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過一眨眼就到了。
叫喚了一天的知了終于歇息了片刻,守着一顆顆郁郁蔥蔥的大樹聽起故事來。
暖風絲絲麻麻的滑過夜色,迎着星月的光輝,給夏日的夜色注入了幾分靜谧。
靜,一切都靜極了的樣子。
柳兒輕聲跟在靜妃後頭,慢慢道:“主子,您要見王女,何不大大方方的去,怎麽偏要選在夜裏。”
靜妃小聲道:“若太明目張膽,又要惹的儲妃不開心了。”
柳兒實在心疼靜妃,十分不悅的回道:“要我說您也是太好心,王上并沒有讓您将管理內族的權利交給儲妃,您怎麽自己倒提出來了,如今,就連去見王女,都要看她的臉色。”
靜妃嘆了口氣:“你以為就算我不交出去,她就沒辦法拿到嗎,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我們躲着她就是了。”
說罷,兩人突然看見逢蒙進了內園,轉身就去了修義殿裏。
柳兒不解的說道:“這個時候,蒙将軍不是應該在營中嗎,怎麽來了族宮?”
想起句龍曾跟自己說起過的事情,靜妃立刻覺得事情不對,便道:“我們也去修義殿看看。”
剛踏入修義殿,二人立馬發現了情況不對。
“怎麽一個婢子也沒有”,柳兒有些納悶。
再往裏走,便傳來一陣不堪入耳的男女情愛之聲。
靜妃和柳兒皆是大驚失色,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那一男一女的聲音,分明是逢蒙和月厘。
靜妃怒不可遏,一腳踢開了修義殿的大門。
逢蒙和月厘正颠鸾倒鳳的享受男女歡好呢,驟然被靜妃這樣推門而入,各自都慌亂不疊,急忙爬了起來穿好衣服。
靜妃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聲音含了萬分怒意:“你們……你們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月厘已經急沖沖跑來跪在靜妃腳下,表情萬分痛苦:“靜姨娘,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不是那樣的……。”
靜妃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原來龍兒說的都是真的,是你們合夥害死了犬修,不行,我要去告訴王上。”
月厘急忙攔住匆匆往外走的靜妃,哭訴道:“靜姨娘饒命,我……我将內族大權還給你,我去跟父王講将你扶正,只要你願意,我什麽都可以。”
靜妃怒氣沖沖的說道:“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一個公平。”
說完,靜妃便要擡腳往外走,月厘眼見沒了辦法,順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的向靜妃腦袋上拍去。
只聽“嘩啦”一聲破碎聲響,靜妃便在柳兒的萬分驚恐中倒了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月厘又随手拿起地上的花瓶殘片,對着柳兒的胸口就是一刺。
兩個鮮活的生命頓時化作冰冷的屍體。
逢蒙有些吃驚,但到底還是瞬間冷靜下來:“怎麽辦?”
月厘畢竟不是故意殺害她們,一切只為自保而已:“我怎麽知道,我怎麽知道。”
少頃,便聽到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月厘一驚,忙命逢蒙收拾好現場,然後自己朗聲道:“我已睡下,有什麽事就在外面說吧,不必進屋來。”
門外的婢子回道:“儲妃,剛剛巡夜經過的守衛說是看到一個蒙面人進入了裳羅殿,可要去看看嗎?”
裳羅殿?那必然是來救娥皇的。
月厘和逢蒙對視一眼,臉上逐漸有了笑容:“好,待我換好衣服,就去看看,可別讓賊人侵擾了王女。”
她不動聲色的對逢蒙輕聲說道:“替死鬼來了。”
那些守衛所見的黑衣人,恰好是來救娥皇的大羿,此時他已小心潛入裳羅殿,一個跟頭翻上屋頂,又小心翼翼的跳了下來,兩個守在門口的守衛看到了他,卻被不動聲色的滅了口。
大羿撬開了門鎖,這才見到囚禁在屋中的娥皇。
看到大羿,娥皇的臉上這才有了片刻的笑意,她忙上前對大羿道:“你來了,可被人發現?”
大羿搖了搖頭:“應該沒有,我看到你讓鳥兒送來的東西,便知你有難了,本來川穹兄也要一起來的,但他是巫族弟子,不好參與此事。”
娥皇點了點頭,大羿眼睛一斜,這才看見躺在床上的純狐,便關切的問道:“純狐怎麽了?”
娥皇眸子裏泛出晶瑩的水光,緩緩道:“她為了替我遞消息,被月厘發現了,不過我替她喂了藥,應該再過片刻就能見效了。”
提到月厘,大羿眼裏射出一道寒光來:“這個賤人,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剮了她。”
“可是,”大羿又道:“你是王女,也要被她這般折磨嗎?”
娥皇輕輕嘆了口氣:“如今父王領兵在外,族內之事皆是她掌管,”她突然想起什麽,便道:“事不宜遲,不多說了,你背上純狐,我們快走。”
大羿也覺得不能再耽誤時間,遂一把背起純狐,三人便向外走去。
這一夜,句龍也是無眠,他獨自一人走出門來,不知不覺就來到萬梓殿。
萬梓殿的角落裏,微微有一個人影晃動,句龍走過去,大喝一聲:“出來。”
蔥兒閃閃躲躲的走出角落,見到句龍,兩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你不是母妃的婢子嗎,怎麽在這裏躲着,”句龍好奇的問道。
蔥兒嘴裏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叫喊着:“我對不起王妃,對不起王妃。”
句龍覺得甚是奇怪,繼續柔和的問道:“無妨,你慢慢說,王妃心地善良,不會怪你的。”
“我看到了,”蔥兒語無倫次的說着。
“你看到了什麽?”句龍循循善誘。
“逢蒙将軍和儲妃,我看到了,不是一次,兩次,可是我不敢說,儲妃那樣厲害,我不敢說。”
“你還看到過什麽?”句龍語氣急促了起來。
“還有,那天,我看到王儲騎馬出了族宮,是一個人,他是一個人,”蔥兒堅定的說道。
“那也就是說,儲妃那日說他們在一起,便是扯謊了,”句龍的臉色瞬間變的難看得很。
他猛然站起身來,這件事情,必須要告訴娥皇才行。
他安撫了蔥兒一頓,便趕緊去往裳羅殿了。
彼時大羿正背着純狐和娥皇向外走,一路倒是十分安靜,娥皇十分奇怪,怎麽今日沒有人看守她了?難不成是二哥求了父王的原因,或者是靜妃的功勞?
想那麽多幹嘛,眼下還是先逃出去吧,三人小心翼翼的繞過一座座殿閣,一排排庭廊,便來到祭臺處。
突然,漆黑的夜變的一片光亮,數十個守衛提着火把和刀劍将他們圍了起來。
就在娥皇和大羿思考對策之時,月厘自人後緩緩走了出來。
她擡了擡眼,嬌聲說道:“這軒轅族的将軍果然是膽識過人啊,竟敢挾持我神農族的王女。”
娥皇大聲呵斥道:“你胡說什麽,他何曾挾持了我。”
大羿亦吼道:“我早已不是軒轅的人了,你可別亂扣帽子。”
月厘哪裏會在意他們的話,她面色忽然一沉,冷聲道:“來人,給我殺了這個賊人,救回王女,若是王女跑了,看王上不治你們的死罪。”
話音剛落,幾十個守衛便一擁而上,大羿和娥皇沒有辦法,只能齊齊迎上去,可大羿身上背着純狐,娥皇全身又使不出力氣,便三兩下就被硬生生的擒住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闖出一個身影,娥皇猛然擡起頭來,才發現來人正是句龍。
他剛剛去裳羅殿中,沒有發現娥皇的蹤影,覺得十分納悶,可突然發現了遠處有打鬥聲,這才急忙趕了來。
看到娥皇和大羿被扣住在地上,句龍聲音裏陡然含了幾分怒意:“王嫂,這是做什麽?”
月厘見句龍過來,笑笑道:“二弟來的正好,不知這通敵之罪,該當如何?”
通敵?句龍不禁回頭看了看地上的娥皇。
月厘繼續說道:“雖然妹妹和軒轅有些交情,可眼下兩軍交戰,妹妹若是還和那邊糾纏不清,可不就是通敵之罪嗎?”
大羿眼裏已經布滿鮮紅的血絲,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如今,我已經不是軒轅的人了?”
“你不是?誰能證明”,月厘步步緊逼。
“嫂嫂,縱然羿将軍曾是軒轅人,可是,他和娥皇是私交好友,必然不是你想的那樣。”句龍趕緊出言解釋。
月厘豈會聽他那套,她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除非,你有證據才行。”
句龍已然沒有耐心,面對這張可能是害死兄長之人的臉,他滿心都是憤怒:“嫂嫂莫要咄咄逼人,否則,句龍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猛然運動全身的筋脈,突然手上一松,這才驚訝的發現了自己沒有了力氣。
娥皇見狀,自然明白了句龍也着了月厘的道,十分關切的叫了聲:“二哥……。”
句龍嘴角微微溢出一絲苦笑:“柏皇氏,你倒真是一番好盤算啊。”
月厘卻并沒有回答他的譏諷,看他已經用不出功夫,心裏更加得意起來:“怎麽樣,大羿将軍,你如何證明你不是軒轅的人。”
大羿眉心漸漸擰成一個疙瘩,深恨自己沒有救出娥皇,就在萬般躊躇之際,視線掃過純狐,突然心內便有了想法。
他堅定的擡起頭來,朗聲說道:“我來救我的妻室,如此而已。”
這話一出,當場衆人的神色皆是呆愣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