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海棠就變成了小小的妻子.明日也沒有比她大多少.也就才18歲.剛剛成年.海棠嫁過去才知道.原來明日是大夫的兒子.他的父親是朝廷重臣.具體什麽職位海棠不知道.只知道明日的父母雖然都覺得她沒有文化.但是還很好相處.
明日是一個沒有功名心的人.每天就縱情山水.吟詩作畫.做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看興趣.但是讀他書卻也特別好.大概就是別人口中的那種天才.
每天.海棠除了做一些小的刺繡活兒.就幫他磨墨.要麽就是給他當模特讓他畫.有時候陪他去別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明日和同齡的少爺都不一樣.沒有別的妻子.并且對海棠也是無微不至的在意關心.海棠的日子過得也十分的惬意.海棠覺得.嫁人原來是這麽美好的事情.
海棠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延續下去.因為确實這樣也經過了好多年.但是.最後還是改變了.海棠還記得.那是一天早上.明日照常畫着畫.練着書法.家裏的傭人突然沖了進來.他慌張着.大呼：“城破了.好多人都逃走了.”然後.便要拉着明日和海棠一起逃走.
海棠沒見過這架勢.就覺得情況緊急.确實是應該逃走.但是明日把管家的手一把甩開.依舊坐下來畫畫.海棠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看到明日坐了下來.就又湊上去給他磨墨.
“管家.除了逃走.應該還有一條路吧.”明日一邊畫.一邊說.至始至終沒有擡頭看管家一眼.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少爺.難道你是要……”管家愣住了.聲音似乎都是在顫抖的.
“是.男子漢大丈夫.這種時候.不上陣殺敵.難道還應該随你們逃跑嗎.”明日依然畫着畫.手都沒有抖一下.“父親在哪裏.他作為朝廷重臣.難道也想要随你們逃跑嗎.他不是總罵我不為國.只顧寄情于山水.這時候國家需要他.他又去哪了.”
門又被推開了.海棠看到父親走了進來.明日這時候正在給他畫的仕女圖上色.父親進來了.只是擡了擡頭.道：“我要上陣殺敵.父親沒有異議吧.”
父親開始一直看着明日沉默.許久說了一句.“明日.你本擅長舞文弄墨.屬于文人.上陣殺敵不是你所長.縱使你有一定的武術底子.為父還是怕……”
明日最後畫着侍女的發絲.道：“國破家何在.父親你應該也清楚的吧.國意味着什麽.逃亡又意味着什麽.”
父親嘆了一口氣.然後笑了起來.說：“不愧為吾兒.我一生忠心耿耿.此時國家有難.我本應當竭盡全力.無奈年事已高.上陣殺敵自是有心無力.那你便代我了卻我的心願.去沙場戰個痛快吧.”
海棠看看明日.他這時已經畫好了最後一筆.把畫筆擱在一旁.笑着道：“定不負父親重托.”
然後他把最近畫的所有仕女圖都拿了出來.遞給海棠.海棠接住.這才發現.明日所畫的女子.每一個都是自己.
然後.雖然海棠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搞不清狀況.但是第二天.就在一條河邊.送別了明日.明日笑着對她說：“海棠.等我.我會回來.然後我們再像以前一樣.你要保重自己.”
海棠點點頭.第一次覺得很難過很想哭.原來離別是這麽難受的事情.不過.海棠覺得.明日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一定是這樣的.
然後.明日便走了.海棠只能留在家裏.每天望眼欲穿明日的回來.後來海棠知道.原來明日是真的去打仗了.每天都是拿命在拼.每天都直面生死.海棠慌了.每天站在小河邊等他回來.每天去寺廟拜佛求簽.希望能夠保佑明日.
然後一年.兩年.三年……海棠等啊等.卻也一直都沒有等到他回來.父親在這期間也去世了.家裏失了主心骨.母親一直哭.海棠也偶爾會哭.漸漸的.海棠哭不出來了.她也不再盼望明日能早點回來.所有的願望也只剩了一個.那就是明日要平平安安的.最後只要能回來就好了.
再等.又是好多年.這個家也已經破敗了.不再是當年富貴的模樣.偌大的宅子也被賣了出去.只留了幾小間房子.親人也死的死.走的走.海棠又重抄舊業.每天去采花煉香.但是她還是願意每天回到家裏等明日.她想着.如果她都走了.明日回來發現找不到她.該多難過啊.
雖然家敗了.但是戰事倒是不斷傳來捷報.敵軍節節敗退.喜訊不斷傳來.大家都說.苦日子就要到頭了.去打仗的男丁就要回來了.
海棠如死水一樣的心又活了過來.又開始每天忙着梳妝打扮.許久不照鏡子.海棠發現自己都不認識鏡子裏的自己了.不再是少女的模樣.雖然樣貌倒是比過去更好看.可是明顯的就是老了.青絲染白發.
海棠苦笑着拔下了鬓角上的白發.想了想.自己也32歲了.明日是在她20歲時候走的.到現在.居然已經12年了.想一想.現在的明日已經35歲了.不知道他的樣子有沒有變.應該也不是當初那個永遠帶着笑的少年了吧.有白頭發了嗎.有沒有變老.天天風塵裏來去.會不會變黑了變壯實了.
海棠想着明日可能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心裏知道.無論是什麽樣子.明日都會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嗯.一個比海棠花還要好看的人.
海棠有時候自己也覺得奇怪.當時怎麽就一見鐘情了呢.明明後來也遇到過比明日更漂亮的人.可那天滿山紅霞下那穿着白紅衣服的明日.永永遠遠.都是最好看的人.也是海棠最愛的人.任誰也無法取代.
很快.朝廷傳來捷報.說是苦戰結束.雙方已經就邊境問題達成協議.對方讓步.士兵們很快就要回京城了.海棠激動了好多天.覺得苦日子就要到頭了.每天更是注重對自己的梳妝打扮.可不能讓明日回來看到一個醜醜的黃臉婆啊.
然後.直到一天.那天還是海棠的生日.隔壁的阿婆叫海棠去看朝廷公布的名單.孩棠欣然前往.然後在那份名單上看到了明日的名字.海棠問阿婆.“這是要回來人的名單嗎.”
阿婆搖搖頭說道：“這是犧牲之人的名單.”
海棠一驚.閉上眼睛.只覺得心裏最美的那朵海棠花昨天還開的正旺.今天就凋謝了.她沖回家.發瘋一般得抱着明日留給她的那些仕女畫.原本這些畫是她精神最大的寄托.可是這一次沒有.只感覺畫上自己的微笑.都是那麽刺眼.
阿婆敲開了海棠的門.安慰她道：“7月半鬼節的時候.你給他立個衣冠冢吧.也算是讓他回來了.明日這個孩子.我從小看到大.是個實打實的好人.他一定能夠再投個好胎的.”
海棠在七月半的時候按照阿婆的指示.立了衣冠冢.用的衣服.就是他們初見時候明日穿的那身紅白衣裳.海棠只覺得.明日明明做什麽都那麽好.怎麽就會食言了呢.他說好要回來的.
可能是因為失去了生的希望.沒過多久.海棠就染病去世了.死的時候.手上還捏着明日生前最喜歡拿着的紅黑色的折扇.
“在奈何橋下.我沒有遇到他.不過那樣也還.在海棠的心裏.明日也一直就是那最美好的樣子.”葉寒說着.終于講完了他們的故事.我一下子沒忍住.就哭了出來.我一向淚點低.又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故事.
等了一輩子.就等來陰陽兩隔.人事兩茫茫.海棠死的時候.得多麽絕望啊.我又看着葉寒.她經歷的又何止是海棠這一世的離別.那她的心.得多痛.為什麽命運.總是不願意給她一個好的結局.
“喂.金燦.你哭什麽……”葉寒看到我哭.似乎有點慌神.她擡起手.又放下來.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沒什麽.真的沒什麽的.金燦.你別哭了.我不會安慰別人.”
我只是更加放聲哭了出來.葉寒和周伫.林零和蕭成安.在哪個時空.最終都是悲劇收場.如果按照我們的命運.那我和鄭世禹也應當是如此吧.我們.真的就能逃過一劫嗎.
我的命運.真的就能夠改變嗎.
我忽然又想到一個人.如果說交換命運可以改變鄭世禹和我之間的結局.那金恩勝又算是什麽.因為我的交換命運.莫名奇妙被牽扯進來的無辜的人.
“葉寒姐姐.我們最後能幸福嗎.”我問她.最然我知道她也給不了我答案.
“我大概是不會了.不.是肯定不會了.但是你還說不準.并且你還有我和零子幫你.我想你是可以擁有一個好一點的結局的.”我沒有想到她卻真的還給了我一個答案.
“嗯.”我點頭.就算是為了她們.我也應該要幸福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