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特派員 — 第 14 章

第13章

風吹起了白色的紗簾,在那一瞬間遮住了梨铩眼前的天空。趙家花園裏的花開得正盛,淡淡清香彌漫在這一方天地,分不清是哪一朵的。梨铩沒什麽精神,正坐在亭子裏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白色的身影施施然走了過來,于梨铩身旁坐下,“梨姑娘。”

腦袋好像變得很遲鈍,過了一會梨铩才懶懶地看向沈初三,見到對方動作很麻利地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不是看不見嗎?”

沈初三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小口,“在下,看得見。”

梨铩一哽,“……既然看得見,那你為什麽要蒙住眼睛?”

從見到沈初三開始,對方的眼睛上就一直蒙着一根雪白色的絲帶。

既然能看見,那為何蒙着?

沈初三悵然地嘆了一口氣,身子微微向左側偏了偏,擡起頭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淡淡說道:“只有遮住了眼睛,我們的心,才會打開吶。”

梨铩:“……”

他好像有那個大病。

梨铩重新看向紗簾後的天空,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疼痛感變強的時候,意識也一點點地回歸清醒。

“你沒事吧?”沈初三拿過身旁的茶壺,點點靈力在梨铩看不見的地方沒入壺中水,又倒入杯中,“喝杯水吧。”

沈初三把杯子推往梨铩所在的方向,可剛到一半就被對方死死按住,一雙眼緊緊地盯着他,冷冷道:“你往水裏加了什麽?”

沈初三:“……”

這眼還挺尖。

沈初三沒再說什麽,而是把杯子拿了回來,将裏面的水一飲而盡,最後又将空了的茶杯亮給梨铩看,“沒毒。”

“我是修仙者。”像是知道梨铩會問似的,沈初三搶在她之前說出了這話。

然後又解釋道,“既然身體抱恙,為何不尋醫?”

沈初三重新拿了個杯子,又往裏倒了一杯水,推至梨铩的面前。可即便他有所解釋,梨铩還是将茶杯推了回去。

“我知道。”

梨铩雙手撐着桌沿站起身來,朝着沈初三笑了笑,說道:“沒關系,我可以。”

她是戰神,沒有戰神解決不了的事情。

說完這話之後,梨铩就離開了亭子。沈初三松開手裏的茶杯,直到視野裏沒有了梨铩的身影,才回頭看向身後的房頂。

一抹黑色的身影正躺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後,沈初三忍不住笑了笑,“看來,某人是白白付銀子了啊。”

“哼。”

房頂上的人冷哼一聲,沒說什麽。

告別了沈初三之後,梨铩就前往了陸鈴所在的院子,只是站在門口看着對方的背影,遲遲沒有往裏走。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該是怎麽樣的,就像有時候你明明知道真相會令人難過,在真相到來的那一刻,還是控制不好情緒。

過了許久,陸鈴才發現了梨铩,立馬放下手裏的活,快步走到梨铩的面前行了個禮,“大人,您怎麽不進來?”

梨铩先是後退了半步,遲疑了一會,然後才邁開步子走了進去,直到石桌旁坐下。

桌面上放着陸鈴已經繡好的一對鴛鴦,很是精致,但梨铩總覺得那上面少了點什麽。

可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梨铩便放棄了。反正她不懂女紅,大概是錯覺。

陸鈴命人拿了一壺茶水上來,小心翼翼地給梨铩倒,“大人,您……”

“想問我為什麽這麽久了,還不将你捉拿回天界?”梨铩看着陸鈴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便替她将未說完的話補全。

陸鈴一愣,輕輕地點了頭。

也許,很快了吧。

梨铩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卻說道:“再等等。”

更何況,她也不覺得陸鈴是真的想要跟她回天界。

一杯茶入喉,梨铩忽然開口道:“你能不能和我說一說,從前的趙七是什麽樣的?”

此話一出,梨铩迅速捕捉到了陸鈴眼底的一抹不耐煩。雖然只有短短一瞬,梨铩還是立即來了興趣,已經空了茶杯在她的手裏轉了幾圈。

在那點情緒閃過後,陸鈴便很快調整好了心态,開始講述她與趙七的曾經。

趙七和陸鈴的相遇就在西樂城,過程倒沒有什麽特別的,無非就是城中偶然相遇,郎有情,窮追不舍。陸鈴終究還是心動了,答應與他在一起。

剛開始時,趙七對她很好,無微不至的關懷,也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她曾一度以為,趙七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她以前從沒在天界受到過這般關懷,如今遇見這樣一個人,幾乎沒什麽掙紮地就淪陷了。

可婚後不久,這一切就變了。趙七不再對她有耐心,總是嫌棄她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甚至不願再碰她。

趙七好像已經不再愛她了,可是她反而越來越離不開趙七。

“大人,你說……”

“人類的喜歡,是不是真的很短暫啊?”

梨铩正想回答的時候,陸鈴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先她一步說道:“大人還小,應當是不懂什麽叫喜歡的。”

“……誰說我不懂了。”梨铩昂着脖子不甘示弱地說道,“不就是喜歡嗎?我知道的,喜歡……就是守護。”

“我喜歡他,就要護着他一輩子。”

“我的人,誰都不準碰!”

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身影,明明好像很清晰地站在她眼前,卻怎麽都看不清他的樣貌。

梨铩晃了晃腦袋,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幻覺?”

而在聽完梨铩一番中氣很足的話之後,陸鈴忍不住偏過頭去輕輕一笑,“還真是大人的風格。”

“……”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笑了。

“你笑起來很好看。”梨铩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個小糖人,遞到了陸鈴的面前,是一朵鈴蘭花。

“大人為何,要送我這個?”陸鈴不解。

梨铩笑了笑,偏過頭去,視線先是落在屋檐上叽喳叫的鳥兒,然後又落在屋檐下盛放的花上,“從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私心覺得你才是受害者。”

更何況,後來還看見你滿身傷痕。

直到時間越來越久,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對勁,她才覺得有些事、有些人,和她看見的并不一樣。

“可是事情的一切,好像并不如我所期盼的那般。”梨铩倒了一杯茶,輕輕地放到陸鈴的面前,“到此為止了。”

接着又站起身來,身子微微前傾,取下了陸鈴發髻上的簪子,左手掌心一轉出現了另一根一模一樣的。

“對不起。”梨铩輕聲道。

過了好一會又補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我說的是簪子的事。”

陸鈴比意料中的更平靜,擡起頭看着梨铩,問道:“那麽,大人終于要把我抓走了嗎?”

“也許吧。”梨铩放下簪子,轉身朝外走去,背對着陸鈴說道,“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也許就在某一個我心血來潮的時刻。”

總會有那麽一個時間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