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難得,如果不是你們,這兩棵樹現在恐怕也是強弩之末了吧。”
木栾子樹樹齡極長,但是能活過二百年的,也很少有。院子裏的這兩棵,恰巧是二百年的樹齡。
“也要感謝赫莉大人和勝畫大人,不然我們也沒有今天的造化。”
兩個小小的人兒站在門口,十二三歲的樣子,看姿态,如果不認識的,還以為這是兩名座敷童子呢。他們穿着相似的和服,一頭不辨男女的娃娃頭,微笑的樣子甜甜的,偏偏眼睛眯起的時候,會有一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微妙違和感。
勝畫站在回廊下,冷眼看着這兩只小精靈:“确實是你們的造化。”
“不過,這個時代……幕府,還能茍延殘喘多久呢?”
“哈。”
……
百琳站起身子,手臂上的箭弩對準黑發男人,她厲聲問道:“你這家夥,是什麽人?潛入這裏又有什麽目的?”
面對指向自己的刀劍,男人笑眯眯的打趣:“呀,好好的美人,生氣的話可不好看。”
凜這時候問道:“哎?這位先生不是這裏的人嗎?……天啊!!!”
她指着那個男人,“我們本來是七個人的,怎麽多出來一個?!”
百琳打了個寒顫,曉從枕在姐姐的腿上的姿勢改成正坐,輕聲提醒:“難不成是妖怪?”
黑發男子的手撫過他淩亂的黑發,懶散的樣子,沉穩的氣質,難道是纨绔子弟嗎?
男子金色的眼睛掃過在場衆人,似乎在尋找什麽,最後将視線定在曉的身上,笑容溫和的問道:“之前聽他們說,你叫曉,是嗎?”
曉:“……”
男子無奈的笑着:“別這麽戒備嘛~我只想請你去做客而已,何必那麽冷淡呢。”
“為什麽?”
男子眼珠一轉,笑呵呵的訴說:“聽聞十五年前,淺野家種過一棵木栾樹,從當年開始便一直開花,直到十四年前,一夜之間挂滿果實。我曾經去看過,很美。”
“那只是市井傳言而已吧?”屍良也聽說過,只當是唬人的罷了。等等!他看向小臉冰寒的曉,勾唇一笑。
男子頗有些可惜的看着屍良,淡淡的解釋:“只不過,似乎在兩年前,那棵樹就已經和普通的樹沒有差別了。”
“淺野……淺野家的二女兒……是曉啊!”百琳瞬間想起了什麽,那些資料,那些時間……确實和淺野道場的市井傳聞時間吻合……和曉出生、淺野道場遭劫的時間吻合。
“啊咧~”黑發男子的眼睛再次睜一只閉一只,閑散的看着曉,伸出一只修長的手,問道:“小美女,要不要去我家做客?老爹見到你……會告訴你很多事情的……包括你想知道的……關于‘過去’的事情……”
猶如咒語一般,黑發男子的聲音清亮而溫和,帶着一絲明顯的蠱惑。
“呵~”曉低頭輕笑,衆人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只聽見她脆聲問他:“很多事情?”
她豁然擡起頭,眼神淩厲:“你怎麽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那一片混亂的記憶,已經成了她的逆鱗,除了哥哥之外,沒有人可以碰觸,就連親近的姐姐都不知道。如今被人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心中竟然有一種抑制不住的燥亂和淺淺的恐懼。
“嘛~別生氣啊……”男子輕笑。
他以玩世不恭的态度去觸碰別人的逆鱗,徹底讓穩定不下來的曉憤怒了。她抽出那條血紅色的軟鞭,身子微轉帶動離心力,鞭子呼嘯着發出奇異的聲響,直接沖着男子的面門砸了過去。
黑發男子原本不在意,可是眼瞅着那條鞭子抽下來,他竟然覺得眼皮直跳!!血紅色的……不好!!他的速度很快,瞬間發動鬼憑‘鏡花水月’,讓那孩子以為她打中了自己出出氣。
其他人也被曉的陣仗吓了一跳,更加奇異的是——那被抽的男子身形漸漸消弭,不過片刻,就沒了影子。
“怪事。”新利路摸摸後腦勺,一副二百五沒人理的樣子。
……
睡夢中,曉似乎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雖然說不該看到,但是看到了之後,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那是一個幽靜的庭院,裝飾的既繁華又溫馨,還有一種淡淡的霸氣。她不禁思索,難道布置庭院的人,是女人嗎?
石桌古樸,院落幹淨……還有兩棵看起來很年長的大樹,院子裏錯落的石燈,幾株嫣紅的彼岸花,飛舞的蝴蝶……她是不是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呢?
夢境回蕩起來,像是水滴入了鏡面,畫面變得模糊起來。
似乎能聽到琴聲,帶着異域的感覺,很悅耳。歡快的音調裏似乎有一種淡淡的悲傷,掩蓋住悲傷的,是心中向往的希望。
庭院裏的人很多,不是人的也很多……
那一頭紅發的少年……應該是哥哥吧。雖然看起來消瘦,卻格外強大,彎曲的紅發給人一種狂放不羁的感覺,說話間會露出兩顆危險又可愛的獠牙。
‘曉只能作為一個普通女孩度過這一生,決不能被人發現她和我們牽扯不清。’
是誰在說話……
‘沒有誰能壓制住神明的記憶,她遲早會記起我們。’
誰……是在院子裏拿起和扇跳舞的女人嗎?還是……那個有着薄涼笑容的男人?
‘她已經記起我們了。’
曉在心中輕笑,她竟然不覺得害怕,對,她不怕這些沒見過的‘人’。她只是有一些心慌,心慌而已。
白裙白衣的女孩問道,‘等待她的日子,真的很無趣呢……吶,卡丹茲,你說我們是什麽呢?’
哥哥的聲音很低沉,‘我們只是在這兒描繪看不見的東西的形體,吟唱聽不見的歌謠,用這雙手捧著失去的東西,我們就是這樣的生物。’
‘呵……誰說的?’
‘夭夭的舊友。’
‘很有趣。’
曉暮然驚醒:“夭夭!”
夢中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場夢而已。只是他們的存在太過真實,所謂真是并不是她能看的多麽清楚,而是,那種毫無違和感的熟悉。
為什麽,會夢見這些事情!自己到底是什麽啊!
“呦,你醒了?”不懷好意的低笑。
天色還朦胧着黑暗,曉卻覺得胸口一片寒涼,她下意識捂住敞開的前襟,恨恨的念着身前男人的名字:“屍、良。”
“你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對方的聲音映着月色,簡直森寒到了骨子裏:“做你。”
曉剛想喊人來,卻被一柄匕首劃破了脖頸上的皮膚,刺痛、冰涼。她忍住疼痛,抽着氣低聲問他:“你記恨我?”
“當然。”
曉咬牙說道:“你要殺我姐姐,我動手有什麽不對?如果是萬次和你交手,你就不會完整的在這裏呆着了。”
屍良的刀子順着她的脖頸滑下,冰涼的刀刃一寸寸舔過她的皮膚,引得她振振發抖。她的樣子似乎取悅了他,他俯下身,舌尖舔過那些不深的血痕。
危險而淫靡。
“可是我也不會感謝你。”
曉盯着他,她怎麽會惹上這種人。
“你這樣看着我,我也不會住手。”屍良貼近她的臉,壓低了笑聲:“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你敢叫,我就敢廢了你。”
“不過,我現在還真舍不得弄壞你。”
曉拿出枕頭下面的匕首,揚手紮向屍良的眼睛:“滾!”
屍良真的比她強太多了,匕首甚至還沒有紮上他的皮膚,就被他抓住手腕停了下來。
“敬酒不吃。”
之後的事情,堪比兩頭撕咬的野獸。
一頭野獸為獵豹,一頭野獸為牙齒剛長齊的貓。
獵豹與貓撕咬,誰勝誰負?
答案很明顯,貓雖然張牙舞爪,但是依舊抗不過獵豹的力氣。
貓滿身傷痕……
曉紅了眼睛的那一刻,只覺得液體澆在了自己的身上……猩紅的、溫熱的、讓人舒暢的……血液。
“我說過,你是我的。”
紅發少年的刀直接捅進屍良的胸膛,似乎還不解氣,他手腕轉動,紮在屍良身體裏的刀同樣帶給屍良劇烈的疼痛感:“你……!”
曉的身子被血撒了滿身,她愣怔的看着房間裏的一切,緊繃的身體陡然放松下來。
“混蛋!!”屍良抄起他的長刀向身後揮去,‘锵!’的一聲,在距離少年一寸的位置猛然頓住,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刀鋒一轉,屍良的刀子對準曉,只可惜他還沒有下手,便被少年的武器甩了出去。
少年不再理會死魚一樣喘息的男人,他緩緩蹲下,看着曉的樣子,皺起眉頭:“真狼狽呀。”
曉的身子被鮮血浸染,斑駁的血跡和白皙稚嫩的身體上,是小刀劃過的淺淺傷痕和暧昧吻痕。淩虐的姿态,讓他想對她做點什麽。
“……哥哥……”
似乎剛才的噩夢依舊在纏繞她,她嗫喏着他的名字,原本靈動的雙眼,安靜的死寂。
房間內怵然出現一個陌生的青年:“卡丹茲,你不該這麽做!”
看到被褥上坐着的女孩瑟縮了一下,青年壓下心中的憤怒,瞥了一眼躺在角落半死不活的男人,最終無奈嘆氣。
“不該怎麽做?”紅發少年的臉被投射進來的月光半遮半掩,危險的氣息在房間內肆意壓迫着空氣,但是,曉竟然會覺得……安心。
少年的手溫熱修長,骨節分明,拂上她髒污的臉頰,大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與血,磨砂的她眼角生疼,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留在這種世界,沒人能保護你。”深淵一般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紮的她心口微搐,他低啞的聲音蠱惑着她:“你會越發美麗,像今天的事情,也會越來越多。”
在看到曉眼中暈染的恐懼之後,紅發少年滿意一笑:“抛下這一切,我帶你走。”
曉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最後她點頭。
“卡丹茲。”青年的聲音有些駭人,他幾乎一字一頓的警告他:“你不能。”
少年嘲諷一笑:“不能?我說過,她是我的。即使只是一個軀殼……都只能是我的。”
青年心中已經說不清楚,當年赫莉忒亞将這只惡魔帶在身邊,卻想不到他是這樣的狼子野心:“你的?!你口氣不小!”
本是如畫一般的人物,卻散發出這種碾壓天地的氣勢,曉幾乎下意識的縮進紅發少年的懷裏。
“勝畫,她轉生一世,贖清罪孽。不管怎麽樣,這樣也已經夠了吧。”
少年的臉頰貼着曉的臉頰,在她聽不懂的話語中,腹部傳來刺痛,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紅發少年,喃喃問道:“哥哥……你……要殺我……”
……
曉消失了,凜發瘋了似得找了她三天,最後她只能抱着曉睡過的被子,滿是血跡的被子,無聲痛哭。
凜的目标移向一同失蹤的屍良,他那種人,傷害她妹妹的事情不是做不出來。就連和屍良一夥的無骸流,也認定這件事是屍良做下的。
她和萬次走在江戶的大街上,幽魂一般。
“嗨,聽說沒有,山林裏的木栾子樹,花全謝了,怪異的很吶!”
“我聽隔壁上村家的也這麽說的,你說這多奇怪了啊!”
凜快步走過去,對那兩個閑聊的婦人問道:“你們說什麽?為什麽會全謝了?!明明不是這個季節啊!”
婦人看她情緒激動,後面還跟着一個不好惹的男人,連忙說了兩句“誰知道啊!”便躲回了家中。
凜看着遠方,“萬次哥哥,曉……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啊。”
凜說不出那個‘死’字,萬次同樣不忍心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不會接受不良吧~
我是親媽……真的……
☆、無限:歸去來兮
這場戰鬥持續到了冬季,原本不過是淺野道場與逸刀流的恩怨,如今……不知何時開始,凜已經陷入到名為恩怨的風暴當中去了。
德川幕府與逸刀流的招安與動亂,他們與逸刀流的恩怨,他們與屍良的恩怨,兇戴鬥對屍良的追殺,屍良的反撲……還有,練造對他們的怨恨……
巨大的風暴裏,她要如何站穩腳跟?
“屍良……我妹妹,是你殺得嗎?”凜看着屍良将她的腳墜上石塊,近乎冷漠的問他。
見對方不理她,凜繼續問:“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麽了?”
屍良下手利落的剝下她的衣服,只留下一件敞開的單衣。
他冷笑着看着她:“我将她殺了,哈哈~哈哈哈~我是怎麽對待女人的,你應該知道的。不過,萬次馬上就追來了吧,你比較走運啦……嘿嘿哈哈哈……”
凜出神的望着飄落的白雪,耳邊似乎有妹妹撒嬌的聲音——
“姐姐,如果戰鬥延續到冬季的話,我可能會拖後腿的。”
“沒關系,姐姐照顧你。”
“好啊,曉最喜歡姐姐了!”
凜被屍良挂在湖泊的碼頭欄杆上,半個身子浸在湖水當中,飄雪的季節……恍惚間讓凜想起了妹妹的話。
“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凜在水中撲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情況……難道,妹妹就連死,也沒有一個安眠的地方嗎?
屍良露出劣質的笑容:“哼,如果你們打敗我,我就告訴你……全部……”
布置好這一切,屍良前去迎戰萬次。
……
這幾次戰鬥太過慘烈,即使是幾年之後,凜依舊不能釋懷……也許,當初選擇的道路就已經錯了。之後的一切,只是錯上加錯。
将半死的屍良抛棄在荒野,練造跑來質問他們的話語,就像一把刀子紮進凜的內心。
是啊,明明萬次哥哥和屍良一樣殺人如麻,可是在那種危險的時候,有一群人圍在萬次哥哥的身邊保護他……至于那個像惡鬼一樣的屍良,孤零零的死在荒野上,伴随他離去的……是野狗撕咬身體的痛處。
他們都是殺人兇手——他們都曾經将某一個人從親人的身邊奪走……只是手法不同罷了。
其實……複仇什麽的,真的很空虛……包括她最後給了天津影久的那一刀……為了……不将這可怕的仇恨,帶到下一代。
即使……她真的不願意殺死天津影久!
起初,她糾結于妹妹的下落,甚至自責的認為,就是自己執意于報仇這種事,才會落得姐妹分離。
……她終究無法在屍良的話語中判斷出真與假。
最後,凜只想相信……她的妹妹還在世界的某一處生活着,也許忘記了一切,也許……從滿山木栾子花落的時候開始,她的妹妹就已經重歸寧靜了。
……
卡丹茲那一刀下手夠狠,殺人的時候除了他不想殺的,只要下手了,就沒有捅不死的。
所以,曉被他直接歸西了。
冥界愛麗舍的木栾居裏,赫莉忒亞胃疼的捂着肚子。
卡丹茲下手不輕,但是他也知道,那種東西并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影響。
“行了,用我幫你揉揉?”紅發少年站在床邊,低笑着俯視某神。
赫莉忒亞倒是不客氣,仰頭看他,水盈盈的眼睛……看起來有點可憐。
卡丹茲坐在床邊,一雙修長的手覆在她的腹部,他低笑:“以後還想這樣輪回嗎?”
“……”赫莉忒亞不語,氣鼓鼓的看着他。随後,她努着嘴回道:“又不是我想的,你知道我是什麽人。現在是神明還好,如果以後不是了呢?”
萬一罪孽加身,鬼知道會遇到什麽!
卡丹茲輕笑:“也是。”
他怎麽會不知道她心裏的不安。
下一秒,赫莉忒亞那白淨的皮膚上,竟然緩緩地冒出無數條乳白色的細煙,一絲絲,一縷縷互相翻滾,纏繞……尾部晶藍的顏色似乎在提醒卡丹茲,這是水。
之後,如煙雲般飄渺的水霧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并漸漸将赫莉忒亞姣好的身子覆蓋住,直至水霧漸漸收攏,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女娃娃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張如天使般天真無邪的可愛面孔,尤其睫毛下那雙比天池水更加清亮的雙眸,僅僅只是一眼,就有一種令人甘願放棄一切的美。
那是舒夭年幼時候的容貌,也正是這雙可愛的眼睛,引得惡魔一步一步走向沉淪。
幼小的人兒躺在床上,對着卡丹茲脆聲道:“抱抱!”
卡丹茲先是驚訝,随後一笑,心甘情願的俯下身子,雙手抱住孩子的腋下,單臂将她托抱在懷中。赫莉忒亞胖嘟嘟的手臂挂在卡丹茲的脖頸上,溫熱的觸感讓她心安。
赫莉忒亞和卡丹茲出現在冥王大殿的時候,着實讓衆人驚訝的一把。
那紅發的年輕惡魔一身黑色短款軍裝,身板堅挺剛毅,紅色的眼睛也如血一般,透着邪佞的味道。偏偏被他抱在懷中的女娃娃一身白衣,長發披散在背上,軟軟萌萌的,暖心。
先不說那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惡魔,單就是赫莉忒亞現在這個形象,就足夠衆人驚訝了,畢竟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睡神修普諾斯的注意力顯然被抱着她的惡魔吸引了,他挑眉看她:“這惡魔是你的?”
“是。”清脆果斷,娃娃臉軟嘟嘟的,讓人生不起氣來。
睡神的臉色不妙,在看到那個紅發惡魔狷狂得意的眼神的時候,睡神一張俊臉瞬間陰沉下去了。
一頭銀發的死神掩下眼底的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問她:“咳,女神,你這副模樣是怎麽回事?我可從來都不知道你還喜歡這樣的打扮。”
赫莉忒亞歪頭看他,“不是可愛嗎?”
“……是可愛。”死神達拿都斯忍着笑,可愛到他的睡神兄長見到了都想抱一抱了。可惜呀……他那個哥哥就是個沉穩到不行的主兒……這好機會又給了別人。
潘多拉站在下首,幾乎與拉米亞相同。這次聖戰失利,冥王陛下并沒有如何責罰她,反倒是只字未提,這着實讓她心裏不安。可是,這女神又在搞什麽鬼?
哈迪斯端坐在冥王寶座上,聲音清幽:“赫莉忒亞,吾的女兒,人間一游覺得如何?”
“父親,”赫莉忒亞從卡丹茲的懷中扭動兩下,卡丹茲雖然覺得可惜,也只能将她放下。
赫莉忒亞淺淺一禮,看着冥王碧色的眼睛,不急不緩脆聲回道:“人間疾苦,我……大約是最不合格的正義女神了。”
哈迪斯輕笑兩聲,“來,過來讓吾掂量掂量,瘦了沒有。”
赫莉忒亞滿頭黑線,走上臺階,來到哈迪斯面前。哈迪斯站起身子,将不及自己腰部的小娃娃抱起來,還真的作勢掂了兩下,若有所思的說道:“嗯,女兒辛苦,确實輕了許多。”
“女兒雖然辛苦,也不是最辛苦的那個。”赫莉忒亞一手摟住哈迪斯的脖子,眼睛注視冥王的眼睛,正正經經的說道:“不知道寒冰地獄受難贖罪的亡魂,父親要饒恕嗎?”
這話問得小心翼翼,委實讓人不忍心拒絕。偏偏瑪卡裏亞看在眼中,恨不能撕了正義女神那張虛僞的臉,撒嬌賣萌耍乖,她倒是一樣不落!
哈迪斯沉默半響,最終還是應允了:“便交由你與三判官處理此事,可還滿意?”
“謝謝父親!”赫莉忒亞抱住哈迪斯的脖頸,将臉埋在哈迪斯的頸窩,那樣森寒陰冷的氣息萦繞在鼻尖,屬于冥界的王。
……
卡丹茲抱着赫莉忒亞走在喧嚣的冥界地獄,輕聲問她:“這種模樣,你要維持到什麽時候?”
“有人抱着,我喜歡。”赫莉忒亞軟嘟嘟的臉蹭蹭卡丹茲的臉,對方很是受用的眯起了紅色的眸子,沙啞的嗓子吐出一個音節:“哦?”
“卡丹茲,你捅了我一刀子。”音調拉長,着重提醒着他。
“嗯。我知道。”不捅她一刀子,她現在還在人間打滾呢。
“我很疼的。”其實是騙人的。
“那怎麽辦?”挑眉看她狡猾的眼眸,他笑着問她。
她勾着嘴唇,萬分無賴:“你得抱着我,什麽時候膩了,我就原諒你。”
“呵~”還得‘膩了’才能原諒?
“那你還是別原諒我了,什麽時候我抱得膩了,你再原諒我吧。”
赫莉忒亞輕笑着丢給他兩個字:“狡猾!”
……三巨頭小劇場……
米諾斯身穿一身黑色金邊判官袍,将路尼拿來的《冥界之書》攤在在審判桌上,瞥了一眼下面的兩名同事,柔和卻陰沉的聲音帶着不容忽視的威嚴,他随意說道:“女神這個樣子,我都要父愛泛濫了。”
拉達曼迪斯險些被紅茶嗆到,忙裏偷閑喝口茶都不容易。他撩起眼皮,暗金色的眼睛沒什麽笑意,公正的要命。只回了一句:“你也有父愛?……你去試試也好,看看你是不是真有父愛。”
“呵。”米諾斯的手指撫上下巴,似乎真的在考慮試一試的可能性。他看向不說話的艾亞哥斯,問道:“你們不覺得她那個樣子很可愛嗎?尤其被人抱着的時候。”
艾亞哥斯停下手中的筆,勾唇問他:“可愛,可是你敢抱嗎?”
“唔,也是。”米諾斯繼續埋頭苦幹。
人老成精,何況他們三判官。
赫莉忒亞那個樣子,要還是那個木栾樹的精靈也就算了。可惜,她偏偏有了神職,加上建造支撐愛麗舍的功績,甚至成為冥王陛下的義女,無緣無故誰敢随便抱着她???
當然,奧林匹斯山上的那群不算。
【2016.10.16江戶戀歌·無限之住人(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翼然小天使一顆地雷,炸得我精神滿滿,love you!!^^吶吶~翼然,很喜歡盜墓和獵人嗎?
☆、冥界:睡神的懷抱
正義女神的小孩模樣,在冥界着實惹眼。甚至引出了黑夜女神尼克斯,睡神修普諾斯眼皮微挑——
此時正是白晝神明赫墨拉當值,他這個母親竟然也難得不在塔爾塔洛斯與古老的神明作伴,竟然跑來了他這裏,真是難得的稀罕事兒。
上一次母親是什麽時候來的他這裏,竟也記不清了。
黑夜女神依舊一身黑色星花紗衣,貌美非常的少婦裝扮,雖然沒有太多裝飾,但是她膚白肉細,身量均勻,優雅和煦的神色,風韻更勝奧林匹斯山的美神。
代表‘夜的本體’的創世神之一的倪克斯,可是連宙斯也要退讓三分的人物。
得到這樣的神明們垂青,小赫莉也蠻厲害的。
睡神修普諾斯滿意的看着母親懷中的小人兒,軟乎乎的小模樣,在母親的懷裏一團,竟然很像人間的小奶貓,還是剛剛吃飽正在打瞌睡的那種。
他倒是想捏捏她軟嘟嘟的臉蛋了。
見自己兒子總是盯着自己懷裏的小孩,倪克斯輕輕一笑,看着自家一慣端正的兒子隐隐眼饞的樣子,作母親的也覺得有趣。
“這倒是個巧妙的孩子。”
睡神金色的眼睛微暗,笑道:“呵,母親說的這是什麽話?”睡神的聲音一如既往清雅低沉,含着鐵質的冷質感。
“嗯?”倪克斯的聲音很溫柔,和聲細語的,怕驚醒了孩子似得:“難道不是嗎?”
“母親說的,我不知道呢。”
“深淵之神塔爾塔洛斯将她墜入冥界來,原本也不過是尋了個玩物。不過,這些年我看這孩子也很乖巧,比那個親生的懂事多了,懂得收斂,不驕不躁的性子,多可愛。”
難得倪克斯與當兒子的多說了一些,睡神卻皺起了眉頭,随即一笑:“玩物?玩物也值當母親抱在懷中哄着睡覺?”那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她讨人喜歡。”倪克斯看着赫莉忒亞的眼神很溫柔。
“這倒是。”睡神修長銳利的眉眼舒展開來,嘴唇輕薄微挑,樣子十分迷人。
睡神記得,早些年母親駕着夜幕的戰車從塔爾塔洛斯升上蒼穹,懷中抱着他們兄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溫柔。
“你呢,我看的出,你中意這孩子。倒是你至今都放任着,我也覺得意外,能告訴我原因嗎,修普諾斯?”
“咳……”睡神的有點尴尬,随後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防備的厲害,要不是信得過的,她未必肯這樣老老實實給抱着。”
說着,還有些惋惜的看着母親懷中那水靈靈的嬌人兒。
“呵呵~”倪克斯被兒子的表情逗得輕笑,都多少年沒見過修普諾斯這樣了?不過,她也知道當初兒子沖動,吓到了這孩子,倒是難為他修身養性了這許多年。
……
赫莉忒亞睡得不安生,原本溫軟的懷抱變得堅硬溫涼,甚至還很陌生。
她閉着眼睛找了好幾個角度都沒有好睡的,睡得不開心忍不住哼哼唧唧表示不開心,一直到背上有人安撫的輕拍着,她才漸漸安靜下來。
睡神倚榻輕笑,覺得趴在自己胸膛上的孩子很有意思。她這個模樣确實比她的真身安全的多!
赫莉忒亞醒來的時候,就見到自己似乎趴在什麽東西身上了,擡起頭就見到一個精致俊逸的……下巴,和一雙略微顯得薄情的唇。
“醒了。”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慵懶而沙啞。
她支起身子,絲毫不擔心自己的重量會壓壞了別人,“修普諾斯……”
看她還沒睡醒的樣子就覺得有趣,手捏着她臉頰的嬰兒肥,還算耐心的回答:“是。”
“我怎麽在這裏……”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睡神大人。
修普諾斯看了她一會,才淡淡的說:“母親有事去忙了,暫時将你交給我照看。”
赫莉忒亞嘴角不着痕跡的抽了抽,“倪克斯大人真是客氣。”
她又不是真的孩子,還用照看什麽?
修普諾斯從花圃裏的軟榻上坐起來,赫莉忒亞的身子後仰,但是還好被他支起來的腿頂住了下滑的趨勢。
此時他并沒有穿上戰甲或者冥衣一類的東西,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袍子,廣袖繡紋鋪散下來,因着他的姿勢透着一種別樣的性感,寒光內斂。
“去審判庭?”他低沉着嗓音問她。
“嗯。”對了,她還要去和三判官一起處理冰之地獄的亡魂……恍然覺得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赫莉忒亞慶幸,最近大約沒有什麽讓冥界任務量超标的戰争和事故吧!
……
感覺到熟悉的力量波動,米諾斯審判過手下的亡魂之後,示意路尼暫停審判。
在見到空曠的大廳裏恍然出現的兩人之後,他淡淡說了一句:“稀客。”
艾亞哥斯在看到睡神手中抱着的娃娃之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高臺上的米諾斯,挑了挑眉。
大意是:你去抱她試試啊。
修普諾斯語氣淡淡的問道:“進展的怎麽樣了?”
米諾斯的嗓音柔和:“人數過多,光是參與聖戰的,就有幾書架。”
修普諾斯嘆了口氣:“工作量真大,不過後院也該清清了。”
“把冥界的精靈召集過來吧。”赫莉忒亞趴在睡神的懷裏,因為受他性質的影響,她也變得蔫蔫的:“修普諾斯,放我下來。”
睡神的手臂僵了一下,便笑着将這娃娃般清亮的小人放下了。覺得還是不要給自己找事的睡神大人,消失不見了。
米諾斯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結實的背上,他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哦,女神有什麽想法?”
“好想法沒有,笨法子有一個。先從時間最久的那些亡魂開始,将資料順出來,能放的就放了,罪大惡極的要怎麽定随你們。冰之地獄不好提人,可以我帶人去。”
冰之地獄,如其名字一般,是個讓人感到麻木絕望的冰雪之地,也是無限廣大的地獄,專門收押‘企圖反叛神明’和‘最嚴重罪行’之人的地方。
其實,大約可以稱之為聖鬥士的最終之地。赫莉忒亞還是忍不住要去吐一吐雅典娜,幫她賣命的……咳咳,基本上都來這裏報道了。
赫莉忒亞這裏忙着,她自然也不會放過魚宴衆人,除了比赫莉忒亞還要嬌氣的艾莉絲之外,剩下的不是和她一起去冰之地獄提人,就是和冥界的衆多精靈們一起整理名冊。
“比過年都忙。”
“比戰争都熱鬧。”
“‘普天同慶’。”
“有沒有發現,工作的男人們都很帥?”
——以上,是綜合報道。
其實,冰之地獄的大多數犯人裏,除了上次聖戰遇上的那些聖鬥士,真心沒有赫莉忒亞熟悉的亡魂。
所以,這是一個漫長而枯燥的過程,萬幸的是——熟能生巧。
比如——
風雪飄飛的冰之地獄裏面,夜叉丸手腳熟練的依着精靈指引的方向彈射出武器‘黑繩’,不知道哪個年月的、凍得模模糊糊的亡魂被他從覆蓋的大雪裏面提溜出來。
俊俏少年夜叉丸顯然不滿足:“沒有挑戰。”
比如——
半蛇精靈拉米亞一尾巴拽出來一個,甩球似得:“有意思,解氣。”
比如——
八重随手一撈,扥出來一個,甩出冰之地獄……到後來,犬神狀态……工作質量不計較,數量卻直線飙升。
等等。
赫莉忒亞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赫莉忒亞真的有點鬧翻天的性格,就是不怕熱鬧。
☆、傲慢與偏見:皇室遺族
放出冰之地獄的亡魂這個行動才持續二十年,厭煩了這件事情的惡魔便想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