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都是相似的.我坐在那邊.甚至都沒有辦法全神貫注.思想像是懸浮在空氣中.無法控制.難以解脫.
就這樣保持着.一直到整個流程結束.
“世禹.我要去見金恩勝的姑姑.馬上去找她.所以你在這邊等我一下好嗎.”我問他.
“我想.她已經過來了.”鄭世禹擡了擡頭.眼睛似乎是望向我的身後.
順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姑姑.她對我點點頭.然後在我的身邊坐下.
“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了鄭世禹身上.“是不是就是恩恩常提起的.那個很靠譜的朋友.”
“嗯.我想應該是.我叫鄭世禹.”鄭世禹點點頭.“阿姨好.”
“那世禹和燦燦.你們就和恩恩一樣.叫我姑姑吧.不用太拘束.”她伸出手.鄭世禹也伸出手握了一下.
“燦燦.你是19歲是嗎.比恩恩小9歲.”姑姑對着我微笑.雖然臉上帶着憂郁.可是卻不給人疲憊的感覺.只是精致.比之前看到她還要精致.
金恩勝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事實上卻是個無比精致的人.累的時候也會有點小邋遢.但是只要一有功夫.家裏就可以被他打掃得一塵不染.無論是整理外表還是做菜什麽的.有時候倒是比我這個女生還有條理.
他喜歡我們也是這樣精致美好的樣子.他說過.這是受了姑姑的影響.
“嗯.我都會開玩笑的叫他叔叔的.”說着的時候.我有一種在見家長的感覺.就像是要結婚了.男方把女方帶到家裏給家裏人看看.
只是.見家長卻只有我.沒有他.
“就是叔叔啊.從年紀上來說.我還和恩恩開玩笑.說他騙小姑娘呢.你猜他說什麽.”她就像是在路上偶遇的那種閑談.沒有一絲悲傷.自然地就好像學生時代和朋友.共同談論自己喜歡的男生一樣.
“說什麽.他肯定很自戀的說‘我還年輕.我才不老.’對吧.”每次他都嘟着嘴和我說.只是大9歲而已.他還年輕.風華正茂.
“他說‘是啊.這麽大歲數還能找到真心喜歡的女生.我會用一輩子對她好的.’”姑姑摸了一下我的頭.她的動作.幾乎和金恩勝一模一樣.我一時間就呆掉了.
只是語塞.若是他還沒死.這時候大概會坐在我旁邊.羞澀得笑.然後連忙攔住姑姑.不讓她說的吧.
若是沒有死.這該是個多暖心的場景.
“鄭世禹.你呢.多大了.”她的話題很适當的轉移到了鄭世禹身上.因為若是她在和我說什麽.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了.我可能只要說一句話.眼淚就會崩潰.
“22歲.馬上就快要23歲了.”他很快回答道.
“22啊.如果我的兒子還活着.恐怕也就和你一樣大了.說不定他也可以像你一樣帥呢.”她看着鄭世禹的眼神就像看着兒子一樣.帶着一份慈祥的味道.
金恩勝似乎說過.他和姑姑相依為命.姑姑也沒有家人.
上次姑姑說最痛苦的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姑姑的兒子死了.金恩勝也死了.或許對于她來說.她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
“姑姑.也後我就是你的女兒.鄭世禹就是你的兒子.”我拉過鄭世禹.站起來.對着她鞠躬.“我可以叫你幹媽嗎.”
我彎着腰問.我不知道我這麽做對不對.但是我想這麽做.想要代替金恩勝完成他的孝.接受屬于他的愛.也替他付出他的那份真摯.
我很認真的想過.我失去了他.若是我變成他.他就還是活着的.那在這個世界死去的人.就不再是金恩勝了.而是我金燦.
只是不知道.姑姑能不能接受我這份小小的私心.
“當然好啊.不過.這個小夥子倒是莫名奇妙就被你拉着多認了一個媽媽了.”我聽到姑姑的聲音.心一下子就放下了.我直起身子.“媽.”我這樣叫她.心中忽然多了一份感觸和希望.至少.金恩勝也會願意我這樣做的.不是嗎.
“他啊……”不過這麽說來.我好像确實自作主張了.我轉頭看着鄭世禹.卻發現他這時候也在看着我.眼睛裏帶着一絲我讀不懂的憂傷.
“世禹.你願意嗎.”他應該會答應的吧.他是一個那麽好的人.
“不願意.”可是他搖了搖頭.只說了這麽一句.“我不希望.我說到媽媽的時候.腦子裏出現的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對不起.燦燦.”他苦笑着.我知道了.那讀不懂得憂傷.是抱歉.是苦澀.
可還有別的什麽……
“我知道啦.沒事.你不要有壓力啊.年輕人.我也已經孤寡了這麽多年了.早就習慣了.之前有恩恩.現在又多了燦燦這個女兒.我已經很開心了.”她站起來.一下子把我們兩個都攬入懷裏.“來.給你們一個擁抱.恩恩常這樣做的.說是愛的寶寶.”
如果她的兒子還在世.那麽應該是一個很幸福的人吧.有這麽好的媽媽.雖然母愛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可能只是她讓我想起了我的媽媽.
“對不起姑姑.我從小就沒有媽媽.我爸爸說我媽媽在生下我之後就死掉了.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母親的概念.但是我也真的不希望.我第一次感覺到母愛.卻不是我的生母.這大概是我的執念.真的對不起.”
鄭世禹的聲音傳入耳畔.他抱歉的語氣那麽卑微.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媽媽居然已經……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他一直都是對着我微笑着.從來不告訴我他的憂傷和苦楚.只是一直隐忍着的對我那麽溫柔.
“那.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兒子.我都會對你很好噠.你家住在哪.以後每次過節我都去給你送吃的去.”姑姑居然就一把抱住鄭世禹.親了一口他的臉頰.
鄭世禹似乎也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吓到了.他呆了一下.然後又笑了出來.像他平時的樣子.“嗯.謝謝姑姑.”他點點頭.
我忽然就覺得.無論是金恩勝.還是鄭世禹.我都不是真正的了解他們.他們選擇把一切悲傷苦楚都自己扛着.然後努力給我營造一個美好的夢幻的環境.就算是傷害我.也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選擇.對于他們的傷害.比對我還大.
我到底這麽長時間都做了什麽.遲鈍到這種程度.居然沒用至此.
“好了.我們坐下來.慢慢聊聊別的吧.我有話想對你們說.我本來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恩恩去世之後.我有一天晚上夢到了這件事情.越想越不對勁.所以想和你們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們也是懂一點這個方面的事情的.”
她松開了鄭世禹.只是輕輕地摟住他的手.然後拉着他坐了下來.我繞過去.在媽媽的另外一邊坐下.
是什麽事情.她說的那個方面.應該便是指的鬼魂的事情吧.
“恩恩之前有一次.把他的銀行卡的密碼全都給了我而且還帶我去他家.把他的各種財産證明都交代給我.和我說讓我好好記着.”
她說着皺起眉頭.“那時候我就問他為什麽.但是他說只是突然想到.萬一有什麽事.可以讓我直接給他彙錢什麽的.這件事情.我就抛在了腦後.”
“其實這也很正常.二手準備.你說的不對勁是在哪裏.”我一時有點不太理解.便打斷了她的話.問了一下.
“這确實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姑姑接着說道.
“這件事情.一般來看是沒什麽問題.但是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解讀.就是金恩勝提前得知了他有未知的災禍.提前做好了準備.如果死了.就可以把財産全都留給姑姑.”鄭世禹的聲音.他皺着眉頭.沉思後緊接着姑姑的話.
“提前預知到.可是.金恩勝從來沒有透露過這個意思.我們在一起.他也很欣然接受了.如果知道.他還會和我再在一起嗎.”我搖搖頭.若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死.還給我那樣的希望.他就太殘忍了.但是我知道.他不是那麽殘忍的人.
“是.所以我也很奇怪.但是他一直交代我.他有一個保險箱.他沒有告訴我密碼.我也一直沒有去追問.
但是.這次.我在他的抽屜裏.很隐蔽的地方找到了一張紙片.上面是一串數字.然後我就用它去打開了保險箱.裏面赫然是一份遺書.而且.遺書署名的日子.雖然我記不清.但是肯定就是在他把銀行卡密碼告訴我的那陣子.我覺得一定有問題.”
我注意到姑姑的手握緊了.指節微微發白.她一定也很痛苦吧……
怎麽可能會提前得知他自己的死亡.他只是陰陽眼.又不是開了天眼.如果真的預知了.那一定是什麽人告訴了他.那個告訴他的.是人還是鬼.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吻.一個金恩勝的吻.如果是那個時候.那麽它們之間一定會有關聯.
我試探的問她：“姑姑.哦不.媽媽.你說的這個不正常的事情.是什麽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