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啊?”最先反應過來的趙青盡,湊在小二身旁壓低聲音問。
小二想了想,遮掩了半張面頰,附在他耳旁小聲說:“據說是新來的青州通判……”
“啊?!”趙青盡大驚。
他這才想起來,前兩日京城咒禁院确實快馬加鞭地送來一封公文,說新任青州通判李澤,很快就要到青州赴任了。主管刑獄,明面上是沈慕瓊和趙青盡的上司。
趙青盡倒抽一口涼氣,這兩日事情太多,竟硬生生忘記了。
他忙上前拱手詢問,“敢問這位大人,可是新任青州通判,李澤李大人?”
李澤沒隐瞞,面頰帶笑,點了下頭。
真是巧了,居然會在案發現場遇上。
李澤沒同他多言,轉身換了個方向,拎起被害人登記的那一頁,稍微舉高了一些。
紙面上,陳木生的楷書小字清晰可見。除此之外,在這名字旁邊,還有一列突兀的空白。
陽光照上去的同時,站在陰影裏的沈慕瓊,隐隐能瞧見那空白位置顯現出了像是水印一般的痕跡。
好似寫着「貓妖」二字。
“這看不見的夫人落筆寫字的時候,你可在場?”李澤望向小二。
“在場。”
“親眼所見?”他追問。
“這……”小二猶豫了,他撓着脖頸想了想,眼神有些搖擺不定,看看沈慕瓊,又看看這黑衣的男人,為難道,“我瞧着他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就沒太關注他,他夫人寫的時候,我也就只是附和了兩句……”
“到底看沒看見。”沈慕瓊肅然道。
小二此時往後縮了縮:“沒瞧見。”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這個水印一樣的痕跡,到底是誰寫下來的。
也許是「夫人」,也許是陳木生趁着小二不注意,毛筆沾了水,飛快寫上去的。
這種可能性,不僅沈慕瓊想到了,李澤也想到了。
如此一來,倒真不能排除凡人作案的可能性。
沈慕瓊一邊想,一邊接過他手中的冊子,仔仔細細地瞧着那兩個水寫一般的字樣。
這兩個字,槽點太多,太扯。
哪裏會有妖怪像是生怕別人找不到它一樣,把自己的真身寫在冊子上頭的?而且還是用畫符一般的筆法,寫得複雜晦澀,不好辨認。
“青盡,把你的筆墨給我。”
陽光傾瀉而來,桌旁,沈慕瓊一手拎着那頁紙,透着光看着上面的筆跡,一手執筆,想要将那兩個字臨摹下來。
可怪了,她剛寫兩筆,就覺得控筆艱難,半晌寫不下第三畫。
“我來。”恰在此時,李澤探身抽出沈慕瓊手裏的毛筆,沈慕瓊立馬覺得緩了口氣,胸口舒暢許多。
與沈慕瓊不同,李澤寫得絲滑順暢,不帶一點卡頓飛快臨摹了下來。
沈慕瓊伸頭看過去,頓覺驚嘆。
這筆鋒也好,筆法也罷,竟就像是從上面拓下來的一般。
“現如今,案子線索太少,疑點太多,就算确實有妖邪作祟的可能性,也不能忽略其他細小的線索。”李澤微笑道,“之後,咒禁院和提點刑獄司,還是先從陳木生的人際關系入手。收整好他所有的随身物件,我們先要知道他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以及為什麽會落腳在青州的客棧裏。”
“如此,才好判斷案件性質。”
他思路清晰,與沈慕瓊不謀而合。
只是說那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讓沈慕瓊隐隐覺得他似乎是故意在對她說一樣,有點怪。
傍晚,所有的物證都收整完畢,李澤最後檢查了一遍房間,親手貼上了封條。
“案子未破之前,這間屋子就不要開啓了。”他從懷中拿出一粒銀錠,放進小二手裏。
五米開外,沈慕瓊望着這一幕。
“這家夥之前是在哪裏高就的?怎麽從沒聽說過這名字?怎麽他自己一個人?連個護衛也沒有?”她轉過身,小聲問一旁的趙青盡。
被李澤瘋狂差遣了一整天的趙青盡,累癱在椅子上:“哎呀,我先前暗中調查了,沒來得及跟你講,這人是有點怪異的。得了調令連家都沒回,甩了護衛幾十裏,自己快馬加鞭的趕過來的。”
“而且吧……他是李國公世子,本來朝廷指派來青州的不是他。”趙青盡坐正身子,“你也知道,凡人官員在咱們這個地方,生存不易,根本不可能弄個皇親國戚過來。”
确實。
青州府三年換了八個通判,至今沒有知州。
這不是一個只要知州勵精圖治,百姓就能安居樂業的地方。
這裏地理位置太特殊,正好處在凡世與妖界交界的位置,一年到頭都有不安分的妖怪溜進來為禍人間。
如此危險,卻送來一個皇親國戚,實在不合常理。
“要不說怪異呢,這世子仲夏大病一場,生死邊緣徘徊了十多天,竟在京城神醫手裏奇跡痊愈。但那之後跟得了瘋病一樣,鬧着非要赴任青州,誰勸都不行。”他揉着自己酸脹的大腿,“也不知天子是如何考量的,怎麽就三下五除二,真把他送過來了。”
趙青盡抱怨連連:“就他這麽個精貴樣子,萬一出點問題……呵!”他冷笑一聲,“別咱們守護了這麽多年的青州結界,最後沒被妖怪給破了,反倒栽在凡人手裏才有意思。”
沈慕瓊明白,趙青盡的話不無道理。
她本就是裏蜀山四大妖之一,會在青州掌管咒禁院。除了遣送那些作惡的妖怪之外,還有個更重要的任務,便是守護青州結界。
若是結界坍塌,天下危矣。
“你之後暗中護着他點。”沈慕瓊蹙眉,“他是皇親國戚,又是肉眼凡胎,萬一折在這兒,後續我們的麻煩會很多。”
“啊?我?”趙青盡震驚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見沈慕瓊沒有收回的意思,只好歪嘴應聲,“成吧!我來護着他。”他喃喃道,“看我不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