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俊和月厘許了婚的消息,讓犬修一時難以接受,每天眉頭緊鎖,不思飲食,句龍日日和他呆在一起,豈會不知他的心思,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勸說什麽。
是日,犬修又想起今早父王和棺壬說起的閑話,聽說帝尊要在來年春天的時候,正式下诏為姬俊和月厘定下婚書。
他覺得煩悶無比,便借口命人除雪,徑直出來尋了句龍來。
句龍剛給靜妃請了安,正欲前往軍中查看,遇見迎面前來的犬修,便笑着問候一聲:“兄長早,這是從哪裏來。”
犬修長嘆一聲,說道:“豐農殿。”
句龍點點頭,道:“兩日沒見過母妃了,她可還好。”
犬修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嘆道:“母妃很好,可見姑母的藥方有效。”
句龍點點頭,見他垂頭喪氣,便知道他還在為柏皇氏王女嫁人之事煩憂,道:“都過了這麽久,兄長也該釋懷了。”
犬修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咳,左不過是我沒福氣罷了。”
逢蒙自遠處尋了句龍來,看他兄弟二人在說話,也湊上來道:“二位公子也說什麽。”
句龍見逢蒙神色匆匆,說道:“沒什麽,閑話家常罷了,你這樣腳步匆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逢蒙想起棺壬的囑咐,便道:“聽說柏皇氏王女受了欺負,為此軒轅帝尊大發雷霆,我正要去禀告王上呢?”
犬修一聽急了眼,忙大聲問道:“你說什麽?什麽人敢欺負她。”
句龍見犬修口不擇言,忙拉扯一下他的衣服,犬修這才意識到不妥,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她可是未來儲妃,帝尊和帝儲不知如何護着呢,怎麽還有人敢不要命的欺負了她。”
句龍怕犬修越說越離譜,便拉着他道:“這軒轅族的事情與我們何幹,兄長關心這些做什麽,還是陪我去見見母妃吧。”
然後又對逢蒙道:“父王和軍師都在豐農殿,你自去吧,晚些我們在軍中彙合。”
見逢蒙點頭,句龍便拉了犬修而去。
逢蒙将犬修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心裏覺得父親與自己的推算果然不錯,他們将犬修的心思全部猜中了。
原來,犬修自從參加了軒轅小帝嗣禹祖的降生禮,便日日跟句龍說這月厘如何端莊和美貌,逢蒙時常跟着句龍,自然也聽到過只字片語。
可自從月厘和姬俊的婚事定下口頭之約後,犬修就像掉了魂一般,整日渾渾噩噩,自己将這情況告知父王後,便都覺得這犬修是對月厘有了情意的。
又因為大羿遲遲沒有遞出任何消息來,棺壬心裏覺得蹊跷,便買通了軒轅的守衛,這才知道大羿犯了事情,已經被罰了出族。
于是,棺壬這才明白,大羿是被月厘反利用了,既然大羿這顆棋子廢了,他不得不另想他法。
既然犬修如此喜歡月厘,那麽,這個小神女的身份,自然要由她的親哥哥自己揭曉了。
想到這裏,他便安排了逢蒙,見機行事,勢必要達到目的。
想到這裏,逢蒙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便自行離去,因為他知道,犬修早晚會來找自己的。
果然,當日下午,逢蒙正在家中休息,便聽仆人來報:“少主,王儲來了。”
逢蒙嘴邊笑意幽幽,起身迎了出去。
待将犬修迎進屋裏,逢蒙忙命人奉了熱熱的茶水,裝作十分不解的樣子問道:“剛下了雪,公子怎麽來了軍師府,若要尋父親,應該去豐農殿尋啊,他尚且先回不來呢。”
犬修看了眼周圍,發現屋子裏沒有什麽婢子和守衛,才幽幽的開了口:“我是來尋你的。”
逢蒙裝作一臉不懂的樣子,說道:“公子若有吩咐,差人傳話就是,何苦自己跑來,沒得一番辛苦。”
犬修咳嗽一聲,輕聲道:“此事我必要親自前來的,就是……就是你今早說什麽月厘王女在軒轅受了委屈,是怎麽一回事……。”
逢蒙心裏暗笑,他終究還是開口了,但逢蒙只裝作不懂的樣子問道:“公子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犬修只以為他什麽都不明白的,便勉強道:“逢蒙,你雖是二弟身邊的人,到底我們也有些交情的,我也就不瞞你了。”
他又環顧了四周,發現的确沒有外人,才小聲道:“之前在軒轅見過王女一面,只覺是個善良溫和之人,心裏暗自當做知己紅顏一般,所以才格外留心。”
逢蒙這才恍然大悟一番,點點頭道:“哦,原來如此啊,大公子倒真是有心之人,你放心,既然你信得過我,将心裏話告知,逢蒙定然為你保守秘密,對外只字不提的。”
犬修這才稍稍放了心,只道:“那被欺辱一事,究竟是何緣由?”
逢蒙趕忙做出一副萬分欽佩的表情來,直言稱贊道:“公子竟是如此情深義重,真叫逢蒙佩服,可惜月厘王女命數不佳,沒有福氣接受公子的情意。”
他嘆了口氣,說道:“聽說軒轅有一将軍酒後胡來,險些污了王女的清白。”
“竟有此事”,犬修拍案而起,怒氣沖沖道:“軒轅帝儲定要嚴懲了這個登徒子,千刀萬剮也不過分。”
逢蒙見犬修如此計較,心中覺得十分受用,繼續道:“可惜這軒轅帝儲與那将軍素日交好,并不關心月厘王女的清譽,只将他暫時藏到軒轅族外面,避一避風頭而已。”
犬修覺得萬分不解,大聲道:“那可是他未過門的妻室,他竟如此怠慢嗎?”
逢蒙也裝出一副十分同情的表情,嘆聲道:“在他的眼裏,恐怕妻子如衣服,時換時新,怎麽抵得過可以為他統領兵将的兄弟呢。”
他拍了拍犬修的肩膀,安慰道:“畢竟,不是任何人都像公子這般癡心到底,只是可憐了這月厘王女,聽說,為了反抗不公平的待遇,一頭撞在柱子上,血流不止呢。”
犬修更加擔憂起來,怒聲道:“竟有此事……。”
逢蒙見他激憤至此,忙道:“饒是如此,帝尊還封鎖了消息,要不是昔日軒轅族宮有與父親舊日的朋友,輕易還知道不得呢,想來,帝尊也是怕月厘王女向母族訴苦,所以才封鎖了消息吧。”
犬修聞言更加驚怒,直看着逢蒙道:“這如何使得,我這就修書一封,告訴柏皇王去。”
逢蒙卻攔了他道:“公子,就算告訴柏皇王又有何用,他一個小族之主,又一向攀附軒轅族,怎麽可能為了王女出氣。”
犬修一驚,細細想來确實如此,自言自語道:“那我還能怎樣幫她?逢蒙故意裝出一臉為難的樣子,說道:“倒是也有辦法讓公子盡盡心,只是……”,他忽然話鋒一轉,搖搖頭道:“不妥不妥。”
犬修見他欲言又止,心裏又急躁起來,忙呵斥道:“你若有法子就快說,吞吞吐吐做什麽。”
逢蒙嘆了口氣,緩緩道:“我是在想,若是公子能到巫族親自拿到七色堇,再給月厘王女送了去,想來她心裏也好受些,說不定,她還能因公子的好,拒絕嫁去軒轅呢。”
聽他這麽一說在,犬修不覺眉間凝聚些許笑意,可突然又眉頭緊鎖,說道:“我若送去七色堇,豈不是太明顯了些。”
逢蒙勸道:“唉,公子若是為了給元妃補身之用,順便送些給王女,誰能發現了去。”
犬修如得良策,喜笑顏開的看着逢蒙道:“你說得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好,就按你說的辦。”
逢蒙見犬修答應,心裏十分歡喜,卻依舊道:“我實在是看着公子情深義重才出此下策,公子可別告訴二公子,不然我免不得一番懲處呢。”
犬修忙答應了:“你放心,句龍做事謹慎,必然會攔着,我不會告訴他,不如過幾日,你親自陪我去寶源山吧。”
這話正中逢蒙下懷,他笑了笑,說道:“既如此,看在公子一片癡心的份上,我便舍命陪公子了。”
犬修也眉開眼笑,直叫逢蒙是好兄弟。
二人又談笑風生一番,犬修才離了軍師府去。
是夜,棺壬才從族宮回來,逢蒙忙接過父親灑滿雪漬的外袍,奉了熱茶上去,說道:“父親回來了,王上那裏怎樣了。”
棺壬面無表情,只淡淡道:“王上聽說神女的事情有眉目,高興的合不攏嘴呢,你這邊如何。”
逢蒙點點頭道:“成了。”
見棺壬十分滿意的樣子,逢蒙突然問道:“父親,為什麽您不親自将神女之事告知王上呢。”
棺壬看向逢蒙,若有所思道:“這神女,很明顯是被靈山十巫藏起來的,元妃也一定是幫了忙的,不過就是不想二族戰亂而已,我若親自去揭穿,豈不是得罪了巫族,将來若想大有作為怕是得不到巫族承認的,巫族的星盤可以定天命,換人心,得罪他們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逢蒙這才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道:“還是父親想的周到。”
棺壬放下茶盞,對逢蒙說道:“此事交給你了,切莫讓為父失望。”
逢蒙胸有成竹的點點頭,說了句:“父親放心。”
棺壬看逢蒙很有把握的樣子,點點頭,便徑直走到窗邊,透過窗戶向外望去。
雪後的世界一片澄淨,只是刺骨的寒意還在源源不斷的上湧,
逢蒙道:“下過雪,這冬日便算真的來了,真是冷啊。”
棺壬眼裏射出比冬日更寒的光線,嘴裏緩緩重重的吐出三個字:“該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