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禁足,但到底不是在族宮,巫族的小屋都格外狹小,若禁在屋裏,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所以巫鹹給雲裳下的禁足令,只是禁在方圓百米內,如此,雲裳也不至于悶壞了去。
對雲裳而言,禁足亦能逃了早修,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早修後,川穹端了早飯來給雲裳,看她正在屋外空地上雕刻木人,便将餐盤放在木桌上,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在做什麽?”川穹開口問道。
剛剛太過專注,一時間倒是有些吓到雲裳了,她扶着撲通起伏的胸口嗔怪道:“大師兄也不提前出聲,沒得吓人一跳。”
川穹苦笑不得道:“甚少見你這樣入迷的,”他拿過雲裳手中的小人道:“這是在做什麽?”
雲裳見他明知故問,回道:“這是木雕像啊,你看不出來嗎?”
川穹笑着放下雕像:“我自然知道,我是問你小像之人是誰?”
雲裳笑容加深,朗聲道:“元妃啊。”
川穹點點頭道:“怪不得覺得眼熟至此。”
雲裳笑答:“還未完成,五官刻好後就更像了,之前只雕刻過長老和師兄弟們,現在閑着無事,權當打發時光而已。”
川穹笑道:“先用飯吧,一會兒在忙也不遲。”
雲裳早就覺得餓了,于是忙站起來,将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盡。
見雲裳餓了幾天一樣,川穹不禁笑問:“你慢些吃,怎麽好像幾天未進食一樣,餓狼一般的吞食。”
雲裳擦了擦嘴,回道:“自然是好幾天未好好吃飯了,前幾日去求藥,都是姬俊做飯吃”,她小聲道:“除了烤雞就是野果,沒滋味的很,偏他又不肯讓我下廚。”
川穹的眼裏寫滿疑問,雲裳卻還在眉飛色舞的講着:“昨夜回來,又因為月厘師姐處處為難,姬俊居然還替她解圍,讓我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飯也沒有吃好,所以饑腸辘辘,肯定狼吞虎咽的。”
川穹聽出了幾分意思,幾分試探道:“雲裳,你和姬俊,是準備在一處了嗎?”
雲裳忙看了看周圍,做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師兄小點聲,被別人聽去,師尊又要罰我了。”
川穹面上一驚,厲色道:“這麽說來,是真的?”
雲裳看川穹好像不太歡喜,不解的問道:“師兄覺得有何不妥嗎?”
未等川穹說話,她便自己先說道:“我知道,巫族弟子皆有承繼十巫的可能,所以不許婚配,但我與師兄不同,我是斷斷沒有機會的,就算有,我也可以推辭。”
川穹神色慌張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你的身份……”,見自己差點說漏嘴,川穹穩了穩心神,緩緩道:“他畢竟是帝儲,尊貴無比,師兄是怕你吃苦……。”
雲裳卻含笑示意道:“師兄莫擔心,姬俊說元妃想認我做義女,擡我的身份,他還說,若世俗不允,願為我舍棄這帝儲的身份。”
川穹更加驚訝:“他當真這樣說過?”
雲裳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過現在一切還早,暫且不想讓旁人知道,免得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平添許多煩惱”。
川穹見雲裳油米不進,又見姬俊如此情真,心下雖存疑,但也沒有再勸。
雲裳見川穹愁眉不展,欲說還休的樣子,以為他只是怕自己吃虧,便俏皮的安慰道:“若将來真的受了委屈,不是還有師兄保護我嗎?”
川穹嘴角這才起了一絲笑意,嘆了口氣道:“師兄只希望,永遠沒有那一天。”
川穹走後,雲裳又開始無聊了,一邊雕刻手中的小像,一邊想着:“自己未回去,不知道元妃孤身一人在神農族可好?”
這一日,璃凰照舊來了萬梓殿。
姜王妃服了老者的藥後,似乎是真的有起色不少,每日醒過來的功夫也逐漸加長,璃凰看在眼裏,十分欣慰。
小敘了一會兒,不過是給姜王妃講一講雲裳的事,每次姜王妃聽過雲裳的故事,嘴角的笑意都會久久不能散去。
待姜王妃睡着,璃凰才走了出來。
小依見璃凰走出,忙迎了上去,不知怎的,小依總覺得璃凰好像發現了什麽,因為每次璃凰前來,都會特意将她支開,這幾日也不讓她近身伺候。
她心底存了疑,便想探知元妃的心意,于是便笑着對璃凰道:“元妃出來了,我們王妃可睡了?”
璃凰點了點頭道:“睡了”。
正在璃凰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小依突然跪了下來,含淚欲泣道:“婢子不知做錯了什麽,還請元妃明示。”
璃凰嘴角微揚,裝作懵懂的樣子,順帶坐在了外殿的椅子上,颔首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
小依恭聲道:“這幾日,都有專人服侍王妃的飯食藥湯,元妃可是嫌小依粗手笨腳,不配伺候王妃嗎?”
這是在訴說一身委屈嗎,璃凰沒想到,看起來十分膽小的小依,居然有勇氣質問自己,若不是真的無辜,便是發現了什麽,特意試探自己。
既然話都說的這樣開了,璃凰也不客氣道:“王妃中的是毒,本妃只怕你不懂藥性,所以才派了懂醫的婢子。”
她認真的觀察小依的神色,果然,提到王妃中毒的時候,小依面上閃過一抹驚慌。
但小依強裝驚訝道:“竟是中毒?我……我……只當是頑疾。”
璃凰并不想打草驚蛇,于是寬慰道:“本妃曾經師從十巫,懂得些藥理,不過王妃病症奇特,我也并無十足的把握,之前只是猜測而已,但,總要試一試的不是。”
小依見璃凰只是猜測,又想到之前巫彭長老都未曾看出,懸着的心才稍稍安頓。
但璃凰接下來的話讓她大驚失色:“試了幾日的藥,我才确定,王妃果然是中了毒的。”
璃凰這樣說,也是避免有人查起雲裳求藥一事,所以只說這毒是自己試出來的。
小依并不知道,她所有的表情都已被璃凰收進眼底,更加确定了她是幫兇。
璃凰笑了一笑,話鋒一轉道:“本妃身旁從無長侍之人,你可知為何?”
小依搖了搖頭,不知璃凰是何意。
璃凰笑道:“之前跟了本妃三年的侍女,不知受了何人指使,企圖毒死本妃,後來被本妃發現,竟服毒自盡了,此後,本妃都不敢相信身邊之人,所以沒有什麽心腹可言的。”
見小依面色蒼白無力,璃凰繼續道:“可憐她忠心于她藏在暗處的主子,最後卻也不得善終,連帶着她的家人,一同死在了家裏,我猜想,她的主人之前一定拿她全家做要挾,只是兔死狗烹,乃亘古不變的道理。”
小依面如死灰,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璃凰裝作吃驚的樣子,說道:“瞧本妃這是做什麽,吓着你了吧。”
小依聲淚俱下,顫顫巍巍道:“元妃明鑒,婢子從未下毒害過王妃。”
璃凰笑着拉起她:“果真是吓着了,本妃自然相信你是安分的,剛剛說那些話,只是讓你明白,任何人都會害元妃,但你,不會”。
她繼續笑道:“你若做了,必然是求榮華地位,但王妃若死,這些你便都會失去。”
小依顫聲道:“婢子,不懂元妃的意思。”
璃凰笑道:“屆時總要有人為這毒負責任的,你覺得,誰最合适?”
小依頓時汗如雨下。
璃凰想要趁熱打鐵,試一試她的身份,遂道:“聽說,你是彤霞閣出來的人?”
小依眼神閃爍,心虛的說道:“是。”
璃凰眼睛微眯,嘆道:“本妃相信你,自然也相信彤妃,她不是那等狠毒之人。”
她的面上不見一絲波瀾,繼續道:“否則,豈不是引火燒身。”
她斜眼掃了掃小依的神情,見她拼命壓制自己驚恐神态,便知自己的離心術起了作用,只是看小依如何去做了。
待璃凰起身離開,小依只覺頭昏腦脹,渾身酸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她想起彤妃說過,只要自己替她把藥給王妃喂下去,讓她早點撒手人寰,便賜予自己無上榮耀,若自己不肯,就荼毒自己全家。
可如今聽元妃這一番話,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彤妃只是讓自己來做這個替死鬼而已,等到王妃真的死了,她一定會對自己全家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在被命運選中的那一刻,死亡就是她唯一的歸宿了。
小依終究覺得,元妃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這般敲打自己。
事到如今,能幫自己的,恐怕只有元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