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化龍的魚 — 第 53 章

無崖面對大他數十倍的巨龍,從未有的壓迫感和畏懼感襲來,他無法控制全身的抖動。濃重的血性鋪面而來,無崖面對着那血盤大口,不知是來自巨龍身上還是那戰敗的亡者。

巨龍咆哮一聲,無崖被吹翻幾個跟頭後才穩住身形,求生不能讓他前所未有的血脈沸騰,一步成仙渡劫期,能力從未施展一出必誓死相博,他不知道是求生本能還是對绛崖的執念。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不斷的施展所有攻擊沒頭沒腦不畏生死,像失去意識的瘋子亡徒。無崖看着手裏的腥氣撲鼻的肉筋,不知筋疲力盡何來的力氣全身顫抖,手中的餘溫慢慢讓他找回了意識。

這,這是……龍筋?

無崖猛然轉身一具龐然大物倒在跟前,睜開的巨眼死白沒有生氣,無崖驚吓抛掉龍筋,四肢後爬,腦海裏混沌只剩下害怕。

“大師兄。”

雲舞和堯奂最後決定跟過去,看到這激烈戰鬥的慘烈,兩人身心震撼,當看到那死不瞑目的巨龍,無法形容的激動撲向無崖,無法言語看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平複了心情,再看向那巨龍屍體,無崖仍然迷幻失神中。堯奂認為是大戰後的脫虛導致,吩咐雲舞與他帶無崖回去。

雲舞看着失魂的無崖也擔心他情況,與堯奂一起帶無崖回到除鯉聯盟的大本營。除鯉聯盟的人看到雲舞堯奂扶着無崖回來,紛紛靠了過去,當看到無崖失魂重傷的樣子,無不失望嘆氣轉身離開。

雲舞看着衆人靠近本是歡喜的,當他們失望轉身時,倍感覺得修仙界的冷血無情。無崖為他們不顧生死出戰,沒有因無崖死裏逃生歡喜,而是目的性的圍觀全無半點感激之情。

雲舞怒握緊拳,堯奂一邊提醒無崖為重,不要理會這些無情無義的懦夫。雲舞氣着應下,将無崖扶回帳中,雲舞拿出扶雲果讓無崖服下,扶雲果的療效很快奏效,無崖無神的眼有了亮光。

雲舞堯奂激動喚無崖,無崖呆呆看着他們,目光逐漸凝聚,眼瞳倒影他們的影子。

“我……”無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驚了片刻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

“師兄什麽都不要想,先休息。”

堯奂關心扶無崖躺下,雲舞也一邊勸,無崖也覺得疲憊閉上眼睡了過去。

堯奂看着這樣的無崖百感交集,妖龍的厲害他是親眼見識過的,他隔着數千裏都能感受到妖龍的力量帶來的震撼。而眼前的無崖卻殺了妖龍,那是永遠多大的本領多大的毅力勇氣才能辦到。

堯奂總覺無崖只多他一份幸運,他也不差多少只要有了那份機緣,他也能。但妖龍的實力面前,他從所未有的恐懼甚至是絕望,真實的實力者面前他如蝼蟻般。但無崖辦到了,他不再相信他們只是差那麽一份機緣,他們相差的是他無法越過的鴻溝。無崖不僅元嬰壓制,甚至更高的壓制,無崖究竟是什麽的存在,堯奂思緒混亂,大步離開尋找短暫的安靜。

雲舞奇怪看着突然離開的堯奂一臉莫名,但突如其來的獨處讓她激動,心跳如雷她手捂着胸口,臉上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态。她試探着用指尖描繪無崖的五官,閉上眼在心中呈現。

“對不起。”

雲舞頓住動作,睜眼去看無崖,低頭附耳。

“绛崖。”

雲舞驚覺睜大雙眼,不甘看着沉睡的無崖,心中咆哮質問無崖,她有什麽比不上那魚妖,為什麽你對她念念不忘。

雲舞甩袖沖出漫無目的飛行,忽然身形不穩掉了下去,身子重重落地沒有等來疼痛,只是被外力重重彈了出去,這時雲舞已經有了準備沒摔到地,她轉身一看,驚吓倒地。

這不是那條妖龍,雲舞吓得臉色慘白出現眩暈感,但血腥氣讓她清醒過來,這妖龍已經死了,死在無崖手裏。

雲舞靈光一閃,露出得意的笑。

“绛崖。”

無崖回來第一時間來到绛崖面前,近人情怯他喚了一聲後不知如何說起。

绛崖轉看着他,淡淡的目光掃過,無崖如被刀刮過痛苦低下頭來。

“回來了。”

绛崖淡淡道,目光落在無崖的腰間。

無崖被绛崖看着如絨毛掃過心田,一個激靈雙手放在腰間,獻寶舉到绛崖面前。

“意外得到的好鞭子,绛崖可喜歡。”

绛崖盯着那紅色鞭子,色澤圓潤靓麗,她伸手拿過鞭子,突然跪了下來。無崖驚慌去扶她,卻被她大力推開。

“哥,哥哥。”绛崖嗜血的眼蹬着無崖,極度壓抑問道“從何而來?”

“我……”

無崖無從開口,他不知怎麽的忘了這鞭子的由來,只知道這鞭子獨一無二十分珍貴,當看到绛崖那眼神後,他才天旋地轉的回想起與妖龍的決鬥場面。

這是妖龍的龍筋所做,他……他竟然将這拿到她的面前,哥哥,無崖聽到巨大的崩塌聲,不僅僅是族人而是她的血親,一藤同胞,他無言以對。

“滾。”

绛崖極大的克制不當場殺了無崖,只是大力甩他出去,然後在門口設下了水牆,雙膝跪地雙手捧着紅鞭緩緩舉向天空。

無崖用力敲打水牆,一陣陣漣漪散開,迷糊了他的視線,他失力雙膝跪地雙手垂在兩側,垂着頭垂着眼簾。他知道從他踏上除鯉的路必定會這樣的局面到來。

他萬萬想不到,第一次便是血親之恨,他措手不及說不出任何自辨理由,只盼着绛崖的怒火。

但她沒有以往該有的怒火,異常的冷靜至極的壓抑,這不像她,他寧可承受她暴力反擊發洩怒火,也不想看到這壓抑的表現。

那個從不隐藏情緒的绛崖怎麽變了,是極悲後的麻木還是對他的失望或者更多其他,他不想成為那可以可無的人。

“绛崖!”

無崖喊得嘶聲裂肺,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沙啞的爆發力滿滿的無助。

“大師兄!”

臨贊聽聲慌亂中跑來,就在要靠近時被無崖設置的氣牆擋在外面。臨贊呆傻看着失魂落魄跪地的無崖,目光前望看到跪坐姿勢的绛崖,雙手高舉過頭,手中的紅鞭紅得刺眼。

一點晶瑩無聲落地。

嘩啦啦!大雨驟下。

臨贊忙為自己設下氣障避雨,目光呆滞看着無崖被濺入的雨水逐漸打濕。他如一塑忏悔的雕塑,一動不動的承受來自上天的洗刷。

“大師兄。”臨贊心中默念,越過無崖再次看進去,“大王。”绛崖也一動不動舉着紅鞭,微微仰着頭像臨贊看到她的面容,不由一驚,滿含淚水的眼眸極力忍着不讓淚水傾盤,但也難抵擋這已漫過河堤的淚水,幾條淚河挂在她的臉上。

臨贊心不由酸楚,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能讓大王如此隐忍悲痛那可是一件極為為難的事情。臨贊不想看到這樣的大王,希望大王永遠快快樂樂,像《妖聞快報》裏一樣永遠的自我。

臨贊摸了摸眼角的淚,聽到院門的敲打聲,郁悶哪個不長眼的,首次自作主張掏出金鐘罩,金鐘罩從空中落下将整個望舒院罩下。

“看誰還能來。”

臨贊沉重看着裏面兩雕塑,雙手合十禱告。

“皇天在上祖師爺保佑。”

雨淅淅瀝瀝下了幾天?臨贊已經記不清了。金鐘罩落下,僅僅一日就有幾波來自掌門的傳令。

臨贊內心無比的焦急,擔憂看着裏面石雕般的兩人,又焦心聽着外面的傳話。他真想什麽都不理會鑽進地底下。

這時第一縷陽光射下,臨贊擡頭望天,烏雲兩邊擴散,久違的太陽露了出來。

最後一點雨落入塵埃,臨贊目光移向裏面。

斷線的水鏈落下,裏面一切靜止,臨贊聽着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間掐着自己的咽喉。

“怎麽還不動呢?”

臨贊以為雨收雲開,一切将明朗起來。他不經嘆息,外面又傳開了掌門的傳令。

臨贊上前一步來到那空氣牆前,猶豫舉起手又落下,最終咬緊牙關敲下。

拳頭敲打的地方生起一圈圈漣漪,臨贊關注看着裏面的反應,如他無數次一樣無反應。

他嘆息轉身要離開,但內心又出于某種情感回頭望了一下,半該要離開的身體馬上回到剛才的地方。雙目大睜雙手放在空氣牆上。

裏面就在臨贊轉身時又了變化,頹廢跪地的無崖突然直起身子,擡頭望向裏面。裏面绛崖高舉的手微微放了下來,顫抖的雙手環抱放在胸前,她低着頭看不清她的面容。

細碎的微光從她懷中散發出來,绛崖非常緩慢将雙手松開垂落在兩側,仰着頭唇張合着,像是在詠唱古老的經文。

微光漸漸消散,绛崖也聽着了詠唱,她保持着這個動作,帶着水光的眼緩緩閉上。半許,她睜開眼,腰微微動了下,單手撐了下地,魚尾顫顫巍巍支起來,身體搖擺努力維持平衡,突然一歪就要摔倒下去。

“绛崖!”

無崖驚喊一聲,快速站起身子未站直就跑了過去,雙手扶住了绛崖的肩膀。

绛崖靠着他的肩膀,半合的眼看了一眼他,手有氣無力的推他。

無崖就自動的放開她,垂着頭站在一邊去。

“我的錯。請罵我打我,那怕是要殺我,請不要這樣好嗎?不要折磨自己好嗎?”

無崖央求說着,到最後便泣不成聲。

绛崖沉默了片刻,僵硬轉向他,唇張合竟然無一聲發出,随後暗啞聲模糊漸漸沙啞清晰聲傳出。

“錯?你錯在哪裏?”

無崖驚吓擡頭仰着绛崖,雙眼光芒出恐慌,不解,了然。

“我,我……”無崖用力搖晃着頭像最後雙膝一軟跪坐下來,雙手捂着臉,“不知道,真不知道,怎麽就給了你這鞭子,真不是我願。但我不該推卸責任,畢竟是我……”

绛崖呆呆看着顫抖捂臉的無崖,她從未看到這樣軟弱無助的他。在以前她或許會有那麽的觸動,但此刻她麻木看着他。

“是你做的。”

绛崖的聲音幹澀不帶任何感情,無崖放下雙手看向他,良久才說出話來。

“對,是我。”

無崖雙掌反舉,望崖出現平躺在雙掌心推到绛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