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湛藍,深深淺淺,此起彼伏。
“無聊。”我第n次嘆氣,趴在船沿,看着無論看多少次都不會變的層層海波,第n+1次嘆氣,“無聊。”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的男子用那雙犀利的暗金眼瞳看了我一眼,再次撇開,面無表情地看着地平線。我同樣面無表情,繼續看着海浪,第n+2次拉長了語調抱怨:“無聊。”
醒來發現自己和這個叫鷹眼的怪人在一起随波逐流了……他什麽都沒說,但似乎是我自己喝醉了掉下船,然後被他撿回來了。
我在小船上翻了個身,開始百無聊賴地看湛藍的天空,其中雲卷雲舒。陽光耀眼得很,曬得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讓我舒服得嘆了口氣。但,好無聊……我用手捂了捂臉,不行了,連一個說話的家夥也沒有……我向裏側翻了個身,眯眼打量着鷹眼,開始勾起一抹微笑。
我懶洋洋地開口,故意拖長了聲音,尾音愉快地上揚:“喂,大叔。”
正襟危坐的鷹眼只是看了我一眼,沉默着,仿佛在問你要說什麽。我不懷好意地微笑着,坐了起來,正對着他盤腿而坐,眼中有着好奇:“我說,大叔,你多大了?”
鷹眼聽到了這個相當白癡,絲毫沒有實際意義的問題後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眼,看着地平線,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我開始頗自娛自樂地帶着标準的微笑,聲音中有着了然:“啊,大叔已經忘記自己的年齡了嗎?果然已經老到無論如何也記不清的地步了嗎?”
鷹眼完全不理睬我,只是面無表情地繼續看着海面,仿佛那裏有什麽吸引他的東西。
“我知道了!”興奮地右手握拳輕敲左手掌心,我高興地說道,“大叔的年紀……”
鷹眼再次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聽到答案。我一臉誠懇地看着他:“就是大叔啊。”
我想,鷹眼大叔在他的心裏一定正在深深地抽搐,做出撲街這種相當不華麗的動作沒有範的動作。
“沒辦法呀。”我掰着手指絮絮叨叨,一臉嚴肅,“大叔無論多少歲還是大叔,大叔永遠就是大叔了,不會改變的。無論是千年大叔,還是萬年大叔,直到永恒也是大叔一枚了……”完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我剎那覺得自己很傻,眼神漂移了一下,卻硬着頭皮愉快地繼續着我單方面傾訴的話題。
我無聊地偏頭,細細地打量着正眺望遠處的鷹眼。犀利如猛禽般的暗金色眼瞳讓人心生畏懼。五官輪廓很深,臉型棱角分明。壓低了的寬邊帽檐下露出了臉側黑色的鬓角,蓄着短胡。他的身材結實有力,姿态優雅,但皮膚的顏色則是一種反常的蒼白。配上鬼火,棺材形的船身,黑色的鬥篷,讓都人聯想到某種在古堡中高貴地品着某種暗紅色液體的生物。
我搖了搖頭,甩掉自己腦中忽然浮出的幻象,笑着:“其實仔細看的話,大叔很漂亮哦。”話剛出口,鷹眼就爆發出猛烈的壓迫感,我無法動彈,連話也說不出。下一瞬,如海水回潮一般迅猛,剛才的感覺完全消失,但浸透後背衣物的冷汗則昭示着不是幻覺。我吐了吐舌頭,糟了,似乎大叔不喜歡別人談論他的容貌,唔,這是為什麽呢?我似乎找到了大叔的死穴。
“好吧,大叔,你一點也不漂亮。”我舉手作投降狀,卻被大叔再次爆發出來的殺氣擊倒,伏在甲板上做挺屍狀。下一瞬,殺氣消失無蹤,我立刻清晰地意識到,大叔只是在吓我。而倍感無聊的我忽然覺得很有趣,挑眉,開始進行挑戰大叔極限的生存比賽。
“大叔~”我這次幹脆沒有爬起來,就大大咧咧地趴在船上,微笑着,“說好看也不行,說不好看也不行,這到底要我怎麽辦啊。”
沒等大叔回答,我在小船上翻身仰視着天空,眼神惡劣:“我說,你難道希望聽到的是英俊,有型之類的詞嗎?”這次鷹眼倒沒有爆殺氣,讓我有幾分奇怪。我轉頭看着随意坐着,姿态未變的鷹眼大叔,嘻嘻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內心寂寞孤單的大叔當然希望被誇獎。”
這次殺氣再次暴了出來,而我卻已經滿不在乎。等勁頭過去,我頂着冷汗,哈哈大笑起來:“大叔,敢做但不想被人說這可是中二啊,中二。”
鷹眼大叔盡管不知道中二這個詞,但是敏銳地認識到這絕對不是一個好詞,于是他再次暴殺氣。我等他收斂起殺氣之後用手背摸了摸額頭,撇嘴嘆氣:“你以為殺氣不要錢嗎,這麽随便就發出來……”我一愣,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臉,喃喃自語:“不,我在說什麽?殺氣本來就是不要錢的……”
鷹眼大叔雖然表情沒變,但眼神完全不投到我的身上了。
最後我已無話可說,只得瞪着鷹眼大叔。我站到了鷹眼大叔的面前,因為身高和落差,我站着
正好平視着他坐着時的眼睛。他沒有移開眼,也沒有說什麽,于是我們就靜靜地互瞪。
結果,我不行了……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我們兩個都已經放棄了用眼神殺死你的游戲路線,轉而走向無視對方就好的支線劇情。
我揉了揉咕咕作響的肚子,打破了沉默:“叔,我餓了。”
鷹眼連眼都沒有移開,卻破天荒地回答了我兩個字:“忍着。”
“叔,你那麽厲害,即使是殺一條魚也好啊。”我讨好地看着他,咧嘴揉着肚子,“我從掉下來的時候算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話說回來,大叔,你不餓嗎?”
鷹眼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将自己背後的巨大黑刀拔出,對着海面随便一劈,瞬間将海面劈成兩半。碧藍的海水在我們的面前分成了兩道屏壁,露出了沙石構成的海底。水草無精打采地伏倒在礁岩之上,蟹類匆匆忙忙地爬向隐蔽處。巨大的魚和海王類從深藍的水壁中掉了出來,無助地在這個海底通道上撲騰。分裂的水流延至天際,看不到邊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種古怪的現象,決定有朝一日信教的話,将鷹眼大叔當做摩西來膜拜。我跳下小船,迅速撿了一條體型正常的魚,然後跳回了船上。幾分鐘後,海水再次并流,洶湧地彙到一起,濺起高高的水花,海洋也開始按正常的方式流動。
我看着手中仍活蹦亂跳,随時都有掙脫跡象的魚,狠狠把它往鷹眼座位的椅角上一敲,血肉橫飛,它就聽話地不動了。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盤算這條魚該怎麽吃。
“那個。”擡頭看鷹眼大叔,覺得他的冰山臉似乎有崩裂的跡象,眨了眨,卻已消失不見。我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不是很好意思,“請問有火種嗎?”
鷹眼大叔沒有回答我,只是死氣沉沉地看着我。
的确,似乎,點火會把他的船也燒起來呢……
我幹笑着再次撓撓臉頰:“那請問,你的刀可以借我嗎?我想切生魚片。”
鷹眼大叔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但這被我理所當然地歸咎于饑餓産生的幻覺,我愉快地補充道:“雖然有點大,但是切生魚片它還是應該能勝任的。”
說着,我的眼神就瞟到他身後的黑刀上,想象着是把魚摁上去一點點削,還是舉着刀一點點削,似乎有點費力,還是用第一種方案,慢慢來才對。鷹眼大叔沒有答話,但好像受不了我意~淫他背後黑刀的眼神,解下來自己頸間的十字架,拔出了一把小刀,扔了過來。
“謝謝。”我撿起小刀,沒有研究,只是利落地将魚解體切片。魚血,流了一甲板。
拿起一小片生魚,我送進了嘴裏。盡管沒有調料,味道卻仍不錯。我用刀子插着一片,遞給了鷹眼大叔,笑着:“你要嘗一嘗嗎?”
鷹眼大叔的眼角似乎抽了一下,不知聯想到了什麽,沒有接過生魚片:“不用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慢慢把剩下了的新鮮生魚吃完大半,剩下的全部扔到了海裏。看着魚屍在海水裏沉浮,我淡定地洗着小刀,笑着看到巨大的海王類躍出水面,吞掉了那條殘餘的魚。海王類貪婪地往我們的船上看來,鷹眼大叔只是瞪了海王類一眼,它就紮回海底了。
我微笑着把小刀放回十字架內,遞給鷹眼大叔:“謝謝,我用完了。”
鷹眼大叔端坐着,轉開了眼,表情靜默:“你留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那把小刀是鷹眼大叔殺人用的,生魚片……他吃不下……
人血叔不介意,魚血……叔你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