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鬧海 — 第 35 章

塗山·妖王宮

你永遠是我的師妹——塗山紀雅。

但,也只是師妹了。

“白钰,你何必裝傻,你明明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夜筝神情一黯,眼梢的紫色光影亦随之黯淡下來,活将媚色融進了些許哀愁。

“當年所謂的婚約,不過是家父酒後戲言,強扭的瓜不甜,師妹又何苦執着…?”

“別說了!”

本還想再說些勸解的話語,卻被人厲聲打斷,白钰靜靜睇着眼前之人,紫霞裹身,明明該是萬種風情,他卻只看到一身情傷。

“兩萬年了,這是你第二次,進我妖界,想來,也不是為了跟我這般廢話的…”夜筝雙手攏袖,一副渾然無事的表情,似乎方才的哀婉姿态不過是一場幻覺。

她紅唇輕啓,懶撒恣意,悠悠道,“你将将說,你青丘族人,似乎中了妖狐的魅惑之術,可有憑證?”

“這些魔怔的族人,大多在我青丘邊境,雙眼通紅,滿嘴胡話,時而自哀自怨嚎啕大哭,時而發瘋發狂嬉笑怒罵,更勝者,六親不認,見人便是要打要殺…青丘與塗山接壤,我想知道,這是否是偶然?”

“這普天之下,九尾狐最是精通惑術,而你們青丘狐族自視清高,不屑修習此種術法。不過,你們雖不谙此道,但九尾狐族之間可識破彼此的迷幻惑術,所以,此事與我妖界無關,恐讓狐帝失望了…”夜筝輕勾唇角,色氣無雙。

“九尾狐只有兩支,白姓一支,塗山氏一支,除卻九尾狐族,青丘大多數狐貍皆是普通狐仙,根本抵擋不了高階狐仙或者狐妖的惑術…”無憑無據,白钰也沒把話說得太死,但言語間的質疑清晰可見。

“你覺着,我有這個閑工夫,去洗涮你那些小喽啰嗎?”夜筝一聲嗤笑,兩萬年不見,這白钰怎得越混越純真了?

“我替一些中邪的族人祛除邪魔,清醒後,皆言陷入幻臆魔障之前,看見過一團黑影,隐約有九尾…”

“你也說了,那是一團黑影,誰知那是九尾抑或九頭呢?”夜筝一個旋身,便是落座美人榻,以手支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西王母的開明獸,隐世的九鳳大神,可都是有九個腦袋呢?莫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你們自己人刁難起了自己人?”

無怪白钰會這般捕風捉影,塗山紀雅自立門戶之後,時常在邊境騷亂,只為引起他的注意。只是以往,無過一些小打小鬧,他并不理會,果然,得不到回應的紀雅,慢慢也便消停了,而此次異動來勢洶洶非比尋常,他才不得不親自來塗山讨個說法。

深知自己這小師妹,最是刁鑽之人,她若抵死不認,他拿她亦毫無辦法。但她這般篤定,似乎,這事與她妖界,确然是無甚瓜葛的…究竟是真或假,他一時也不能立判分清,如此,再糾纏下去也只是徒勞,思及此,白钰拱手便要告辭。

“師兄,如若青丘沒出這些幺蛾子,你打算…何時來我塗山?”眼見人轉身欲走,夜筝盯着他青色背影,眸光深沉,悠悠探問。

妖界四周,壁立層層致密的結界,唯獨對他,從不設防,然而,卻是天底下最罕見的稀客。

“兩萬年前,你堕仙入妖,我無力阻止。”白钰不曾回頭看她一眼,語氣中滿是遺憾,“何時會來你塗山我不知道,但你想回青丘了,我随時歡迎。”語畢,化作一道青煙散去。

他仍舊是這樣,離開的毫無眷戀,好像多呆一刻都是嫌惡的…夜筝冷笑,什麽堕仙成妖,仙又如何?妖又怎樣?還不是一樣,得不上一眼正看…不過,兩萬餘年了,也不曾聽說狐帝與哪個女仙交好,至于他同孟闕的種種傳聞自然都是無稽之談,她仍是這世間,與他羁絆最深的女人…

夜筝眼神一凜,于袖中默默攥緊雙拳,終有一天,她将收服這只…心高氣傲的白狐貍!

東澤·發鸠山

記得南袖小主曾再三囑咐,要好生侍奉精衛,要為其洗衣做飯,鋪床疊被。洗衣做飯大抵只是玩笑話,仙人自是能用法術保持衣着整潔,且不用飲食。而這鋪床疊被就更不用提了,據他這些天的感受得知,這發鸠山應該是一片碎石廢墟,而精衛困頓時,也只是窩在碎石堆裏打上一個小盹,鋪床疊被根本無從談起…

至于,看雪看星星看月亮…瀾越緊了緊覆住眼部的白绫,這還不如前兩項的可行性高。

稍稍拿手一些的,也就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了吧,貌似,效果還算不錯,最近精衛待他的态度和氣了許多,雖說也只是偶爾同他搭話,但至少不像最初那般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因着先天眼疾,瀾越通神識順仙根比一般仙鳥來得艱難些,所以仙術功法研習的并不算精通,他不能憑空變幻出一套精妙樓閣留精衛栖息,亦無法用仙法烹制一餐美味佳肴供其享用…

但直覺告訴他,真想讓精衛放下仇恨和怨怼,還是得從洗衣做飯鋪床疊被做起,畢竟人只有感受到溫暖,才會下意識的排斥嚴寒。

打定主意,瀾越變幻出一些木材,他要親手打造一間,可為精衛遮風擋雨的木屋!

一個瞎子,卻誓言要為她造一座房子…精衛搖頭嘆氣,這個人…為何總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他究竟是瞎了,還是瘋了?

精衛亦不管他,仍是按部就班循環往複的鑿山石填東海,但還是忍不住留意那人的動向,只是不成想,這只海燕造屋的過程,會如此跌宕起伏。

一開始,瀾越拿着那些木材一籌莫展,搭搭建建,幾番嘗試都不得要領。經過數日的苦思冥想,總算是有了思路,但由于目不能視,這過程異常艱辛,通常要将這些個木材都摸個遍,才能分清長板短板,再安置到合适的位置上。

但他從未蹙過一次眉頭。

不管再艱苦,再繁瑣,瀾越——一只雙目失明的法力低微的海燕,卻總是風輕雲淡的,笑對人生中的苦難。

原本就因鑿石而傷痕累累的雙手,卻因建房造屋再次血肉模糊…

精衛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只是恍然發現,這世間衆生萬物,各自有各自的磨難苦楚,她或許,并非是最苦最冤的那一個…

最近觀塵鏡中,都是瀾越建房的畫面,看得南袖好生無聊,正想着要關掉鏡子,去蒼龍閣找孟闕玩耍,卻突然被換了頻道,鏡中竟出現了大哥南澤一臉“關切”的面龐。

“小妹,你到東澤都多久了,怎麽還不回家?”

奇怪…南袖警覺起來,大哥嫌她平日裏太過吵鬧聒噪,恨不得她天天在外流浪才好,怎會突然着她回家?

事出蹊跷必有妖。

“大哥,有話直說吧,你又有什麽陰損的事情要找我?”南袖剝了顆瓜子,扔進嘴裏。

“什麽叫陰損?”南澤無語,這小妹真是傷他的心,“不是,你說你要去青丘追狐帝,可你這天天在東澤呆着,是移情別戀了嗎?”

“哎,沒辦法,我也想去青丘啊,”南袖苦悶道,“可是我暈海啊,沒人馱我,我根本出不了瀛洲島。”似是想起了什麽,南袖一眨不眨地追問道,“對了,大哥,你暈海嗎?二姐暈海嗎?為什麽我會暈海啊?”

“暈海?”南澤皺眉,“不啊,我們是朱雀,又不是脆弱的蝴蝶,怎會飛不過滄海,我還曾派你二姐去北海為龍王祝過壽,想來她也是不暈海的。”

“那奇了怪了,怎麽我一到海邊便會心髒砰砰狂跳,頭暈缺氧?”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南澤繼續說道,“當年你還是個百歲的小娃娃,父神母神曾帶你去海邊玩耍,你也是怕的不行,差點溺斃,那個時候父神母神就交代我和南煙,不得帶你去海邊…但你在湖泊池塘裏邊就沒什麽問題,而且如今你也四千歲了,我們料想你應該不會再怕海了,怎得還是這樣?”

“難不成…我不是親生的?”南袖小臉一垮,她肯定是這世上萬萬年來最弱的朱雀。

“別說,還真可能不是。”

啊?南袖無語,她也就随口說說而已,難不成還真有什麽了不得的內幕?

南袖枯了。

“朱雀的蛋都是金光燦燦的火焰色,但你不一樣,母神生下你時,是一顆白色的蛋,中央還有一大塊圓形黑斑,活似一顆眼珠。當時父神震驚不已,深以為是母神出軌隔壁的丹頂鶴生下的孽種,遭受如此巨大的背叛,他幾度尋死覓活,還把隔壁丹頂鶴一族揍了個半死…當然,直到你破殼那日,才算是挽回了他們岌岌可危搖搖欲墜的婚姻。”

南袖一臉黑線,尋死覓活?揍個半死?…的确像是她老爹的作風。

“如今看來,你這暈海的症狀,大概是你先天不足導致的。”南澤下了結論。

先…先天不足?

我果然是全族最弱的崽,嘤嘤嘤…

“對了,大哥,繞了半天,你到底找我什麽事啊?”她可不信大哥只是來跟她閑聊的。

“最近天官們都在讨論天帝的婚事,紛紛舉薦自家女兒的畫像供陛下察觀挑選,袖兒啊,我看你那青丘狐帝鐵定是沒戲,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天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