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外人在,他一定要把她緊緊擁入懷中,好好的…好好地吻一吻。
然而此刻的楚離亦是尴尬的不行,他無比希望他是空氣…
“嗯,今晚也不早了,你們先回房休息吧。”楚離輕咳一聲,為他們介紹眼前的寝殿,“這是落霞宮,專門用來接待貴客的,早點休息,明早我再來候你們。”
“有勞冥主了。”孟闕斂衽為禮。
“好說,閣主客氣了。”楚離看向一旁南袖,抿唇一笑,頗為少年氣,“小紅,晚安啦~”
“說了多少回別叫我小紅!要這兒不是你的地盤,你信不信我打死你!”朱雀杏目圓瞪,氣鼓鼓的樣子像一只雙頰塞了過多瓜子的倉鼠。
楚離失笑,旋即一陣黑煙散去,沒了他身影。
“走吧,我們進屋吧。”兩人的互動孟闕都看在眼裏,卻也沒說什麽。
是夜,大概是有些認床,朱雀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着。龍的眼睛在一片幽暗中亮得灼人,他将南袖攬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她的手臂,哄她入睡。
不多時,嬌俏的紅衣仙子終是沉沉睡去,這時,孟闕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去了她腹部。到底血脈相親,他能輕易感受到那微弱卻明晰的,與他甚為相似的一股靈氣在默默湧動。
他感激地,差點落下淚來。
翻身下榻,在窗下的書案前坐定,借着稀薄的月光,幻出珍愛的玄墨毛筆,開始專心致志地描畫扇面。
仙人天壽無極,仙胎一孕便是十年,但玄天青龍一脈甚為特殊,一胎的孕期長達三百年。且随着分娩時間的臨近,不同的症狀會不斷頻發,承孕之人會越來越痛苦…
他卻,不能守在她身旁。
他委實,算不得一個好的夫君,更加不是…一個好的父君。
描寫的筆觸驀然一頓,一顆淚不期然的,滴落在扇面上,将那處的墨跡暈開,化作一團說不清道不明解不開的…
離愁。
翌日,楚離果然早早便守在了落霞宮的門外,懷裏抱着那只白貓,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着。小鴿子就很可憐了,大概是怕它會無端排遺,一襲黑袍腰墜血玉的冥主大人根本不容它近身。
沮喪的白鴿一看到南袖與孟闕出門,便歡歡喜喜地飛向了南袖,誰知仙子的眼裏只有那只貓咪,興奮地自楚離懷中将它抱起,揉在自個懷裏好一頓撸。
被無視的鴿子傷心欲絕,毅然決然轉身離去,停在了不遠處的圍牆上,然後一蹲,留給衆人一個孤獨且肥胖的背影。
南袖不禁有些好笑,這小胖鴿子真是太愛生氣了~
“別生氣了,快回來吧!”南袖把肩頭往外一湊,笑着說道,“我的肩膀給你靠喲~”
鴿子仍是蹲在那兒,只是抖了抖翅膀,不為所動。
“還挺傲嬌的…既然這麽難伺候,還不如炖了算了。”
聞言,鴿子一驚,猛地回頭看向南袖,小小的眼睛裏是大大的困惑,似乎是在無聲地質問:你身為鳥族之首,怎麽可以吃鳥鳥?!!
“嗯,小紅所言極是,養了這久也沒養熟,還不如宰了算了。”楚離在一旁點頭附和。
鴿子驚慌失措,吓得一陣撲棱亂飛,不一會兒就沒了鴿影。這時,懷裏的白貓凝着它頭也不回的背影,急切切的“喵”了一聲,似是在挽留落荒而逃的小鴿子。
“哈哈哈,真是兩只活寶啊~”南袖大笑。
“這鴿子和小貓如此逗趣,你要不就在這裏多玩幾日吧?”孟闕提議道。
“可以啊,”南袖先是一口答應,随後察出不對,面帶疑惑,“‘我’在這裏多玩幾日?那你呢?”
“你玩好了,玩夠了,便傳音于我,我來接你。”
“又是這樣!”
他說的坦然,卻惹來南袖的不滿。
“在白钰試圖殺我的時候,你怎麽說的?你說你不會再丢下我一個人了!現在是怎樣啊?你又想撇下我嗎?”越說越氣,朱雀不禁紅了眼眶,“你以為我是傻子,感覺不到嗎?你有心事,還想瞞我到何時?”
“袖兒…”
他知道的,仙子秀外慧中,也豈會察覺不到他的畏縮與忐忑?
只是…
他恍然想起,他曾和三太子珖霖說過的那句話:愛一個人,定是要為她計長遠的。
“南袖,你會否太過敏感了?我不過随口一提,你便诘問連連,人前這般失态,哪裏還有半點龍族主母的端儀?”他沉了臉色,話說得也不客氣。
“還好,還好,小紅向來耿直,楚離并未覺得不妥。”
不知怎的這倆人就莫名吵起來了,身為東道主的楚離趕緊出來打圓場,他幻出一宮侍,對南袖說道,“小紅,你先随侍婢去前廳用膳吧,我替你好好罵他!一定讓他給你磕頭認錯!”
“閣主夫人,這邊請。”宮侍也是個有眼色的。
南袖胸口起起伏伏,顯然怒氣未消,瞪着一雙墨色眸子,盯了孟闕良久。懷裏的貓咪似是感受到她的憤懑,怯怯地叫了兩聲,不知是害怕,還是想安慰她。
哼,昨晚還自作多情地想,貓哪裏有龍好撸?今時今刻才發現,龍心莫測喜怒不定,難懂得很,還不如一只才見過兩面的貓兒善解人意…
“乖,我帶你去別處玩。”
終是結束了無言的對峙,南袖一甩廣袖,憤憤而去。背挺得筆直,腳下大步流星,是那如火裙褂都蓋不住的一身冰霜。
直至那抹身影終消失于轉角,兩位仙君才是收回了視線。
“上神若有興趣,便随楚離去榭臺坐坐吧。”他睇着孟闕,勾唇一笑。
“好,煩請冥主帶路。”
整座冥王宮都落于湖上,雅致的臨水樓閣自然比比皆是,楚離将他引去了最為偏僻的一處水榭,并親設結界,隔絕外物十丈有餘。
“如此,閣主可暢所欲言了。”
彼時,孟闕正默然伫立于水邊,靜靜睇着湖中嬉戲的魚群。而他坐在案前,幻出一套酒具,仔仔細細斟起酒來,一陣酒香萦繞滿室。
“孟闕此行的目的,想必冥主已猜出一二。”他于他對案落座,飲下一杯酒,卻不禁皺起眉頭。
楚離抿唇一笑,悠悠說道:“你們天上的神仙,怕是喝不慣我們幽冥界的酒…”
“既是冥主盛情,喝不慣,也得喝!”說着,接連下了兩杯,“我已自請三杯,冥主可看到我的誠意。”
“喝不慣,便呆不住,想留都留不了。”他嘆息。
“能留的一刻,便是一刻,還請冥主成全!”他垂首抱拳,很是誠懇。
“你究竟是有什麽難言之隐,非要瞞着她?甚至,還這般迂回的,要将她托付于我?”楚離頓了頓,道,“是因為…白钰嗎?”
孟闕不語,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方才南袖一時情急,說什麽白钰殺她,他當時便心頭一跳,再結合孟闕此前的表現,自是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那場天界與青丘的大戰,六界皆有所耳聞,可嘆青丘與天界素來交好,居然也會兵戎相見大動幹戈…其餘四界,看笑話的,大有人在。”楚離搖頭一笑,“但很快,大家都笑不出來了。白钰将赤霄劍靈燭龍踩在腳底,将那高高在上的天帝肆意戲耍玩弄的事跡一經傳出,瞬間人心惶惶。都說,他是萬萬年來,最勢不可擋的魔頭…”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南袖動手。既是英武如你,也拿他沒轍,才出此下策的,是嗎?”
“是,你也去過荊州,亦知這黑影來的古怪,白钰便是被它控制了心神,才會走火入魔。我近前得知,那黑影的目标竟是袖兒…”他再一杯,語氣中皆是堅毅,“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去一個地方,将這黑影的根源斬斷,才能救她。”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多曲折,楚離沉吟片刻,道:“為何是我?南袖出身鎮南府,能護她的人不要太多…我不過是小小冥界的主君,勢單力薄,保不住她的。”
“不,只有你,只有你這幽冥界可以做到。”孟闕搖頭,對上楚離不解的眼神,他緩緩說道,“非是需你保她,而是需得你…”
“拖住她。”
那時,楚離尚不知他此言是何意,只記得龍的眼睛,是可以困住人的,讓人下意識的…去順從他的意思。
他無法拒絕,惟有點頭應承。
待孟闕找到南袖時,那豔冶的紅衣仙子正坐在彼岸花海中。
原來彼岸花真如楚離所言,見花不見葉。只見花開無極,如火如荼,一腔血色勢不可擋直要漫上遙遙天際。目之所及,皆是鋪天蓋地的紅,活似那日見過的,天庭的送聘隊伍。
他突然有些恍惚,好似南袖便是那紅妝盡頭,候他多時的待嫁娘子。
如今,他便要走過這千裏紅妝,要踏過這屍山血海,要趟過這天高海闊…
去到她的身邊。
每行一步,心便沉一分;離她愈近一分,滿心的悲歡便更深一度。說起來,這才成婚多久啊,這須臾的時光,盡用來争執吵鬧了,
真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