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蓮花徒弟纏上了 — 第 65 章 失師顏

失師顏

至少此時此刻她對雲徙是很滿意的。

“我需要查看你的修煉狀态,”她微微阖目,探出一縷神識,“不要抗拒。”

如果她不想讓他發現,她的探查是不會被發現的,她故意顯露痕跡,讓他知曉,就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并無意探查更為私密的地方。

神識繞了一圈回來,雲朝昭張開眼眸,“你的體內少了許多精血之氣,這是為何?”

雲徙沒有隐瞞,“自血淵中以精血之氣煉化的分身,棄我修為,離開了我。”

雲朝昭:“……這種事,還是頭次聽說。”她思索片刻,“看來不只精血,你應該還少了一縷魂魄,極容易被邪魅侵身,雖不知你為何要這樣做,但此舉相當危險。”

她沒入紫府,因此無法看到神魂,此處對修士太過重要,就是師傅也不能說看就看的。

雖然少了魂魄,不過在她這裏倒是暫時不妨事的,沒有什麽邪魂鬼祟敢來到她的仙靈山。

“接下來我授你神法道術……”

一個多月過去。

一日解惑完,她見他有所參悟,于是獨自出門去。

等到雲徙回過神,雲朝昭已經不知去處,“師尊……”他從蒲團站起,以為她去了內室,于是站在門口,內室與外修室沒有什麽阻隔,彼此相通,因此沒有什麽進入別人寝室的私密感。

而且說寝……除了一張平坦石塊,略顯雜亂的木櫃和幾盆蘭花,這室內幾乎什麽也沒有了。

室內比外面暖和一些。

他一進來就很難挪步出去了,缺少精血之氣,更加畏懼寒冷,只是他忍耐能力太強,沒有抱怨過環境,堅持的住在這裏。

不自覺走到了熱源散發的地方,那張石玉床,有冰碎質感,他手指撫在邊緣處,其中陣陣暖意湧動入身內,忍不住整個手掌貼了上去。

好暖和。好灼燙。

是師尊的熱毒嗎?

說是毒,對他卻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溫度,多麽的……溫香軟玉,他腦海裏不由蹦出個詞來。

想着也許可以找個機會開小竈,雲朝昭去釣了條魚回來,就看到自己石床上多了個人。

自己的小徒弟正窩在上面睡覺呢。

她回來的動靜驚醒他,他睜開一雙藍眸,些許惺忪,好似不知今時何日,只呆望着她。

她在水盆裏淨了手,挑眉詢問,“怎麽,喜歡我這張石床?”

他耳上一熱,爬起來搖頭,“沒有,只是太過安逸了。”

雲朝昭懂,這日子過得确實平淡家常了,恐怕和想象中的不同吧,她是千百年來早已習慣獨身獨處,他見不到好友和其他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于是雲朝昭很好心地告訴他,“覺得無趣了?明日給你放個假,要想下山解悶就去夢落潭找白靈,它會送你去。”

一點也不覺得無趣,能和師尊待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轉目看到桶裏撲騰的一尾銀魚,“師尊捉來的?”

“不,是釣來的。”雲朝昭糾正。

雲徙困惑,“有什麽不同嗎?”

“捉。可能是用法術,可能是用手,用叉,用網,各種方法,目的是快速得到它。釣,那就是一根釣竿,不用法術,不用蠻力,只憑借運氣和多年垂釣的經驗技巧與魚周旋。這其中道理,恰如羚羊挂角,無跡可尋,言者只能謂其表,不能言其裏,你得從中自己悟。”

“……受教了。”雖然他依然不覺得兩者有什麽區別,但是師尊說得一定是有道理。

“你看這魚如何?”雲朝昭暗示。

介于剛被上了一課,于是雲徙不敢大意,認認真真看着這條魚,仿佛研究新的課題,謹慎斟酌道,“鱗片光華,氣質活潑。師尊是想說您這樣以釣法上來對魚的傷害最小嗎?”

“……”

雲朝昭面對那恍然大悟的臉龐一時無言。

最終輕敲了一下他的頭頂,“笨,我是想問你,是煮還是煎的好?”

雲徙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明明是受了罰,被罵了,可是心裏面甜絲絲的,好像被敲破了殼,他難以沉靜,眼神亮晶晶地說,“這樣鮮活嫩美的魚,煎煮都不合适,徒兒從他處學了一法,可以生食。”

“生食?”雲朝昭感興趣。

水裏的魚撲騰着,撲騰着……被拍暈切成了薄薄的生魚片。

雲朝昭半信半疑的用筷夾了一塊薄如蟬翼的魚片,不得不說雲徙刀功是好的,每一塊都分毫不差。

她沾了沾醬料淺嘗,頓時口齒生涼,魚肉嫩的入口即化,絲毫沒有腥氣,別有一番風味。

“嗯,是還不錯。”她又夾了一塊,風淡雲輕地說。

“今日時間短暫,若是用特殊方法喂養,還可以更加美味。”

雲朝昭聽得口中生津,克制着不吞咽口水。

“況且……”雲徙看着盤中所剩無幾的魚片,有些遺憾地說,“今天的魚小了些。”

小?

雲朝昭看着剔除出來的魚骨,确實不大,但這着實刺激到她的神經了,“今天時間段,等明日為師再去釣一只便是,”她夾住盤中最後一塊,不輕不重地說,“大的。”

用完膳小憩,眼看雲徙要到外修室去,雲朝昭阻攔住,“這裏暖和,石玉床也對你倒是有些好處,你以後休憩就在這裏吧。”

“是。”

他拿出了一張躺椅就要往上坐,雲朝昭把他按坐在沉幽玉床上,“是這兒。”

麒麟本是天下至陽之身,辟邪克陰。可他逆了天道,生災聚惡,陰陽倒轉,變成了天下至穢。

沉幽寒玉,看着不起眼,卻是上等仙物,她拿來鎮壓陽灼的,至純至寒,那寒被她用陽灼所化,要過段時間才能恢複其本身涼性,現在成了沉幽暖玉,倒是可以給他一用,壓壓他身體裏的涼祟。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雲朝昭沒有介懷,“它本就是天生地養之物,沒有什麽特殊意義,只是被我修成了這幅模樣。”雲朝昭說道,“它有助你修行,想用就用就是。”

小徒弟這段時間大概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寒玉床對他來說太舒服了,居然又化了形。

她掃過一眼,盤卧在寒玉床上的墨色麒麟,他把尾巴圈住下巴墊着,睡相老實,呼吸間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聽着不吵鬧,反而耳根很舒适。

想起上次他化形,身形好像比那時結實了些,她在一邊打坐想。

雲徙醒來看到自己占着師尊的床,竟然睡了一晚,而師尊在門口守坐,晨曦照耀在她的臉上,他看得入了迷。

當雲朝昭睜眼,他才發現自己似乎靠得太近了,連忙往後撤了撤,“師尊。”

“醒了?”她轉過漆黑眼眸問。

“嗯,師尊為何不叫我起來?”

雲朝昭站起來彈了彈衣擺,“一晚而已,彈指便過了,你今日便可下山了,法術都已教授學習,這次休息過後要教你新的東西了。”

……

雲徙到譚邊找到了絲絲,它從潭中一躍而出,伸過腦袋來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絲絲。”他呼喚着它。

“嘶!”白蛟原型的眼目猩紅無情,可是卻用身體回應,吐出了柔軟細長的信子在他臉邊上舔吻。

雲徙用袖擦着自己的臉,然後撫摸它光滑冰涼的腦袋,“好久好久不見你了,好想念你。”

白蛟用腦袋拱了一下他的身體,身體圍繞着游曳一周,活像一只五百斤的巨型寶寶。

“嘶!”白靈用尾巴纏住他的腰,把他送到了自己背上,然後騰霧而起,雲徙抓住它背部的鱗片,知道它要送自己下山去,于是說道,“走吧。”

“要去哪呢?”

抓住絲絲的鱗片,身形優美的白色蛟龍帶着他在天上轉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于是在周圍觀光了一片雲山霧海,山川景色,不過片刻又轉回了仙靈雲頂。

他落在了夢落潭邊,白蛟圈着不讓他走,“我有空就回來看你。”

白靈聞言依依不舍的轉了一圈重新鑽回了潭底,重新變成潭中的黑影隐沒身跡。

夢落潭水雖冷,景色卻實在美,他沿着潭水石灘邊上走,石灘鋪着一顆顆潔白如雪的石頭,遠遠看着就像是厚厚積雪一樣潔淨冬天。

走了一會,有一個小黑點,等在走幾步,就能看到是躺椅,上面躺着個人,這仙靈雲頂能有的,只有他的師尊了。

她在垂釣。

雲徙走過去。

“不是出去散心,這麽快就回了?”清淡悅耳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我……”

雲朝昭轉頭,食指豎在中間,“噓,噤聲,別吵着魚兒。”

雲徙于是走近後傳音道,“只在周圍看了些景色就回來了。”

雲朝昭想到他無父無母,了無牽挂,于是就點點頭。

雲徙在她身邊坐下,看着她旁邊空空如也的魚簍。

“師尊還沒釣到魚?”

雲朝昭,“才剛來而已。”

“那我可以在這裏看師尊釣魚嗎,師尊上次說釣魚猶如羚羊挂角,我想從中參悟些道理。”

雲朝昭瞥他一眼,“你想看,我不會攔你,你看吧。”

于是雲徙找了一處坐下,靜靜地望着一根半透魚線穿入水中不動,是人還是物,都好像一張靜玄高深的山水畫。

許久,水面都沒有動靜。

他都有點看累了,也不知道垂釣到底有什麽玄機,于是轉過視線看師尊的臉,正好看到她擡手打了個呵欠,眼睛半睜,投下充滿倦意的眼睫。

修長無暇的指骨輕撐在下颌,一臉百無聊賴。

那頭烏黑雲鬓不戴半分珠玉琳琅,只有繡着雲紋的蠶色發帶,來回旋繞,壓斜半邊,流落而下的發尾被風吹拂輕輕飄蕩,空氣中散發清香。

這模樣好不惬意,師尊沒做什麽特殊的動作,可就像她走路一樣,舉動間的姿态都優美不可言會,令人崇敬。

看得久了,雲朝昭就把注視魚線的目光分過來,“總看我做什麽?”

雲徙這才舍得眨眼,很輕地說,“師尊,沒有魚。”

雲朝昭嘴角不着痕跡的輕輕抽動,“奇怪,平時這時候總該有的……”

話音剛落,她手裏杆子受力,她挑了挑眉角,“來了。”

說罷提杆,長弧的杆線一甩,一條魚上了岸,一蹦三尺高。

雲徙視線鎖定在那條魚身上,很活躍,蹦的也很高,就是……只有巴掌大。

“師尊好厲害,真的釣上來了。”

面對誇贊,雲朝昭一言不發,走過去取下了魚鈎,臉上沒有喜悅,重新把魚扔回潭水中。

在徒弟面前釣這麽小的魚……真是有失師顏。

她想了想,想起了天生魔種的倒黴體質,也許是被她沾染上了,于是指着更遠的地方,“今日運氣好像不太好,你去那邊坐坐。”

被趕了。

雲徙抿了抿唇,心緒失落。

因着暗地把人趕走她也有些過意不去,于是拿出了自己備用的釣杆子,“不是說要垂釣悟道,幹看是悟不出來的,見你有幾分定性,你也去那邊釣釣看。”她特意說明,“初釣者沒有經驗什麽也釣不上來是很正常的,不必氣餒,時間久了,你自然能體會到其中樂趣。”

雲徙抱着魚杆,魚餌盒,魚簍,道了聲是,就自己琢磨去了。

過了會把餌穿上有模有樣的學着垂釣起來。

雲朝昭等周邊恢複了一個人的清淨,感覺狀态又回來了,有預感,下一次一定釣到一條大魚,上了好的餌料後游刃有餘地坐回了躺椅上等待。

沒過一會就有動靜了,只是不是她有動靜,而是邊上。

她感知敏銳,提醒雲徙,“收杆。”

雲徙單手一提,水中物掙紮,他一時竟然不能搏過水中物的力道,杆子彎成了小弧,隐隐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

“不是這樣,若用蠻勁,杆子會斷。”雲朝昭縮地眨眼過去,提握住釣杆,然後很有技巧的收放,“你要捉它就不能一味收力,要和它鬥,消耗它的精力,等它力道小了再把它拖上岸來。”

按照合适的方法,潭中的魚力道被消耗拖上了岸邊,一條漆黑大魚嘴巴一張一合,粗略一看也有十數斤。

尾巴一甩,河邊的石頭都被拍飛,發出咻咻利索的聲音。

這寒潭魚不能以凡魚相提并論,連雲徙都差點放跑,修為低一點的修士更難捉。

雲朝昭看着魚,“不錯,這魚的品種在夢落潭裏也算少見的。”

她用法術把魚縮小放入了魚簍中。

想到他剛一釣就有,而自己枯坐這麽久只釣上來巴掌大魚,她自我安慰,新手福利而已。

于是臉色正經平淡,“上天總是會給初入道者一點小小的甜頭嘗嘗,等到沾沾自喜時再收回,切勿為眼前得失而失心入障。”

雲徙點頭,“徒兒知道。”

……

“一個不錯的開頭,你繼續吧。”

雲朝昭重新過去,看着自己好沒動靜的魚線,還不急……

過了一會,雲徙又釣上來第二條。

她不急……

第三條。

不急。

第四條。

她觎了一眼,瞳孔輕輕收縮,這魚少說得幾十斤重!

他現在對收魚的動作已經非常熟練了。

他轉了轉手腕,就是費胳膊,看着師尊那邊還毫無動靜。

這就是垂釣嗎?好像也沒那麽難……

這當中到底有什麽道理呢?他沉思。

正想着,他就看到師尊收了魚竿,躺椅,轉身。

“師尊?”他也連忙收起來,跟了上去,“您不釣了嗎?”

雲朝昭看着他滿滿當當的魚簍,聲音涼涼的,“還釣什麽,你這裏的魚都夠吃一個月了。”

說完扭過頭快步走。

“師尊。”他察覺她語氣有些不對,小聲地問,“您生氣了嗎?”

雲朝昭:“我有什麽可生氣的。”

“因為我釣到大魚,而師尊只釣到了小魚?”他揣測。

雲朝昭聞言停下腳步,轉過眼,過了好一會才用聽不出喜怒的語氣說,“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