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鬧海 — 第 28 章

“喲喲喲~~”南袖壞笑着湊近婉露,打趣道,“傳說中沉穩持重的天庭管事仙子,竟也會臉紅呀~~”

“南袖…莫要胡說!”婉露無奈,“你還是想想,怎麽拿下你的青丘狐帝吧!”

“什麽拿不拿下的,他肯定也是喜歡我的,”南袖言之鑿鑿,似乎成竹在胸,“只是還沒想好怎麽跟我表白罷了,待我此去青丘再稍加點撥點撥~”

“你忘啦?”婉露提醒道,“你還要去東澤,為孟闕仙上辦差呢!誰讓你馬吊輸了呢?”

哎,說起這個殺千刀的孟闕,南袖就止不住地嘆氣,本來這熱鬧正瞧得興致高昂,一想起這個變态色魔老青龍,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再無了調笑的心情。而白钰只是默默跟在兩位仙子身後,眼見二人竊竊相談,舉止親昵,想來關系是很要好的,便發自內心的替婉露高興,她那麽冷淡的性子,有了熱情率真的南袖作伴,漫漫天宮歲月定能過得更有生趣些。

初見河面時,寬闊無比,渺無際涯,可這奈何橋一鋪就好,河面卻也跟着變窄了似的,很快便走出了橋的盡端。慶幸這次玉郎早有準備,若沒有這入境文牒,只怕真的會被這忘川裏的惡鬼拖死。

他說自己是钰兄的好友…可巧,不若下次便将狐帝也叫上,三人相聚聽雪樓,好好聽一曲清平樂。正端端想着,卻只見一玄衣男子,伫立不遠處,似乎是在等着他們。

“無他,冥王派我前來問問,列位來訪幽冥界,有何要事?”男子語氣散漫飄忽,神情頗為不羁,但很明顯并無歹意。

只見眼前的幽冥使者,一身玄衫,腰間佩戴一塊碧血玉,青絲如墨,未著發髻只閑閑散開,膚若白雪,但嵌了一雙妖冶紅瞳尤為矚目,鼻梁挺直如玉管,雙唇殷紅而稀薄,若按人間的相面術來分析,乃一等一的薄情相。

果真是幽冥界的人,這身姿容貌邪氣四溢,通身擴散開來的凜冽氣息,更似在提醒着生人勿近,與這血域莽荒倒是極為匹配。

“叨擾了,我們三人此行,是來歸還一魂魄,他此前流離仙界兩千年,始終未得機會輪回轉世。”說着,婉露自袖中幻出青鳥,示意姬滿可以從肉身中脫出了。

“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一旦這生魂落地幽冥界,便只有轉世輪回這一條路了…”玄衣男子稍一勾唇,如是提醒道。

的确,這将是一個艱難的決定,這份情意歷經生死,輾轉兩千年仍不願放手,竟還要忍拔羽之痛,為心上人奉上生辰禮…

正當衆人等着姬滿做決定時,忽而聽見一聲厲喝,

“住手——!”

回身望去,白紗粉帶天姿國色,不是西王母還能是誰?

西王母先是确認了婉露懷中那只青鳥無恙,将才危險地眯起眸子,蹙眉道,“又是你們倆,一個舌燦蓮花的凡仙,一個争奇鬥豔的雛雀…哼,還不快快将雲華放下,我的人豈是你們能動的?!”說着,右手凝聚霜雪風暴,勢要出招。

白钰将婉露掩于身後,正欲同王母周旋,卻只見那幽冥使者跨步上前,同她對峙道,“能淩空渡我忘川,想來實力不俗,但我幽冥界,也非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之境!”右手一飒,手中憑空出現一柄油紙傘。

南袖絕倒,不由吐槽道,“你說的那麽帥氣,我還以為有什麽驚天動地的絕世法器呢,整半天就一把傘啊…?”

玄衣男子這才注意到身覆紅霞的女仙,長得倒是不錯,嗯~就是胸小了點。

略一挑眉,“是啊,不僅擋雨遮陽好用得很,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留仙傘。”

留仙傘,傳說中的上古法器,怎會流落到幽冥界?正當白钰不得其解時,玄衣男子已率先發動攻擊,只見那狀似普通的紙傘自行淩空撐開,自傘底鑽出無數把小傘,紛紛飛旋着襲向王母。

這…這什麽招數啊,如此軟弱無力,總覺得不靠譜啊…南袖很是無語,暗自備好紅綢,準備随時頂上。

“哼,找死。”王母一聲冷哼,将風暴一掌推出,撂開層層疊疊的小傘,直擊留仙傘。若不将主法器擊毀,這些小玩意兒便會層出不窮,看似人畜無害,但其實小傘的傘骨末端皆是尖刀,若有不察,極易被劃傷。

玄衣男子神色一凜,哼,等得就是你出手!

留仙傘傘面倒向王母,開始飛速旋轉,不僅接住了她的招式,更是将這風暴的威力加倍奉還于她。這沒見過的法器,的确是出人意料,西王母微愕,想躲是已然不及,雙臂交疊,準備硬抗這波攻襲。

說時遲那時快,那獨翼青鳥竟拼命撲騰着自己僅剩的翅膀,舉身擋在了法器與王母之間…

“阿…阿滿…”西王母雙唇微張,神情恍惚,喃喃出聲。

青鳥仰首一聲長鳴,尖嘯無比,刺破長空。于喙端啼血三尺後,所謂肉身頃刻間灰飛煙滅…那幽白魂靈淡淡飄出,姿容勝雪,神采斐然。

是阿滿!是她的阿滿,這正是她朝思暮念的人啊…

姬滿默然含笑,靜靜睇着她,溫和道,“西瑤,對不起,我食言了…”

我承諾的千裏紅妝還沒鋪;我承諾的昭宮還沒修;我承諾的一世凡間夫妻還沒做;我承諾的生生世世…卻…

對不起,對不起…

魂飛魄散,一片虛無。從此以後,這世間,

再無穆天子。

“不…不,不——!”

淚盈于眶,西王母癫狂的發瘋似的追逐那紛飛而去的靈魂光點,雙手憑空亂抓,然而強留在掌心裏的光點就像握不住的細沙,稍縱即逝…

再也支撐不住,西王母跪坐在地,掌心空蕩卻仍不舍的緊握成拳,緊貼于心口,放聲痛哭。

若不是一時興起,去了雲裳的房間,便也不會發現那串足鈴…一剎那,便想通了很多事,那只笨鳥什麽都不會,但是取悅她,卻已然成為本能。十數萬年,西王母首登天庭,竟只是為追尋一只斷翅青鳥的下落…

道人天帝似乎早有所料,說是姬滿的靈魂被送去了幽冥界,她才拼盡全力,一路風塵趕到此地…卻是,

這般的結局…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既然姬滿都沒了,你們——憑什麽還能活着…”

西王母複又站起身來,渾身冷凝之氣擴散開來,直攪得深空黑雲翻騰,電閃雷鳴。白钰擔憂地望向長天,王母一怒,便會氣候巨變,天翻地覆…神色一凜,如此,便只能硬扛了。這裏其他人皆有趁手的法器,除了…道人出身的婉露。他幻出寶劍,将她護于身後,亦無妨,他便是她的铠甲護盾!

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偉岸背影,婉露不禁有些感動,雖說自己的法器只區區一柄普通仙劍,的确上不得什麽臺面…但,這并不是蜷縮在別人背後茍且偷生的理由。

她自白钰背後走出,手執長劍,遞他一個堅定的眼神,管他何等風雨雷暴,她——要并肩而戰!

西王母飛身半空中,狂風席卷她發絲裙衫,早沒了絕世女仙往日裏的疏懶腔調,整個人顯得既絕望又冷酷。一雙美目殺氣四溢,厲聲喝道,

“我要你們——通通陪葬!!!”

舉臂彙聚天上十方閃電,這雷暴本就是天底下所有仙人最懼怕的自然力量,很容易便能斬斷其仙根,從而殒身天地。

“住手!”

紫衣神君突然憑空而降,指尖幾點法術便輕易化去了王母彙聚的雷電。

西王母将才清醒過來,讷讷出聲,“兄…兄長?”

“你可知戮殺無辜天神,該當何罪?”東王公怒不可遏,自己這無法無天的妹妹,差點釀出大禍。

王母無言,戮殺清流天神,将會招致天譴,元神盡毀,從世間抹去,再無痕跡。

“你身為西王母,泱泱女仙之首,居然為了一個凡人,要打要殺,發瘋發魔…”東王公氣得發抖,幾番頓挫,終是止住了于人前教訓的念頭,一甩廣袖負手而立,嘆息道,“若非天帝及早通知于我,還不知你得闖出怎生的潑天大禍!”

自十數萬年前,兄妹倆争奪天帝之位無果,便不再兩相往來了,但這并不代表,他會放任自己的親妹深陷情劫,走上一條不歸路。

“小妹沖撞了,還請幾位仙上莫要怪罪。”

南袖暗自腹诽道,這東王公和西王母,果真是親兄妹,品性竟出奇一致,紫衣神君雖說着言歉之詞,但神情冷漠,仍是高高在上的派頭,毫無真誠可言。

“冥王,莫忘了你我之間的承諾…”言畢,便攜了頹敗的王母離去,消失天際。

陰雲散去,天地初晴,那把素淡的留仙傘自行合攏,回歸玄衣男子袖中。

“哼,你既是幽冥主,還騙說是冥王派來的使者,藏頭露尾一點都不磊落…”南袖不滿的哼哼。

有趣,這聒噪的小仙子着實有趣。

劍眉一挑,玄衣男子回敬道,“将将才虎口逃生,仙子便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說起風涼話了?”

“閣下既是現任的幽冥主,想必是冥王楚離了。”白钰斂衽為禮,正式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