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報紙,将錢放入送信海鷗腳上系着的小袋中,輕輕說了句謝謝。海鷗快速飛走,而我躺在陽椅上,慢慢地打開了報紙,打算開始閱讀新聞。
薄薄的紙張散發着新鮮的油墨味,刷刷作響。我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夾在紙頁之中的最新通緝令,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手指抖了抖。面色詭異地看向在甲板的另一頭跟船員打鬧,沒個正形的某船長,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通緝令,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出聲:“吶,艾斯。”
艾斯放下了手中的玩鬧,走過來,眼神清澈,面上帶着一如既往的張揚笑容:“怎麽?”我看看賞金單上的金額,再看看他,微笑着将懸賞單遞了過去。斟酌了一下語句,最終還是放棄了描述:“自己看吧……”是因為這次襲擊了海軍基地,被當地的海軍上報給總部了吧……
“哈哈!”艾斯看了懸賞單之後很是高興,大笑出聲,肆意張揚,“我被懸賞了,火拳,我喜歡!”他很是歡喜,出乎意料地彎腰給了我一個擁抱,聲音爽朗:“謝謝你告訴我,Rain。”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松開了手,跑向別的船員勾肩搭背地傳遞着這個好消息,得到他們的祝
賀。
我打算繼續閱讀,翻過一頁,看着懸賞單愣住了。
何止是愣住,簡直是瞠目結舌想要尖叫,手神經質地一抖一抖的。
“呦,Rain也被懸賞了呀……”難得出了自己醫務室的船醫大人從我身後俯身,輕易拿起了懸賞單,“讓我看看,唔,賞金400萬貝利,恭喜啊。”
“為什麽啊!”我捂着頭,十分不想面對這讓人蛋疼的現實,“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哇奧,400萬貝利。”艾力克接過了懸賞單,笑得燦爛,“不錯的開始呢,“源頭”Rain。”
海軍調查出小傑克的存在了嗎……這起襲擊海軍基地的惡劣事件不是因我而起的……真的不是……我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麽強勁……
我強作淡定,快速翻了一遍報紙,果然又發現了好幾張懸賞單。如果抛去與我們無關的不算,那麽杉,維因的照片一個眼神危險嗜血,神色興奮狠厲。另一個持槍笑得詭異,背後沖天火光讓他的臉半邊被照亮,半邊隐在了陰影中,顯得十分恐怖。“武士”和“口袋”,不錯,都是相當貼切的外號。
“這些都是海軍基地裏的監視電話蟲拍下來的照片。”航海士先生靠在我的陽椅背上,專注地看着我手中的單子,“角度不錯。”
你是在嘲笑我的照片嗎?我滿是殺氣地瞥了一眼艾力克,然後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懸賞單。與其說是照片不如說是畫像,而且是我挑眉面帶自信微笑時的表情,我必須說,神韻抓得很不錯。其實是不錯的肖像畫,但問題是……為什麽我眼神看上去那麽陰狠呢……這才不是我……
“杉是5000萬貝利……維因是4200萬貝利……”我喃喃道,“這是何等的差距……”
“雖然比不上艾斯,但是第一次的數值也挺可觀的呢。”艾力克笑得燦爛,豎起了大拇指,“海軍開始重視我們了。”
“為什麽我們都被懸賞了……”我仰天看着艾力克,眼神犀利,“你卻沒有呢?”打死我也不信是因為他技術不行……咳咳,這句話容易讓人想岔……
“當然是因為……”艾力克笑得無辜,說出的話卻讓我風中淩亂,“我早就被懸賞了呀。”
“你不知道嗎?”船醫大人和艾力克一唱一和,補充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飓風”艾力克.艾利多,賞金1.2億。”
“這家夥……賞金上億?”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力克,完全無法把這個身材結實笑容爽朗的親切小白臉和那種兇神惡煞者也拿不到的高額賞金聯系到一起。
“這麽說……”我看向船醫大人,“雖然你這次沒有直接參與……但是你也早就被懸賞了?”
船醫大人用一種這還要問嗎的看白癡目光看我。
啊喂,小心你今天晚上我讓你吃蘋果!雖然我不敢…….
雖然這将會引來蜂擁而至的賞金獵人,出門的時候也要開始遮遮掩掩,但是……
我看着歡天喜地的大家互相攀比着賞金和自己的照片,笑了。這大概是件高興的事情吧?今天晚上可要好好慶祝。我挑了挑眉,想到我們預計在今天黃昏時分會達到一個島嶼,開始在心中盤算今晚慶功宴的菜色。
夜幕很快降臨,我們在島嶼上燃着烈火熊熊的篝火,開着派對,氣氛火熱。
什麽也不需多想,什麽也不需多做,只要開心就好。及時行樂。海賊就是如此,他們不知道自己何時回死去,滿足地過着每一天。将每一天當做最後一天活得肆意張揚,開心快樂。
我看着大家高興地飲酒,跳舞,表演,也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笑着不斷地端出在船上做的酒菜和烤肉。有人看見我忙來忙去,隔着人群做着誇張的表情大喊:“Rain,跟我們一起狂歡吧!為大家被懸賞而幹杯!”說完就舉杯哈哈大笑,沖我揚起燦爛的笑容。
“的确,Rain,你別忙了。”身邊的不良醫生給我遞上一瓶酒,拉着我坐下。我看下酒菜弄得差不多了,就順勢坐了下來,接過酒瓶。我咧嘴笑了笑,仰頭往喉嚨裏灌了口酒,卻愣住:“呃?”我皺起眉,疑惑地看自己手裏的酒瓶,再喝了一口,确認了自己的判斷:這明明是水……有幾分郁悶地擡頭,看見醫生沖我眨眨眼,語氣誠懇:“喝酒傷身。”
我狐疑地看着醫生手裏的酒瓶,果不其然聞到了其中透出的濃郁酒香,滿頭黑線,嘴角抽搐着,神色鄙夷:“那你這算什麽?”不良醫生低頭地看着自己手裏的酒,然後無所謂地攤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你大病初愈。”
我無語地再次灌了一大口水,懶懶地托腮坐在原處,看着近處的狂歡:“感冒不算大病啊。”盡管如此說着,我對之前那氣勢滔滔的感冒仍心有餘悸。好家夥,我難受了兩周呢……
“不要這麽說嘛。”不良醫生繼續喝着酒,忽然笑出聲,用胳膊肘碰碰我,“那次你可都……”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笑得意味深長。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确認自己不可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有用信息後聳聳肩,放棄追究。和船醫認真,你就輸了。
放下了盛滿水的酒瓶,我伸手拿了一瓶酒,慢慢喝起來。借着這次慶祝會,既然有這麽一個能痛快喝到醉的機會,我當然要盡情地喝了,何樂而不為?
一只被火光吸引過來的飛蛾從我眼前經過,熒光閃爍。下一瞬,我只覺得冷風刮過,眼前的飛蛾則變成了細細的碎末,散落,輕飄飄地掉到了我眼前的地面上。
我轉頭看向船醫大人,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眼神森冷得可怕,吓了一跳。
剛才是這厮的手術刀……他沒事吧?還是這只飛蛾有問題?
我放下酒瓶,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船醫大人死死地盯着飛蛾碎末,然後轉開了視線,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周身的冷意也散去了些許,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只是不喜歡這種東西。”
怪人。
這只是今夜的一個小插曲,沒人注意。不斷有圍着篝火跳舞,表演節目助興的船員路過,友好地拍拍我的背,試圖拉起我,大笑着:“Rain,一起來,一起來。”我則笑着回絕邀請,擺着手:“謝謝,不了,你們玩就好。”我不會跳舞,不想出醜,呵呵。
船醫先生坐在一旁慢慢地喝着酒,表情掩在了暗夜之中,在火光映照之下看不太清楚。船員們盡管喝醉了,卻明智地離他保持一定距離。誰也不想意外地得罪瑕疵必報的船醫,然後以最悲慘的方式錯過這場狂歡盛宴。
“Rain,上次說到哪了?”船醫大人語速緩慢,似是在回憶,“這次給你講保管者吧……”
我在心中內牛滿面,大哥,咱不講黑白兩道都怕的恐怖分子,行嗎?但我又不敢離開明顯反常的船醫大人,只得暫且犧牲自我,做出認真傾聽的乖寶寶樣。
“保管者,我有過一面之緣。”船醫大人搖着自己的酒瓶,嘴角輕勾,“相當無法無天,随心所欲的一個家夥。她會奪去別人的記憶,然後一直保管,直到主人以等價的東西交易,才能換回來。”
腦中剎那一片空白。咚的一聲,我手中的酒瓶跌落在地上。擺脫束縛的酒瓶歡快地咕嚕咕嚕地滾了幾圈,留下淺淺的痕跡。涼水沓沓從瓶口流出,靜靜地染濕了沙地,像黑夜的淚水。
我臉色煞白,唇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聲音古怪,勉強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什麽?”
船醫是何等聰明的人,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異,卻很快掩在了深藍似海的眸子中。他語速緩慢,面容平靜地解釋道:“保管者,一個塗着烈焰紅唇,笑得妖嬈的年輕女子,誰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誰也不知道她的來歷。她在這片海上神出鬼沒,奪去別人的記憶,讓人以等級的東西交換才肯交出。從來不肯被控制招攬,蹤跡也很難找到。這種能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分外危險,所以政府給她定下了1.2億貝利的賞金。不過高的原因是因為不想激怒她,讓她直接與他們作對。”
我以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線索會喜極而泣,會不顧一切、地選擇追尋,找回自我。但現在的現實卻是我一派茫然地坐在這裏,看着篝火,表情平靜得出奇。
莫名其妙地在海上漂流,沒有家人,沒有家鄉,沒有朋友,沒有過去,沒有來歷。雖然自己說無所謂,自己說沒什麽大不了的,說要安定下來,但還是不甘心,每天看着海洋,會默默對自己說要找到過去的“我”。
但此刻仰望着浩大的星空,耳畔聽着衆人的嬉戲喧鬧,忽然覺得,其實,就這樣也不錯。世界也許很廣闊,但是現在我的世界就這麽大。這群喧鬧的家夥,酒,篝火,黑桃海賊團。
我已經有了家人,山治,哲夫,芭拉蒂的大家。我已經有了同伴,這一群可以信任的朋友。我重新開始書寫自己的過去。
我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管那麽多,在乎那麽多幹什麽?以前的“我”,抱歉了,但現在我是Rain,也只會是Rain,芭拉蒂的服務生,黑桃海賊團的廚娘。
心之歸處,則為吾鄉。
心中一派清明,我嘻嘻地咧嘴笑開,仗着船醫大人不會對我下藥這點大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懷好意地看着他,揚起下巴:“這可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來,給大夥唱一首!”沒等他回答,我擡頭看着衆人:“大夥想不想聽啊?”大家舉杯大笑,一呼百應,歡呼着:“當然想聽!”
船醫先生竟沒有惱怒,只是淡淡挑眉,目光意味深長,仿佛看透了我,嘴角帶着悠然笑意:“的确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Rain想聽什麽?”
我疑惑地松開了胳膊,面上不露聲色,不确定着是不是反諷,繼續微笑:“什麽都可以。”
周圍一時寂靜無聲,安靜得能聽見火苗的劈裏啪啦聲和陣陣浪濤聲。
船醫先生清了清嗓子,慢慢唱了起來:“舉起朗姆,站起狂歡,我們歡聲笑語。博着怒濤,乘着巨浪,我們談笑風生……”他挑了一首海賊們總唱的歌,宣揚着自由和快樂。而他的歌聲出乎意料地很有感染力,最後大家都和着拍子和他一起唱了起來,吼了起來,把他的聲音徹底泯沒。
這一瞬,我們的快樂,響徹雲霄。即使無法記載在史冊之中,即使連我們有朝一日也會遺忘,但現在擁有這一瞬的我們就足夠了。
艾力克誇張地跑到我的面前,邊唱着歌,邊跪下做捧心詠嘆狀:“這種事只有你能做到,Rain,我愛死你了!”我喝着剛才順來的酒,捧腹大笑,舉杯回敬:“我也……”
還未說完,我面前的人被铛地一聲打倒在地。我不解地偏頭看好不容易爬起來的某人,然後擡頭看到站在他後面,捏着拳頭的艾斯,實在不明白:“額?”
爬起的某人撫着自己後腦勺,半真半假地咧嘴抱怨着:“啊,好痛!船長……”
“行了行了。”艾斯笑着跟他打鬧,舉着酒瓶,揉亂了夥伴的頭發,嬉笑着,“不要亂開玩笑!”
“噗——”不良船醫噴笑,捏着酒瓶,眼鏡反光,擺擺手,“放心,我一直把Rain丫頭當小鬼看。”站在我面前的艾斯和航海士均一愣,艾斯突然反應過來,直接炸毛:“不要胡說!”
“就是,不要胡說。”我捏着酒瓶,看着這場鬧劇傻笑,學着船醫大人的語氣,“我也一直把你們當小鬼看的。”
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口誤,一時汗顏,覺得很突兀。原本熱鬧的氣氛也似乎影響不到我們這個小角落,沉寂了下來。不遠處明明還有人坐在篝火前歌舞,到我們周圍就凝滞了。我單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嘻嘻幹笑着站起:“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我立刻站起轉身就往船的方向走回,在別人攔我的時候搖頭微笑着走過去。嘎吱嘎吱地踏着木板走到了甲板上,我背朝篝火站着,保證無人能見,臉上的笑意開始慢慢消去。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艾斯剛才的表現……像一個過度關心孩子的老爸……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畫家先生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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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路還長着呢。
哦對了,我那天晚上晚回家,包一沉,回頭包裏一只手,面對面,你懂的…求安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