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直這麽僵持下去不是個辦法，公玉北亭不想完成任務，梨铩還想。
于是梨铩便想将華凝約出來好好談一談，至少得先弄清楚林九月這左手右手姻緣不一的問題。可眼前的公玉北亭就像是一座大山，阻礙着她和華凝的見面，她還不能直接把這座大山炸掉。
“我該怎麽把華凝弄出來呢？”梨铩左手支着下巴，嘆了一口氣，偷偷看了連荒一眼，接着換成右手支着下巴，正要再嘆一口氣，連荒終于出了聲。
“他不是喜歡林九月嗎。”
“對啊。”梨铩點點頭，放下右手，往連荒的方向湊了湊，問道：“你有辦法？”
連荒輕挑眉頭，“求我？”
幾乎是想也不用想的，梨铩就知道連荒這人又有了壞心思，她自然不想就這麽被牽着鼻子走，盡管她認為連荒提出的要求她不是不能接受。但她偏不要，于是幹脆起身，“不求！”
不就是引來華凝嗎？沒什麽難的，她就不信公玉北亭沒有松懈的時候，一旦有了破綻，她就立馬出手，将華凝五花大綁來。
她拒絕得幹脆，剛要跨過門檻的時候，身後的連荒又笑了，“那我要是說，你不求我，我也想幫你呢？”
她的腳僵在半空好一會，然後才收了回來，不明所以地看着連荒，“……還能有這種好事？”
連荒搖頭，“當然沒有了。”
然後直接施法，送梨铩出去，再“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險些被夾住鼻子的梨铩：“……”
梨铩氣憤地給了那扇門一腳，“砰”地又一聲，門直接倒了下去，裏面哪還有連荒的身影。這人跑得還挺快。
梨铩轉身要去追，剛一回頭，就看見院子裏大大小小的家仆抱着盆的抱着盆，抱着雞的抱着雞，全都茫然無措地看着她。
“……那什麽，我馬上就修好。”
梨铩迅速地把門扶了起來，從懷裏掏出工具，叮叮咚咚敲了好一陣，在衆人驚詫的視線下，很快就把門給修好了。從前行走江湖的時候，沒少幹踹門的事，一回生二回熟，修門自然也很熟了。
修好門之後，梨铩還順手幫忙逮住了跑走的雞，然後才出門去尋連荒。
要找的連荒并不難，梨铩一走到街上，就聽到了一些小姑娘的悄悄話，大抵是說哪家酒樓來了一位公子，樣貌極好，就是冷了些。她根據這些話，很快就在酒樓找到了連荒。
這家夥已經點了滿桌子的菜，見她來了，才開始動筷子。
桌子上擺着兩副碗筷，梨铩沉默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咽了一下口水，生怕被連荒發現。但盡管她咽口水的聲音已經夠小了，連荒還是低聲笑了一下。
于是梨铩拿起另一副筷子，一邊伸着筷子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你有什麽要求，說來我聽聽。”
連荒：“你希望我有什麽要求？”
梨铩：“我希望你沒有要求。”
連荒：“行，聽你的，我沒有要求。”
梨铩：“……”
這話裏總讓人有種不詳的預感，梨铩将嘴裏的魚肉咽了下去，這家店的魚還挺不錯，刺少肉嫩，放到嘴裏好像就要化了一樣，“那你還是有點什麽要求吧。”
“你做不到我的要求。”連荒說。
梨铩皺眉，“這世上有我做不到的事？”
連荒：“把這飯菜錢結了。”
梨铩：“……”
謝謝，還真做不到。
不過最後，梨铩還是沒付飯菜錢，而是買了一根糖葫蘆，硬塞到了連荒的手裏。這糖葫蘆還是用連荒的錢買的，她伸手拍了拍連荒的肩膀，“飯菜是吃的，糖葫蘆也是吃的，請你吃飯和請你吃糖葫蘆是一樣的。你的要求我已經做到了，現在可以告訴我辦法了吧？”
連荒：“……”
梨铩想好了，不管連荒怎麽拒絕，她都要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把連荒繞進去。結果連荒只是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就不緊不慢地吃起了糖葫蘆。
太陽打從西邊落下，餘晖染紅了半邊天空，鳥雀飛掠而過，偶有幾只繞城而飛。街頭街尾的小販已經開始收拾攤子準備回家了，夕陽給整條街道鍍上了一層金色，也包括她身旁的連荒。
她不催促連荒，就和他這麽慢悠悠地走着，心思不全在林九月的事情上。偶爾手臂碰到了連荒的手臂，她不躲開，連荒也不躲開。
她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兩人的影子，比他們本人挨得更近。
當糖葫蘆還剩下最後一顆的時候，連荒好像才終于想起了自己的身旁還有一個人，于是把最後那顆湊到梨铩的嘴巴前，問她：“吃嗎？”
有一股甜膩膩的味道。
梨铩張口咬住，把它從小木棍上弄了下來，嚼了嚼咽下去。
酸酸甜甜的。
“想要引來華凝很簡單。”
梨铩低頭看着他們前行的步伐，她邁左腳的時候連荒正好也邁了左腳，他們保持着相同的頻率往前走着，“怎麽說？”
“我說過，他不是喜歡林九月嗎？”
“你想讓我用九月引他出來？”梨铩思考了一會，還是否定了這個答案，“九月心裏大概是不太樂意見他的，現在我只要一提華凝的名字，她那眉頭皺得可緊了。”
梨铩還模仿了一下，林九月皺眉的樣子，成功得了連荒的一記冷眼。
連荒顯然不太理解林九月的排斥，也覺得沒梨铩所說的那麽嚴重，畢竟是林九月想要他們幫忙，只是作個引子而已。
但他藏了私心，并不希望梨铩選林九月作為誘餌，于是另說出了一個辦法，“可以由你來假扮林九月。”
“我來扮？”梨铩想了想，仍是覺得困難。
她的易容術一般，騙騙普通人還好，華凝好歹是天界的人，肯定騙不過他的眼睛。
連荒停下腳步，右手握着什麽，伸到梨铩的面前，“用這個。”
梨铩也跟着停下，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到連荒的手下方，待對方松開手，一枚戒指落在了她的掌心中。
梨铩：“……”
梨铩看了看自己的食指，哪還有那枚戒指的蹤影，“你什麽時候把我戒指拿去的？！”
“你的戒指？”
梨铩頓了頓，有些心虛，嘴硬道：“我出生就戴着，當然是我的了！”
不過連荒倒是沒有要和她搶的意思，食指輕觸那枚戒指，戒指立即在梨铩的掌心化為一支銀釵。
他将銀釵拿起，替梨铩戴在頭上，“你只要換上林九月的衣服，扮上同樣的妝發，那麽在華凝眼裏，你就是林九月。”
這個辦法，梨铩接受了，甚至還覺得很有趣。她拉着連荒去找林九月，對方正在準備婚事所需的東西，聽了梨铩的要求，便帶着梨铩進了閨房。
原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當兩個丫鬟在梨铩頭上鼓搗這鼓搗那，一會編個辮子，一會把這縷頭發纏到那縷頭發上，麻煩得很，弄得梨铩都快要睡着了。
她以前都是潦草紮個高馬尾，然後戴上梨戮送她的眉心墜，就算完事了，從來還不知道當姑娘家居然這麽麻煩，弄了都快有半個時辰了吧。
“好了嗎？”
“馬上馬上。”
“現在呢？”
“還有一點點了。”
“還有嗎？”
“別着急呀，梨姑娘。”
“連公子都沒着急呢。”
“哎，你說……這像不像給梨姑娘梳洗打扮，準備出嫁呀？”
“是有些像的。諾，新郎官還在外面等着呢。”
說完這話，兩個丫鬟對視着笑了一下，林九月坐在她們身後，“行了啊你們倆，沒大沒小，再說下去梨姑娘臉就要紅了。”
事實上，梨铩的臉已經紅了，手指輕輕摩挲着手裏的釵子。她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覺得有趣，因為她很想看看，當自己用一種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妝扮出現在連荒面前的時候，對方會是什麽反應。
會驚訝嗎？
還是說毫無波瀾？
甚至是冷嘲熱諷兩句？
梨铩看向銅鏡裏的自己，忽然發現她的頭發都已經到腰際那麽長了，鏡子裏的姑娘看起來溫婉賢淑，淺藍色的長裙更加襯托了她的這種氣質。
看起來不像戰神了，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其實不總是打打殺殺的，至少在梨戮死前是如此。
她的目光又落到桌面的眉心墜上。
那顆寶石，紅得好像在熊熊燃燒的烈火，那是梨戮尋了好久才找到的。收到禮物的那一天，梨铩高興得不得了，連晚上的夢，都與這眉心墜有關。
如果這次她和公玉北亭只有一個能完成任務，那她一定要贏。
“梨姑娘，好啦。”
梨铩回過神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好似完全變了一個樣，她拿起手裏的釵子戴上，先是道了謝，然後才起身往外走。
連荒依舊等在院子裏。太陽已經完全落了山，天空卻并未完全暗下去，殘存的光落在連荒的身上，顯得有些溫柔。
聽聞開門的聲音，連荒擡眸看了過來。
目光從梨铩的臉，落到她身上的長裙，再落回梨铩的臉，突然換了一種風格，卻也能很好地駕馭。
配上清清冷冷的光，一時間讓人挪不開眼來。連荒放下手裏的茶杯，慢慢朝着梨铩的方向去，到她身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
連荒擡起手，勾起梨铩的一縷發，“突然後悔給你出了這麽個主意。”
“太難看了？”梨铩皺眉。
“不。”連荒笑了笑，湊到梨铩的耳邊低聲道，“太好看了，所以想藏起來。”
連荒退了回去，臉上的笑意淡去，“你知道的，我們兇獸向來比較自私小氣。”
梨铩稍稍松了一口氣，“那不如換你來假扮九月？”
“……”
連荒掙紮了一下，似乎真的考慮了起來。梨铩對準他的胸口輕輕來了一拳，她可不想看到那麽辣眼的畫面，“行了，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