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鬧海 — 第 3 章

且說那白钰告辭離去後,南袖便興致缺缺,全然沒了吃酒的樂趣,南澤見狀,只當她是不舍二姐,寬慰道:“小妹啊,你應該替你二姐高興啊,能嫁得心儀之人,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大哥,這麽多年了,你就沒遇見一個喜歡的?”南袖側首,仔細捕捉兄長面上的表情,她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

南澤愣了一下,将手中的酒盞緩緩放下,興許是覺得在自家小妹面前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他抿了抿唇,第一次将這般隐晦的心事托出:“我本将心向明月,呵,奈何明月照溝渠…”神情頗為無奈,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哎…南袖嘆息一聲,剝了顆瓜子扔進嘴裏:“我說你怎和那天帝這般親近,原來是同道中人啊~”

“放肆,不得無禮。”聽見小妹嚼起了天帝的舌根,南澤皺眉低聲訓斥道。

南袖吐了吐舌頭,不以為意。正在二人交談間,天帝寂遙知會了一聲,便攜着他的仙侍離席遠去了。一身的酒氣,藏都藏不住,兄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覺得跟寂遙比起來,好像自己也不是那麽慘了…

寂遙本是天界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心儀他的女仙那是數不勝數,俯仰皆是,只是他性子冷清,自斷桃花。莫名便看上了自家二姐,若寂遙是天生神族,估計這事也能成,只可惜出身太差,于浩浩天界無根無勢,無枝可依,攀不上鎮南府的門楣。

“大哥,其實我不大懂,這道人出身的神仙怎麽就低人一等了?”

“壽元有別。”南澤看了她一眼,接着說道,“天生神族,神壽無疆,這道人飛升的就不一樣了,他們的金丹将才修煉好,脆弱單薄的很,更需要培本固元,精進修為。我怎可能将你的二姐,許配仙壽不穩之人呢?”他眼神複雜,既像是無奈也像是可惜。

“我倒覺得跟他是不是道人出身沒什麽關系,本來二姐一早看上的就是青丘白宣,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頓了頓,南袖接着說道,“倒是你當初會選擇寂遙做天帝…這用心與動機便呼之欲出了~”

南澤但笑不語,不置可否,自家小妹看似莽撞無禮,但一直是個通透精明之人,有些事情知而不道,看破不說破,才最是穩妥。但寂遙遠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好控制,暗下裏,也在培植自己的勢力。此次婚宴是同滄雲宮宮主滄雲淵下的帖子,本想借此機會探探口風,然而卻只委派了兩個女兒前來搪塞他,這态度也是十分的暧昧不清…只怕這天界貌似河清海晏,實則暗濤洶湧,到時候這鎮南府難免卷入黨争的旋渦,如今二妹有了青丘做依托,倒也不必太過擔心,只是這小妹…

“南袖啊,你将将問了我,那我也問問你,你呢?可有心儀之人?”

不想大哥會問她這般私密的問題,她一杯酒嗆在喉頭,便是不停地咳嗽,白淨的小臉都給憋紅了。南澤一邊輕拍她後背助她順氣,一邊暗自好笑,看樣子,這無法無天任性胡鬧的小妹是春心萌動,遇着克星了。

“大哥,幹嘛突然問這種問題,這是女兒家的隐私…”

剛剛還嗑瓜子磕的不亦樂乎的糙漢子,秒變無比嬌羞惹人憐愛的小娘子,南澤對他這個妹妹的變臉速度是欽佩不已,好笑道:“你只管說,看上了誰,大哥替你做主!”

“真的啊?!”南袖頗是驚喜,“大哥真能幫我搞定?”

“憑我鎮南府的威望,你看上什麽仙君都不在話下。”為了套小妹的話,南澤信誓旦旦言之鑿鑿地如是說道。

“嘻嘻,我看上了青丘狐帝白钰~!”

這下輪到南澤凝噎嗆咳了,他大為不信:“小妹,此話當真??”

南袖覺着奇怪,有必要這般驚訝嗎,但仍是認真地點點頭。

不知怎的,南澤的目光瞟向了于人群中交際的孟闕,這六界四海誰不知道,這孟闕把白钰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貝,兩萬年了,二人相依相伴形影不離。再看看小妹,一個不學無術的散漫小仙,哪裏是孟闕的對手啊…

可自己豪言都放出去了,他只得故作深沉道:“這個真愛呀,還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我們鎮南府一派清流,怎麽可能做出仗勢欺人這種不遜之為呢?”

切,分明就是在推脫,南袖翻了一記白眼。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青丘世外之地,不受天界制約,這姻緣還真沒人能替她做得了主。可那驚鴻一瞥便是一眼萬年,愛情的種子一旦落地生根,發出羸弱的嫩苗,肯定是要清風雨露小心将養呵護着呀。

沒人做主那便自己做主呗,自己的愛情還得自己去追求!

九重天·紫微宮

寂遙素來愛潔,還是凡人時便不食人間煙火,這般酩酊大醉,還是平生以來第一次。婉露不由地嘆息,體貼的為他脫下鞋襪,退去外衫,攙他入榻。這人在鎮南府時,為着體面還能強撐一時,回了寝宮才開始頭疼難受,叫苦連連。

這又是何苦呢?婉露輕輕搖頭。

“陛下,喝點醒神湯吧,便不會頭疼了。”婉露将湯匙送他唇邊,可那醉鬼哪裏聽得她所言所語,仍是自顧自的皺着眉頭,喊着難受。

原也沒指望他會喝,婉露将湯碗擱置床頭小幾,便要告退了,卻不曾想袖擺被人緊緊拽住。她困惑地回身望去,只見榻上面如冠玉的仙人雙頰一片薄紅,他唇形優美的,一字一句地說,

“煙兒,別走…”

呵…婉露啊,你在期待着什麽?

在期待開弓離弦的利箭會回頭,還是沉珂病樹的前頭真有萬木逢春?

自困萬年,已足夠久了。

“陛下,你認錯人了。”婉露抽回衣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帝寝宮。

天地凄清,深宮寂寥,有誰在乎難堪心痛淋漓大醉的道人天帝呢?而在雲空的遠端,相去萬裏的青丘,正如火如荼舉行着萬衆矚目的婚禮,這還是青丘第一次迎娶天界的名門貴女,自然格外看重些。

這些天生神族本就一衣帶水,沾親帶故,時刻與她們這些凡仙保持着客套與疏離,唯獨今日所見的狐帝十分不同,他的風姿,他的親切,都是無比真誠的。婉露回自己寝殿的途中,路過一處荷塘,田田蓮葉間已有幾支青蓮綻開,亭亭玉立,随風搖動。

想起那青衣神君,也好似這青蓮一般,秀出于風塵之上,婉轉于碧水之間,身姿搖曳,遙遙不可渎。

好像…是喚作白钰?

明明是比寂遙還要遙遠的人啊,婉露笑自己胡思亂想,終是收回了視線,移步向寝殿行去。

然而萬裏之外的青丘,的确正在舉辦熱鬧喜慶的婚禮,唯獨這狐帝白钰融不進這熱鬧中。那名喚作婉露的仙子,化身一只蹁跹的藍色靈蝶,于他心頭撩撥飛旋。他自幼身份尊貴,又容貌過人,深得女仙偏愛,被頻送紅線的白钰真是不堪其擾,時不時地拉着好友孟闕替他擋桃花。

孟闕看着溫文儒雅,實則腹黑毒舌,且是兵不血刃的那種,勸退了一衆女仙。由此,他便更愛與他為伴,如此過了兩萬年,他都以為自己是多情的九尾狐族中的一員異類,生性便不通五情的那種。

直至今日,遇見婉露。

不知為何,只匆匆一面,便萌生出一種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宿命感。好像只一面,便已足夠認定——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