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的白領子将她襯得更加軟糯粉嫩。
她将臉埋進他的懷裏,硬邦邦的,一點也不柔軟……果斷嫌棄。
聲音悶悶的,“卡丹茲,你是不是故意将我從父母身邊帶走的?”
卡丹茲挑眉,低頭就看到她的發旋,他發出一聲暧昧不明的“嗯~”聲。
“讨厭你!”
卡丹茲發出嗤笑,将她從懷裏拉出來,讓她的腳丫踩着他的膝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懷好意。
赫莉忒亞同樣看着他,彎彎的杏眼笑起來像是一瓣桃花瓣,淡粉的眼角妩媚嬌俏,你能奈我如何?
她聲音清甜,“卡丹茲,你是不是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我啦?”
“那時候,算不上是喜歡……”
她有預感,他絕對說不出好話來。
果然,他思忖着道:“就是覺得很好玩。”
赫莉忒亞也不管站得穩站不穩,當即抱住卡丹茲的脖子,想咬丫兩口出出氣。
卡丹茲連忙将她拉開,“惡魔你也敢咬?”
他可算知道了,她是看準了自己對幼兒模樣的她無可奈何,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吧!
赫莉忒亞抿着嘴唇,嬌憨的小臉圓圓的,一雙杏眼眯起,活像一只圓臉貓。
靈動的眼睛分明是在告訴他:我有什麽不敢的!
卡丹茲眯起眼睛,危險的打量她。
膽子見大,他忽然笑道:“可不是見誰都咬吧?”
赫莉忒亞咬牙切齒的蹦出三個字:“卡!丹!茲!”
兩天之後,因為藥是給紅府夫人配置的。赫莉忒亞取藥也是去的紅府,畢竟他們在這裏沒有暫住的地方,也只好登門拜訪了。
在張大佛爺他們确認過赫莉忒亞确實為這藥材付過錢了之後,他們索性與她見一面。
二月紅家外屋子有杜鵑花樹,看起來已有百年,雖然不是花期,但是赫莉忒亞能夠想像,開花的時候花團錦簇,一定非常好看。內屋種的都是紅水仙,豔麗精巧的一片花海。從這種習性就看的出,這個家族的性格非常精細,一定有很久的傳承。
赫莉忒亞走進園中,曲溪回廊、山亭水榭、重重門房,一磚一瓦盡顯華貴與莊嚴。古樸典雅之下,她竟然起了鸠占鵲巢的壞心思。
赫莉忒亞坐在美人靠上,夕陽的水面泛着金色光華,所有的一切宛如夢境。
她很喜歡這裏。
硬質軍靴碾壓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領頭的是與赫莉忒亞鬥燈的男人,還有那個見面就要跪她的眼鏡男,另外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一身紅衣長衫,含着淺淺的威嚴。
還有一個男人,是赫莉忒亞沒見過的,戴着眼鏡,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足智多謀,卻含而不露。
她站起來,輕笑,“好大的排場。”
卡丹茲站在她的身側,看着湖面,只給他們一個側臉。
“姑娘請別介意,在下張啓山,這幾位都是在下的朋友。”
張啓山張大佛爺目中含光,原本就帶着威嚴的氣勢,現在一身高壓軍裝,更是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他為他們一一介紹,也算是認識了。
赫莉忒亞開門見山,“藍蛇膽呢?”
張大佛爺挑眉,終究還是将盛放蛇膽的瓶子放到她的面前,赫莉忒亞拿起瓶子,出神……
其他人各自找地方坐下,齊八爺問道:“您要這個做什麽?”
她笑問:“你想知道?”
赫莉忒亞原本就生的嬌媚輕靈,這樣的笑容,一般人真的受不住。除了齊八爺之外,其他人具是不同程度的蹙眉——這少女就是一個禍害。
是啊,亂世當中,這樣的容貌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他們幾位爺能湊到一起,除了各自之間走得近之外,還有一些別的目的,這目的的對象,就是赫莉忒亞這個存在。
齊老八的反應,他們不能不在意。
“您要是肯告訴,我自然想知道。”齊八爺裝模作樣的時候,也是一絕。
赫莉忒亞露齒一笑,整齊的貝齒很可愛,“我不告訴你。”
齊八爺啞然,地垂下頭,讓人看不清神色,眉毛微挑。
見人要走了,解九爺才扶了扶眼鏡,放柔了眼神,問道:“不知道姑娘姓名?”
赫莉忒亞笑道:“赫莉忒亞,或者稱呼我舒夭也可以。”
他語調輕飄飄的,聽起來很悅耳,“不知道舒夭小姐是哪裏人?”
卡丹茲撩起眼皮睨了一眼赫莉忒亞,卻見她把玩着藍蛇膽,笑道:“母親是華人,父親是日本人。姑且……算是日本人吧。”
衆人神色一凜。
“家中從商?”
“呃……從商的是我這一輩。”
赫莉忒亞沒有說謊,她這一輩确實是從商的,她父親涉獵甚廣,給她這幾百年時光,也抵不過她父親的手段。至于她母親,也算是卿雀從商的後備力量……吧。
他們離開之後,二月紅坐在美人靠上,心不在焉。
讓解九爺過來,也是因為齊八爺的話“老九你命太方正,而且以智壓天,興許可以和她聊上兩句。”
解九爺還在思索,直到齊八爺的爪子伸到他眼前一通晃悠,才将他極致緊繃的思維拉回來些許。
解九爺撇開他的爪子,“怎麽了?”
“怎麽了,什麽怎麽了?”齊八爺吊兒郎當慣了,他笑着問他:“你覺得怎麽樣?”
解九爺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才放松下來:“看起來是沒有惡意的,具體的還需要查證。對了,這些,你也算到了吧?”
齊八爺閉口不語,晶亮的小牙露出來兩顆,惡意賣萌。
……
說起來也是巧,齊八爺和解九爺兩人紮在一起,正說着要去某一塊山頭下下地。就聽見一個清越的女聲不知道和誰說着什麽:“去和你家三公子說,我不去。”
盜墓的好手不止手穩,就連耳力也比過常人許多,他們兩人當即躲在一人高的草叢裏,做起了聽牆角的勾當。
這不聽還好,聽着聽着,驚心動魄的齊八爺從身上掏出兩張黃符,貼在他們各自的身上。
孩童的清音聽起來有些許違和,“女神閣下,您就別為難咱們了……三公子現在走不開身……”
那女聲聽起來甚是狡猾:“我也走不開,你沒看我多忙嗎?”
“呵~”一個嗤笑的男聲,聽起來厚重低沉。
那孩子的聲音快要委屈哭了:“女神……您……”
低沉的男聲編排她:“你忙什麽?逗藍蛇?”
似乎是逗弄夠了,女聲才笑道:“得了,你去告訴甘宋,我也就在這裏待上個三五年,過時不候。”
孩子歡歡喜喜的應下:“是是!!”
齊八爺和解九爺躲在一人高的密實草叢裏,顧不得其他,他們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和驚悚。這種事情對于他們而言,無意于鬼子進村帶來的驚悚。
赫莉忒亞擺弄那條藍蛇,他們說的沒錯,這蛇通體幽藍,雙瞳金黃,真是美得讓人折服。
因為她身上散發的靈氣與木氣都是藍蛇喜歡的,趨吉避兇的動物本能讓這條藍蛇很親近她。蛇身纖長亮眼,攀附在她的手臂上滑動,蛇信子偶爾吐出來發出‘嘶嘶’聲,乖巧的很。
“卡丹茲,你知道甘宋嗎?”
“青丘狐族?”
“嗯?你認識?”要不是他疑惑的語氣,她一定會認為他認識甘宋。
“你提起過。”心裏知道她記性,卡丹茲随口提醒她。
“哦。”赫莉忒亞的食指輕點蛇吻,指腹劃過它的下颚,潔白纖細的食指才藍蛇的點襯下,有一種幾近透明的美感。
她也不管藍蛇是不是高興,玩的很開心。
“我初遇甘宋的那年,遇見過一個小姑娘,是韓非的妹妹。”沉浸于回憶當中,赫莉忒亞細細回憶那些點滴,多少有些懷念他們。
“大約……有兩千多年了吧……那是韓國的小公主,嬌蠻的要命!”赫莉忒亞輕笑,“後來遇見她,她駕馭蛇類的本事真是一絕!”
回想起那時候絕豔的赤練,要不是她心裏存着別人,現在她可能已經留在赫莉忒亞的身邊了。
至此,卡丹茲已經想到她要做什麽了,“她的本事比得過螢火?”
“嗯,強過很多。”想起來也是頗為可惜,随即笑道:“……單憑外表的殺傷力,妖嬈的赤練可是勝過螢火很多。”
想到螢火孩子似得外形,卡丹茲嗤笑:“螢火聽到,肯定和你沒完。”
赫莉忒亞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可別告訴她。”
笑聲被她吻住,他回以熱情。
齊八爺和解九爺腿都麻了,還在各自的身上貼了不知道多少張黃符,也不知道對方發現他們了沒有。
等到那兩‘人’走了,齊八爺才苦笑道:“聽到不該聽的了。”
解九爺慘白着一張臉,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半響,解九爺才問道:“這世上真有神仙?”
齊八爺一下子坐在地上,揉搓自己發麻的小腿,“我也說不好。”
……
齊八爺最近一段時間哪裏也沒去,只把自己關在自家盤口,沒有客人的時候就翻一番古籍,有客人的時候就接待一下客人。
如今想起那天與解九碰見的那件事,也忍不住會覺得是在做夢。
可惜,當時解九也在,做夢是不可能了。
遇見這種事,按照他的性格,他必定不會再去趟這個渾水。
只是不知道今天怎麽了,竟然渾渾噩噩的又去了那裏。
原本也沒想過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畢竟只是一個枯燥無味的山頭,什麽也沒有。就算是山裏修行的散仙,也不會在這種地方落地。
可是,有的時候,事實就是這樣,與你的想法相反。
入冬了的天氣在南方來說,并沒有那麽寒冷,起碼這個時候,山上的草木都還是綠色的。只是,沒有夏天那麽油綠鮮亮。
樹杈上躺着的少女看起來是睡着了,面上蓋着一本書,身材凹凸有致,如果被不明事理的男人看到,說不準會發生什麽命案也不一定。
他記得,上次在二爺府上,她穿的是一件很合時代的旗袍,今天的這身輕盈的羽衣……泛着肉眼可見的輕靈熒光,才是她的衣服吧。
亮藍色的蛇盤在她的身上,像一條晶亮的寶石帶子,彎彎曲曲的繞在她的大腿、腰間、胸前,乖巧的不像一條蛇該有的樣子。
蛇頭搭在她起伏的胸口,金黃的眼睛比金珀還要明亮,也射人的很。
齊八爺站在那裏不敢亂動,雖然知道蛇是沒有眼簾的,但是……驚醒了她或者它,齊八爺都不知道要怎麽樣應對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八爺腿都站僵直了,他悄悄抹了把汗,腳下微微一動,鞋子蹭過小草,發出‘擦擦’聲。
“嘶嘶~”
齊八爺猛然擡頭,就見那條蛇揚起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這邊,開了叉的蛇信子時不時吐出來,駭人的很。
藍色的蛇?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麽!
這少女……真不是人?!
盜墓無數的齊八爺,被這個猜測驚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大約是一直想老九門想多了吧……總是做惡夢……做惡夢……噩夢……鬧的我都不敢寫了……(聽不要嫌棄這麽慫的大貓……)話說寒潮來了,怕冷的菇涼漢子們,要多穿哦!
☆、老九門:求見
自從過了那件事,解九爺的臉色一直不太好,和黑面神似得。要是帶上點笑容還好,只是他不言不語甚至蹙眉的時候,真的很讓人沒底。
心系丫頭身體健康的二月紅二爺,沒有太大的心思去顧慮這些。
他将解九爺請到府上,“此次北平之行,多虧九爺指點迷津,我才能得償所願,還沒來得及登門致謝,”二月紅抱拳:“失禮了!”
解九爺斂起嘴角,眉眼微緊,似笑非笑:“二爺不必客氣。”
“北平拿回來的藥,已經拿去給大夫煉制了,還請九爺幫我看看,內人服用療效如何。”
解九爺心中有舒展不開的愁事,臉色卻難得放松了些許,“你們北平之行,冒了很大風險,我也有所耳聞,那就請二爺帶路吧,讓我也開開眼界,看看這價值萬金的藥。”
二爺的梨園有事,先去梨園打點,留下解九爺為丫頭號脈。
解九爺何等聰慧,只需看丫頭的臉色,就已經知道,那藥……沒起作用。
沒有照鏡子,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臉色有多差。他們幾個為了丫頭的事情忙裏忙外,希望她好起來的願望并不比她的夫君二月紅少。
丫頭心有顧忌,她怕大家失望,這是佛爺和二爺散盡家財求來的藥!即使藥沒有效果,也要繼續吃下去,然後自己靜靜地等待生命的結束。
假裝……自己的身體正在好轉。心中悲戚,只有丫頭心裏清楚,這宛如刀絞的疼痛。
解九爺心中長籲短嘆,千回百轉。
“二爺對夫人用情至深,假若夫人先亡,二爺多半會随您而去……”
丫頭眼眶發紅,含着熱淚:“求您救救二爺,二爺的路還長,他不能死……”
丫頭按照九爺的吩咐,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寫給張大佛爺,言明此藥不能救命,只能續命,且副作用太強,讓自己太過痛苦,打算把藥全數退回張啓山處;第二封信寫給二爺,把此事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解九爺将信帶到佛爺住處,待佛爺看完信。不出他所料,張大佛爺将信拍在桌子上,“不行!”
解九爺勸說,現在別無他法,丫頭已經油盡燈枯了,他們只能盡力保住二爺。
張大佛爺定定的看着他,他知道最近解九有事瞞他:“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沒說?和二爺有關?”
解九爺頂着壓力,手攥緊了又松開,心裏已經不知道盤桓了多少。
“你……你相信,這世間有神明妖鬼嗎?”
這句話他問的艱難,一口氣沒上來,險些将他嗆死在這裏,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決心。問完之後,他心中也有懊悔,也有石頭落地的松快感。
張大佛爺微微一笑,“你說墓裏面的玩意兒?不是經常能見到嗎?”
“不,不是那種野路子的東西。”他推了推眼鏡,額頭上有一層薄汗。
張大佛爺也覺得奇怪,“什麽意思?”
解九爺将那天與齊八爺的事情與佛爺說了,看着佛爺黑透了的臉色,他自己也是心驚膽戰。
解九爺無奈:“能救丫頭的,也許只有……”
張大佛爺憋着怒火,他本就氣勢淩人,現今看起來更加駭人,磅礴的氣勢将這個房間的空氣都押走了似得,十分難受。
“你說那種東西?怎麽可能?”
“丫頭的病,以人的力量,救不了的。”
二月紅的夫人,丫頭久居病榻,身子骨不是一般二般的差,這與她年幼的際遇有關,真真是油盡燈枯了。
“你敢嗎?将丫頭交給那種不明不白的……”‘東西’這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
齊八爺被那條藍蛇盯着,只要他動一下,那藍蛇就收緊身子,做出攻擊的姿勢,張大嘴巴露出毒牙。
赫莉忒亞被藍蛇弄醒,她掀起蓋在臉上的書,撩起眼皮。水靈靈的杏眼看不出睡意,齊八爺也說不清楚她是不是裝睡的。
赫莉忒亞坐起身子,倚着身後的樹幹,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你來這裏做什麽?”
齊八爺幹笑:“您看,這也不是您的地盤不是,我路過的……”
見她不語,齊八爺也陷入尴尬,偏偏那條藍蛇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真是讓他發毛。
“這是……藍蛇?”
“……是。”
齊八爺的聲音不穩:“藍蛇膽的藍蛇?”
赫莉忒亞輕笑,“當然。”
藍蛇對于如同再生父母的赫莉忒亞極度親近,親昵的用身子劃過她的手臂,蛇頭款款蹭過她的手心,信子掃過她珠玉似得指尖。
齊八爺從沒見過這樣的事情……藍蛇這麽乖覺,是被狗五養的狗附身了嗎?
“您真是神明?”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更何況是神呢。想通了之後,齊八爺心中的顧慮淡薄了許多。
赫莉忒亞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時間仿佛被凝固住了,齊八爺的眼中只有那棵樹,和樹杈上的神女。
嬌俏的臉被披散的黑色發絲半遮,眉如遠山含黛,臉上是淡漠的神色。略帶慈悲的灰色眼睛含着一絲悲傷,轉瞬即逝讓人捉摸不清的悲傷。
她灰色的眼珠泛着帝王綠的翠色……溫婉無神,讓他不敢與她對視。
因為她的存在,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無色。
明明近在眼前,明明眼中只有她,卻有一種被阻隔在外的感覺,平白讓他心中鈍痛。
齊八爺心裏混沌,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想要做什麽,只是腳下向前邁步……想要與她靠近一些……如何才能移開目光……呢……即使是明知道是飛蛾撲火,也想要離的再近一些……
“不要這麽直勾勾的盯着她。”
低沉的男聲在齊八爺身後響起,音質猶如磨砂一般厚重,撮過他的耳膜,有些生疼。
齊八爺暮然回過神來,早知道這個‘人’生的高大,他站在自己身後,竟然有一種泰山壓頂的壓迫感,紅發血瞳,嘴角噙着危險的笑意,看着他的眼神猶如看一只脆弱的蝼蟻。
“抱歉!”手忙腳亂,齊八爺逃亡似得跑離了這裏。
臉頰微涼的觸感,是淚水嗎?
齊八爺跑回家中,站在院子裏的天井下,望着碧色如洗的天空,身邊的一切成了黑暗,很久也沒有緩過神來。
“老八?”
齊八爺轉過身,剛剛直視過天井的眼睛出現短暫失明,天井下面的房檐在他眼中也是昏暗的。反映了片刻,他喃喃道:“佛爺?”
……
卡丹茲見人跑遠了,他走到樹下,手臂一伸将她拽下樹梢。
“嘶——!”盤在她身上的藍蛇長大了嘴,蛇身緊繃彈射,直奔卡丹茲的面門。他微微側首,一手牢牢鉗住蛇頭,将這條不識好歹的藍蛇甩到一邊的草叢裏。
“喂!”赫莉忒亞看了一眼草叢裏被摔暈了的藍蛇,眉頭微蹙。
“摔不死。”他看着她,果然天生絕色,膚白如玉,點染着淡淡桃花色,清媚的模樣能要了人的性命。被她吸引的普通人,也不知道是幸是禍。
她看起來氣鼓鼓的,心情不好?
他低聲問她:“怎麽了?”
“不知道,心情不好。”沉默半響,又補了一句:“眼皮在跳。”
卡丹茲挑起眉,低笑,果然。
湘江邊上,燈火通明,人頭湧動。都是離鄉往西南而去的老百姓。之前坊間一直在傳,但都覺得日本人打不到這裏,沒想到,轉眼間連炮聲都聽的到了。
赫莉忒亞在江邊戳起來一個‘住所’,門面平淡無奇,與大多數人家的布置幾乎相同,唯獨鎏金的牌匾上沒有字,繁複的花紋看起來鬧心的很。
日複一日,赫莉忒亞的院子被她精心布置,亭臺水榭,迥廊回轉,缥缈的霧氣在這個院子裏似真似幻。
細看之下,竟然與‘魚之宴’的院落有七八分相似之處。
這個院子是被赫莉忒亞結界覆蓋的地方,多少有‘點石成金’的成分在裏面,幾個小狐貍變成人形,在迥廊裏奔走嬉鬧,将雨落竹葉的清亮聲音都遮住了大半。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赫莉忒亞橫抱琵琶,清澈的聲音點點落下,在這個下着小雨的季節裏,有那麽點清幽寂寞的成分在裏面;偏偏卡丹茲偶爾揮過的大劍發出淩厲的破空之聲,劍身鳴動,在清靈的曲調裏平添了一些殺伐果斷。
他看了一眼總是黏在赫莉忒亞身邊的藍蛇,惡狠狠的想着,是不是要吃點蛇羹補補身子。
琵琶清澈的音調微微停頓,赫莉忒亞揚聲道:“有人。”
“哦~”看起來十二三歲的紅衣娃娃輕巧的應道,離開那群更小的弟弟妹妹,轉身往大門跑去。
十二三歲的紅衣娃娃勉強将狐貍尾巴收起來,小模樣粉嫩的和年畫裏的娃娃一樣,他也是被甘宋指派過來陪伴赫莉忒亞和卡丹茲的,就擔心她會因為無聊而提前離開。
他一聽到敲門聲就将木門打開了,溜圓的杏眼古靈精怪的掃過門前幾人,依他百年來入世識人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幾位是‘金鱗’。
唯獨那名女子,滲着病氣。她雙目雖然溫婉,卻沒有神采,唇形雖然乖巧,卻蒼白幹澀,顯然病入膏肓了。
穿青色長衫的男子見到自己的時候眼角一跳,連忙對着他作揖:“叨擾了!”
“無事。”小娃娃笑容很甜,眼角帶着溫柔妩媚,實在讓人移不開眼睛。
齊八爺對着一個小孩子行禮的動作,顯然讓他的同伴覺得怪異。他雙手呈上一個油紙包,壓低嗓音,輕輕問道:“不知道如何稱呼仙家?”
小娃娃的眼睛眯的更彎了,他接過那個油紙包,堪堪收下這份見面禮,清甜的嗓音道:“稱呼我福兒就好。”
“随我來吧。”
齊八爺連連作揖,這看起來年幼的散仙,可真不是他能随意得罪的,不然以後家中雞犬不寧都是輕的。他們各自将手中的傘收起來立在門口的木質傘架裏,被領進一個房間,又聽那福兒說道:“抱狗的那個,穿軍裝的随從,你們就不用進裏面了,南書房裏準備了茶點,還請稍帶片刻。”
抱狗的狗五爺張嘴剛想說些什麽,熟知他什麽德行的齊八爺怕他壞事,忙捂上他的嘴。狗五爺懷裏的西藏獚呲牙,看樣子是要叫兩聲意思意思。
可是西藏獚聲音還沒發出來,就被福兒喝止了。福兒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西藏獚,“你可不能亂叫。”院子裏有不少小狐貍,這禮佛的犬随意叫兩聲,定力不夠的小家夥能當場破功。福兒可丢不起那個人。
福兒又看向另外五人,清秀的眉頭輕鎖,沒了耐心之後,他索性撂下話:“再留下兩個。”
齊八爺深知神明不可亵渎,難保他再像上次一樣,于是自發提出留在南書房;他拉着解九爺來到棋盤邊上,道:“來,下棋!”
最後,與福兒一起進到院子裏的,僅僅只是張大佛爺、二月紅和他的夫人——丫頭。
憋了許久沒有說話,在福兒将人領走之後,‘穿軍裝的随從’張副官站在格子窗前,看着角院雨打芭蕉,心煩意亂,“佛爺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齊八爺似笑非笑,将棋子扔進棋簍子裏面,白玉石的棋子相互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啪’聲。
“這長沙的地界,沒什麽東西能比你家佛爺還兇!”
張副官拉下嘴角,随後眯眼一笑:“也沒什麽人比你還會算計!”
……小劇場……
關于福兒。
“抱狗的那個……”
其實狗五爺當時想問問,小子你是不是個姑娘,長得也太秀氣了吧!
福兒沒白活,看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思。于是,狗五那次回家之後,總覺得家裏的狗拉肚子的次數變多了……但是,他從沒往福兒的身上想……因為,他把這個矛頭指向了解九。
作者有話要說: 大貓最近忙的腦子裏快沒墨了,雖然更新慢一天,但是每章都很多字,所以,原諒我吧……如果可以,真不想這麽晚不睡覺啊……這都兩天晚睡了,我要成仙兒了。
普及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小知識:
狐貍——體态輕盈,行動敏捷,一身赭黃色的皮毛,綿綿茸茸,在獸類中,是無可争議的漂亮一族。經過馴養的狐貍,善解人意,常蜷曲成團,和人同榻而眠,形影不離。狐貍的這種美色和戀人的特性,也許就成了它“善變惑衆”的口實了吧。
狐貍極度機敏。網上可以觀察到狐貍捕獵野兔的情景。它壓低身子匍匐在地,将腦袋藏在前爪之間,耳輪在空中緩緩地劃着圓圈,眼睛一眨不眨,像聚焦燈一樣,随野兔快速運動……
狐貍的智力有時候讓人難以置信。一位朋友将一只飽食的狐貍帶進辦公室,然後給它愛吃的肉包,它先是躊躇再三,終于拉了一張報紙将它蓋好才算放心。據講,訓練有素的狐貍甚至懂得音律,狐貍聰慧若此,即使和靈長類動物也有一比。
狐貍的“家庭”生活也很有意思,入則同卧,外出緩緩而行,意态極為親密。據一位動物學家介紹,由于狐貍的巢穴都造在離水源很近的地方,洞內比較潮濕,加之幼子又都出生在冬季,母狐用身體替它們取暖,寸步不離。這期間母狐和幼仔的食物全部由公狐供給,公狐即使自己食不果腹,也絕不讓母狐和幼仔受餓。一些有血緣關系又沒有生育的母狐,也會自動送來食物。更有趣的是:當食物充足時,公狐也會“納妾”,妻妾雖分穴而居,但相處融洽,從不争鬥,有時還互相串門,親如家人,這在其他動物中是極為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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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門:丫頭
即使沒去過天池仙境,佛爺和二爺也覺得,西王母的天池大抵也是如此了。
院中假山峰巒疊起,水霧紫氣繞峰而裹;竹林青翠,花草競生其間;白雲水霧随風缭繞,石燈發出的暖黃色燈光被水霧包裹,看不真切;駐足細聽,孩童嬉戲,雨聲叮咚。
眼前景物讓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句古詞——‘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福兒将他們領到主屋。主屋明亮,幾個孩子圍着仙女似得少女玩耍;異族男人坐在茶桌邊上,身穿他們從未見過的軍裝,一手支頭,側目看着少女,嘴角帶着淺笑,不詳的血紅頭發垂在背後,彎曲狷狂。
這本不該存在于人間的一切,竟然在這種最危機的時代,被這樣的兩個男人看到。
若說心中沒有怒意,張大佛爺自己也不信。明明百姓已經在面對戰亂……這群所謂‘神明’,還在歌舞聲色。
佛爺握緊拳頭,臉色越發冷凝。
二月紅心系丫頭的健康,當即扶着丫頭對赫莉忒亞躬身:“請您救丫頭。”
正廳裏陷入沉寂,赫莉忒亞斂起笑容,唯獨那幾只小狐貍精還在圍着她嬉鬧。
張大佛爺蹙眉打量那些孩子。
雖然都是五歲到十歲不等的小娃,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不是人類——孩子們與衆不同的毛絨耳朵,或支楞在頭上,或垂在耳畔;還有屁股後面的……尾巴。
一個身穿亮黃色唐裝的小女娃颠兒颠兒來到二月紅夫婦的身邊,她擡起頭的時候,束在栗色發間的紅繩垂落,襯托她軟綿的小臉更加可愛動人。
晶亮的眼睛仰視兩個‘大人’,歪頭思索,粉嫩的小手拽住丫頭身上月白色的旗袍裙擺,小手上可愛的肉窩惹得丫頭輕笑。
“好可愛的孩子,二爺,你說是不是?”丫頭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她微蹙着眉頭,一臉病容卻含着溫婉的笑。眼角一顆小小的淚痣,越發惹人憐惜。
小女娃得了誇獎,笑容越發甜膩,堪比金絲甜棗糕,乍一看甜膩,吃起來酸甜可口。她巴巴的看着赫莉忒亞,央求道:“赫莉,我喜歡她!”
赫莉忒亞從一群小孩子當中走出來,雪衣紅紋的裙子包裹住她,衣擺曳地,輕靈而危險,原本斂起的笑意慢慢擴散開來:“我也喜歡。”
丫頭聽了這話有些害羞,她仰頭看着攙扶她的男人,見他安撫一笑,她的心便安穩了。
赫莉忒亞在正堂随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對他們三人說道:“随意坐。”
張大佛爺點頭,做到赫莉忒亞的斜對面;二月紅扶着丫頭坐在赫莉忒亞的對面。另有兩只小狐貍精,像模像樣的端來熱茶和茶點,惹得兩個大男人挑眉,丫頭驚訝。
“桑嫫,來!”赫莉忒亞對身穿亮黃色唐裝的女孩招手。
“赫莉!”
明晃晃的小女娃撲到赫莉忒亞的懷裏,被她抱起來坐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耳朵,桑嫫的眼睛眯起來,軟萌的臉一團孩子氣。
被晾了許久的藍蛇游過來,修長的蛇身盤住木質椅子,漸漸靠近赫莉忒亞。卻在看到赫莉忒亞懷中的小女娃的時候,張大嘴巴發出不悅的“嘶哈”聲。
張大佛爺和二月紅見到那條藍蛇,幾乎瞪大了雙眼。
佛爺的手甚至已經摸上腰間的手|槍,最終還是沒有動靜,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們。
福兒走過來,小手一把抓住藍蛇的身子,他們幾乎看不清他雙手的動作,結束的時候,藍蛇修長的身子已經被打成一個結了。
藍蛇性格不馴,扭轉着身子就是一口,福兒吃痛,眼睛透着森森殺意,幾乎将藍蛇握在手裏的身子捏碎,只聽酸骨頭的‘咔吧’聲響。
這是每天都會上演的事情,福兒看在赫莉忒亞的面子上,松開手,扔下一句:“醋壇子。”
醋壇子,無疑就是那條藍蛇。此時打成卷,好不可憐的望着赫莉忒亞。
赫莉忒亞八風不動,看也不看那藍蛇一眼,“你們不用猜了,我既不是蛇精,也不是狐貍。”
說話的時候,她饒有興致的看着那兩個大男人,他們一個尴尬,一個微笑。
當真有趣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