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院判身後跟着替他提藥箱的學徒先從産房出來，朝九阿哥和董嘉柔拱手道：“恭喜九爺，恭喜九福晉。”
九阿哥笑着朝柳院判拱手道：“多謝柳院判。”董嘉柔也在一旁附聲道謝。
柳院判因為手裏還有活，這邊已經完成了生産，大人小孩都沒有什麽問題，裏面又還有太醫院的張太醫守着，便告辭離去。
九阿哥吩咐人給柳院判賞銀，送柳院判出了小院。
等九阿哥折回來的時候，完顏格格的藥膳嬷嬷正抱着剛出生的小格格從屋子裏出來。
嬷嬷朝九阿哥和董嘉柔福了身子道：“老奴替小格格給九爺、九福晉請安，九爺九福晉萬福金安。”
見董嘉柔看着裹得嚴實的襁褓，嬷嬷很有眼力地朝董嘉柔走近幾步，揭開襁褓的一個小角。
董嘉柔看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轉頭見九阿哥已經從襁褓中收回了目光，臉上似乎并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
“福晉，這裏就交給你了，我還有些事情，先去忙了。”九阿哥道。
“啊？”董嘉柔一時不知道怎麽回九阿哥。
“福晉還有事兒？”九阿哥道。
董嘉柔這才連忙道：“妾身沒別的事兒，您去忙吧。”說完還不忘朝九阿哥福了下身子。
九阿哥轉身就走。
原來男人薄情加不靠譜不分古今啊，董嘉柔看着九阿哥的背景暗自感嘆，對一旁抱着小嬰兒的嬷嬷道：“快抱小格格回屋，外頭冷，仔細別凍着小格格。”
嬷嬷應聲退下。
董嘉柔朝詹嬷嬷幾個道：“讓院子裏的人都仔細伺候好完顏格格，有什麽需要只管找管家去拿。我們就先回……”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屋中就傳來驚呼聲，“不好了，完顏格格這是要血崩了。”
原本正要離開的董嘉柔頓住腳步，血崩？立刻吩咐道：“快讓人将九爺和柳院判給追回來！”
……
所幸柳院判和九阿哥都還沒走遠，很快兩人就先後被請了回來，柳院判朝廊下的董嘉柔拱手，董嘉柔連忙道：“柳大人，救人要緊。”
柳院判直接從小徒弟手裏接過藥箱，提着藥箱去了屋裏。
九阿哥趕到的時候，就看見董嘉柔蹙眉在廊下焦急地等候着，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丫鬟們已經在廊下挂起了燈籠，劉格格用帕子捂嘴咳嗽起來，郎格格也跟着咳嗽起來，董嘉柔似乎這才注意到身後還站了兩個人，便道：“兩位格格身子不好，先回屋裏等着吧。”
不等兩位格格回話，九阿哥便大步上前，道：“你倒是知道叫別人愛惜身子，這死冷寒天的，你也趕緊回屋裏等着。”說着一把拉住董嘉柔的手，驚訝道：“怎麽凍成這樣了？你身邊的人都是怎麽伺候的？”
紫蘇和綠芹連忙跪下告罪。
“是妾身要在這裏守着的，她們總不能綁了我回去，九爺要是要罰她們，就連妾身一并罰了吧。”董嘉柔說完便有些不滿地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一揮手道：“得，是爺的錯。”轉頭對跪在地上的紫蘇、綠芹道：“你們兩個還不快起來，是等着你們主子罰爺嗎？”
紫蘇和綠芹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奴婢謝主子不罰之恩。”兩人眼裏全是笑意，若不是這會兒完顏氏還在屋中生死不明，兩個丫鬟怕是會高興得笑出聲來，九爺這話給足了她們主子臉面，聽在在院子中的丫鬟嬷嬷們耳中，看以後還有誰敢說九爺沒将她們主子放在心上。
九阿哥握着董嘉柔冰涼的小手，道：“走，回院子裏等着。”
董嘉柔也覺得這會兒确實挺冷的，便随九阿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轉頭不忘叮囑廊下陪着站的兩位格格，“你們快回屋歇着吧，今日我也是忙暈了頭，竟然忘記你們兩個才剛病愈，若是哪裏不舒服，待會等張太醫忙完了，讓他一并給你們看看吧。”
“婢妾謝福晉體恤！”兩位格格福身謝恩。
董嘉柔的屋子裏燒得暖暖和和的，一進屋，董嘉柔就覺得自己活過來了，趕緊伸手捂了捂冰冷的小臉，大口呼吸屋裏的暖空氣。
九阿哥瞧見她這幅樣子，笑道：“都凍成這樣了，怎麽也不知道早點回屋呆着？爺今兒若是沒回來，你還打算在外頭站到什麽時候？”
董嘉柔嘟囔道：“本來也準備回來了的，完顏氏突然大出血，所以……”
九阿哥瞪了董嘉柔一眼道：“你是大夫嗎？她大出血你站在屋外就能給她止血不成？”說着接過綠芹端來的熱茶，親自給董嘉柔倒了一杯熱茶，“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董嘉柔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不知道該為原主高興，還是為完顏氏悲哀，接過九阿哥遞過來的熱茶捧在手裏暖手。
另一頭，完顏氏在大出血中陷入昏迷，幸虧完顏家請的那位藥膳嬷嬷對穴位也有所研究，在柳院判的指點下，藥膳嬷嬷準确地給完顏氏紮了針，好一會兒，完顏氏才幽幽轉醒。
突然轉醒，迷糊中的完顏氏一時不知道自己這是身處何處。
“格格醒了，格格醒了！”産婆的驚呼，将完顏氏拉回現實。
眼看着完顏氏雙眼蓄淚，藥膳嬷嬷忙握着完顏氏的手道：“格格，小格格很健康，九爺十分歡喜，您方才差點吓死老奴了，幸得太醫院柳院判親自給您看診，這才将您從鬼門關拉回來，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
完顏氏倒也不傻，立馬明白藥膳嬷嬷話中的含義，太醫院的院判大人，等閑之人哪裏能請到院判大人親自接診，完顏氏以為是九阿哥替自己請的柳院判，心頭的悲哀立刻去了大半。
柳院判适時出聲道：“格格傷了身子，血雖然止住了，近期也不可大悲大喜，若是再昏厥過去，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格格了。”
“多謝柳大人提點。”完顏氏弱弱道。
“宮裏頭貴人們還在等着微臣配藥，格格如今已經無生命之憂，這裏有張太醫守着，臣就先告退了。”
完顏氏自然不敢多說什麽，忙讓嬷嬷送柳院判離開。
柳院判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不好去打擾九阿哥和九福晉，只讓人傳了話，便告辭離開了。
董嘉柔借口不放心完顏氏，一直耗着沒睡，九阿哥也只得坐在炕桌邊等消息，得知完顏氏已經無大礙，九阿哥站起身來，正打算休息，董嘉柔卻道：“去格格那邊瞧瞧，看還有什麽需要，趕緊給送過去。”
九阿哥側眸看向董嘉柔，她滿眼的關切不像作假，“你倒是真轉了性子了。”
董嘉柔對上九阿哥探究的眼神，垂下眼簾道：“為九爺分憂是妾身是職責，先前是妾身不懂事……”
九阿哥擺擺手，道：“行了行了，別又給爺整那套說辭，爺聽煩了，今兒個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爺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好，先去書房了，明天一早也還得去查賬，你這麽能幹，府裏就交給你了，有什麽事情你看着處理就行了，不用再派人來找爺了。”
“是，臣妾明白了。”董嘉柔朝九阿哥福身一禮。
九阿哥見她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完顏氏屋裏伺候的于嬷嬷就來了董嘉柔的院子。
“老奴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于嬷嬷朝董嘉柔恭敬行禮。
“于嬷嬷這麽早就過來，可是完顏格格那邊出了什麽事情？”董嘉柔開門見山道。
于嬷嬷立刻紅了眼睛，朝董嘉柔磕頭道：“求福晉救救格格。”
董嘉柔眉頭微皺，語氣也不似方才那般柔和，“于嬷嬷，有什麽事情直說，你這般作态，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我苛待了完顏格格。”就煩這種一上來什麽都還沒說，就開始砰砰磕頭求救的。
于嬷嬷顯然沒想到，剛剛還和顏悅色的九福晉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不過她一個伺候格格的嬷嬷自然不敢跟福晉做對，忙擦了眼淚道：“是老奴心急，請福晉責罰。”
董嘉柔沒再接話，一大早上着急忙慌地過來找她，難不成是來找罰的？
于嬷嬷偷偷看了九福晉一眼，心裏有些沒底，只得将張太醫的話轉述給了董嘉柔，“太醫說，格格這次傷了身子，恐怕需要仔細調理幾年才能慢慢恢複，太醫給開了方子，別的藥材倒是好買，只是其中一味百年老參，本就難尋，按照太醫的藥方，一株只怕也只能吃月餘，格格這身子，至少需要吃上一年，求福晉幫着尋些……”
不待于嬷嬷說完，詹嬷嬷喝道：“放肆，完顏氏一個格格罷了，也敢勞動福晉去給她尋百年老參？”
于嬷嬷吓得連忙伏地，不敢多說。
董嘉柔道：“詹嬷嬷，我庫房裏好像有幾株百年老參吧？去取了給完顏格格送去吧。”
“福晉！”詹嬷嬷顯然不樂意。
董嘉柔擺手道：“藥材就該用在需要它的人身上，我沒病沒災的，留着那些做什麽，若是保管不妥，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董嘉柔這麽說，詹嬷嬷也不好再說什麽，不情不願地親自去取百年老參了。
于嬷嬷連忙磕頭道：“多謝福晉救命大恩。”
董嘉柔擺擺手，“你好生照顧格格去吧，一會兒我讓人将東西送過去。”
于嬷嬷再次磕頭，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詹嬷嬷捧着一個木盒子從外面回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向董嘉柔道：“福晉，不是老奴說您，您也太縱着完顏氏了，她不過一個格格，生孩子，您給她請了太醫院院判不說，現在還将您自己私庫的百年老參給她。”
“就是就是！”紫蘇連忙附和。
“要知道，這些都是董鄂家花了大力氣替您尋的，也是備着給您保命用的，您倒好，随手就給完顏格格了。她完顏家不是厲害嗎？連藥膳嬷嬷都能尋來，怎麽不給她尋些百年老參？”
“嗯！”綠芹也點頭應和。
詹嬷嬷說得越發起勁了，“還月餘就要吃一株，她當百年老參是大蘿蔔不成？也不怕虛不受補……”
眼見着三人開始同仇敵忾了，董嘉柔連忙道：“行了行了，你們給人送過去吧，福晉我身子好着呢，用不上這個，再說，這東西只要願意花銀子，還怕買不到嗎？到時候你們讓人去外頭藥鋪打聽着點，遇到合适的就買。”董嘉柔現在又不差錢，當真是體會到了，錢能辦到的事情都不是事！
詹嬷嬷這才不再多說，親自帶人将三株百年老參一并給完顏氏送了過去。
接到老參的時候，藥膳嬷嬷都驚訝了，她以為九福晉礙着面子會拿出一株老參給完顏氏，沒想到九福晉竟然将三株老參都送了過來。
她是藥膳嬷嬷，自然對藥材格外關注些，當初九福晉讓她有什麽需要只管去庫房拿，她可是一早就發現了這三株老參，她原以為九福晉能給完顏格格一株應急就不錯了。
藥膳嬷嬷看着那三株老參，好半晌沒回神。
詹嬷嬷冷哼一聲，這才拉回藥膳嬷嬷的神志，她連忙叩謝道：“老奴替格格謝福晉恩典！”
藥膳嬷嬷從未有一次如現在這邊真心誠意叩謝九福晉恩典。
送走了詹嬷嬷，藥膳嬷嬷抱着那個裝着三株老參的木盒繞過屏風來到完顏氏床邊，“格格！”語氣中難免帶着難以壓制的激動。
完顏氏偏過頭，“不用你說了，我又沒聾，聽得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