次轉過身去，不解地看着床邊的梨铩。
危險和不安他倒是能理解，但梨铩這人怎麽可能會将他當成那個……
最親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