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 — 第 28 章

次日晚,便是千秋宴的時間。

沉瑤一早就在國色天香樓的門口樹上門牌,表示今日有宴休店一日。随後便帶着梁止以及後廚的幫手們前往千秋山莊。

阿齋昨天跑去給孟婆送酒折騰了一日,她便沒有一大早喊起她。

以至于等阿齋真的睡醒時,已經日暮西垂。

不能怪我。

阿齋捋了捋頭發——誰叫昨天晚上折騰到三更半夜都沒有睡得着,到了後半夜才掙不過這麽多年的生理習慣,迷迷糊糊睡着了。

都怪那只小狐貍!

一夜過去,撲通撲通的感覺已經消散,阿齋說不清那是什麽情緒,也不願意費腦子去想,披上外衣就準備出門。

一打開卧房的門,一杯水落入眼簾。

握着那只茶杯的手骨節分明,白皙細長過分好看。

阿齋接過茶杯看過去:“你已經起來了?”

骨節分明的主人指了指屋外:“都這個時辰了,醒了也不是奇怪的事吧,我昨夜睡得還挺好的。”

阿齋仰頭将水喝光,覺得嗓子裏舒服多了,茶杯遞回去:“睡得不錯就好。沉瑤總擔心招呼不周,看來這一次倒是照顧的小狐貍不錯。”

白無期接過茶杯:“不過這會兒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是直接去千秋山莊,還是你先吃點什麽墊一墊。”

“不用了,”阿齋說着,跳着就往樓下走:“聽說今晚的千秋宴有的是美酒佳肴,現在墊肚子不明智。”

白無期點點頭跟上她:“那倒也是。我記得之前西海龍王辦了一場宴會,白狐族中有位修煉成仙的老前輩被邀請去了,結果他老人家算錯了時間,在家裏吃完了才去,西海龍王又是個好客的人,拉着他不管不顧又是喝又是吃的,他回來的時候,”說着還比劃了一下:“肚子漲的得有這麽大,好幾天連水都喝不進。”

“我以前也鬧過這種笑話。”

說說話氣氛緩解得很好,阿齋已經把白無期給自己帶來的心慌意亂抛諸腦後,抓着他開講自己那些年的糗事:“忘了是個什麽宴會了,反正當時去了好多天師,我也是一早就吃了個飽。我當時好像剛剛辦了件什麽事,風光得很,那些天師見到我又是師父又是前輩,哄得我可開心了,美酒這種東西我是來者不拒的,可是那一晚實在是太撐了,我又不想最後漲得難受委屈自己,喝了一杯就不肯喝了。”

“後來道上就傳聞我是個滴水不進,給臉不要臉的家夥了,”阿齋說着,聳聳肩一副無奈的樣子:“我委屈。”

白無期被她的表情逗笑。

也自然知道她最後那句【我委屈】是順口胡說。

她才不會把別人的意見放在心上,心裏最大的委屈大概也就是以後撈不到便宜美酒喝了。

“不過說到西海龍王,”阿齋抿了抿嘴:“西海真的是藏了很多的好酒,我之前溜進去一次,老龍王确實是個好客的老好人。”

白無期眉微蹙:“聽說西海門禁森嚴,你也能溜得進去?沒被趕出來?”

“差點就被趕出來了,”阿齋邊走邊說:“這不說人的運氣要是好起來,擋都擋不住,那晚合該我喝到好酒。”

“還沒靠近龍宮門口就被發現了,那我當然得逃啊,還沒逃開兩步就撞見一小夥,你猜是誰,”阿齋沒有賣關子:“西海龍宮太子,敖修。”阿齋說着,好像對這個人不是很滿意:“這小夥子年紀輕輕脾氣那叫一個差,比我還差!一把揪着我就要交差,反手就給我撂倒了。”

“你在西海龍宮門口撂倒了他們的太子爺,你還說那晚運氣好到擋都擋不住?”

“那是因為我撂倒他之後,就碰上了一個更有話語權的人啊,”阿齋挑眉:“老龍王一直都對敖修那小子桀骜不馴的性子不滿,龍宮裏的人當成寶哄着不敢動手,一見着我就給撂地上去了,可把他的銳氣磨了一把。所以老龍王說謝謝我,請我喝了九重天上的好酒呢。”

“聽你這麽說,老龍王的确是個很好客,也很平易近人的人呢。”

“那是,”說起這位老朋友,阿齋面上是不加掩飾的驕傲之色:“九重天所有的神仙裏,他排第一!業務能力沒得說,跟各路神仙打交道的手段也一流,就是面對我這種不知道排到哪裏的小輩都沒話說了,沒得挑沒得挑。”

驕傲之餘不免嘆口氣:“老龍王唯一的瑕疵,應該就是敖修那臭小子。”

“這麽想想,當初我應該多在西海龍宮留一陣子,好好磨磨這個小徒弟的性子!”

“你還收了敖修做徒弟?”白無期不可置信:“那是神仙。”

“噢,那當然不可能是憑我自己的業務能力收的了,三百六十行,都不是同一行了,他不用捉鬼,我也不用施雲布雨啊,”阿齋看了一眼不遠處往來絡繹不絕的千秋山莊:“純粹就是靠拳頭收的徒弟。敖修那會兒還沒躍龍門化龍骨,本事丁點兒大,随便蝦兵蟹将都能給他揍趴下的,我就是靠着敢揍,被老龍王硬拉着認了他那個徒弟。老龍王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成器,生怕我不答應,給了我一塊玉佩,說是有求必應,我麽,看着那點蠅頭小利,就接下了這樁差事。”

“西海龍王的有求必應,也就你覺得是蠅頭小利了。”

“诶,不要戳穿我,”阿齋笑笑:“不過那麽多年前的事兒了,這會兒我這個小徒弟應該長進些了吧。”

白無期點頭表示贊成:“沉瑤你就教得很好啊,我想西海龍太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說着還将原本背着的手放到身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你有這麽多有意思的事情,以後多跟我說說啊,我這麽多年過得可悶了。”

“我的故事可都不是什麽好故事啊,”阿齋頓下腳步看他:“也不怕聽多了我說的事,把你給教壞了?”

白無期搖頭:“不會的。變壞了就是我自己本來就壞,跟着你,只會越來越好。”

阿齋頭一歪:“小狐貍嘴真甜。”

白無期跟着微歪脖子:“對救命恩人,應該的。”

兩個人站在千秋山莊門口傻樂,沒一會兒就被一個男聲打斷。

“小天師,莊主有請。”

阿齋對人的聲音敏感,正了脖子看過去——呦呵,原來是那位五百兩随便花的馬一帆。

“莊主對在下的興趣還真是不少啊,”阿齋挑眉:“上次是說千秋宴的菜品有問題,不知道這一次,莊主又是因為什麽理由要請我呢?”

馬一帆躬身:“莊主,想跟小天師交個朋友。”

阿齋看着地面,空踢了一腳後擡頭,看向——白無期:“你一個人先去玩玩,有沒有問題?”

白無期這會兒已經斂住剛剛的笑容:“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阿齋聳肩:“我也就是一個人去玩玩,能有什麽問題?”

“好,”白無期說着,向馬一帆點頭示意後,拉住阿齋的右手,輕輕從她的掌心劃過,就像是情人間不為人知但想為人知的小動作般,從她身側就這麽走進了千秋山莊。

阿齋的掌心,留下了一串絨毛。

她是天師,她知道怎麽用這串絨毛。

但凡有任何的危險,人不能應對的他來應對。

阿齋嘴角彎彎,心說小狐貍真是憂心過了頭,有了那一日祁連山之事,阿齋這次來千秋山莊自然不會毫無準備,捆妖索就在腰間,袖口也是沉瑤之前特意給配的□□,萬全準備,她從不将自己置身在毫無招架之力的處境中。

不過手一帶,還是将那一串絨毛,小心翼翼放到了口袋中。

“走吧,交朋友去。”

跟着馬一帆前往書房,九曲回廊繞的阿齋一開始焦急喝酒的心思都沒有了。

一進書房沒忍住就開了口:“傅九爺這亭臺樓閣修得可真叫一絕,審美水平極高。”

不止馬一帆,就是傅青檐也沒有想到,她進屋之後說的第一句會是這個。

不過怔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傅青檐往外走了兩步——書房中沒有點燈,他剛剛隐在暗中,這會兒移到窗邊,借着月光才露出了那張臉。他說:“好久不見。”

阿齋笑出聲來——原來是那一日在國色天香樓見到的,右眼蒙罩,國色天香的男人。

想想當時邬遠山見到他時的反應——當時就該想到的,能讓鎮遠伯府的管家那麽局促不安的男人。京師中也沒有與幾個的。阿齋笑笑:“好久不見。”

“昨日讓馬一帆過去請小天師過來,應該是他舉止唐突所以沒請到,還望小天師不要見怪。”

“沒有沒有,”阿齋擺擺手上前一步,也不管身邊的馬一帆有制止之意,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吹了一口将桌上的燈點亮:“馬先生很規矩也沒有唐突,是我自己遇上了老朋友,忘了分寸,不識好歹。”

屋中亮了一些,傅青檐看着阿齋的舉動,又示意馬一帆将其餘的燈都點亮。

等整間屋子都亮起來,阿齋才覺得暖洋洋。心滿意足看了傅青檐一眼:“就是不知道傅九爺明明知道我不識好歹,這一次還要請我過來做什麽?我做什麽的你很清楚,沒幾個人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也清楚。你的目的是什麽?”

“小天師快人快語,我也不多加掩飾了。”

傅青檐說着,一封書信落到桌上。

阿齋拿起書信掃了一眼。

合上書信看過去:“傅九爺的意思是,有人要偷襲今晚的千秋宴。”

舔了舔嘴唇,好像在說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你要雇我,當你的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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