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回到自己的小屋,心裏萬分委屈,雖然她強顏怒怼月厘,但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羨慕她。
小眼溜溜一轉,心裏便生出了叛逆的念頭:“我有手有腳的,她能去,我也能去”。
“但是現在天色尚早,若被師兄們發現,肯定被拎回來一頓言教,所以,還是等天黑了,再另作打算吧。”
想到這裏,之前的委屈一掃而空,雲裳複又開心的哼起了曲兒,只待天黑行動。
猰貐的出逃不僅軒轅和巫族十分憂心,其餘王室也都是坐立不安,深恐受到猰貐的騷擾。
神農氏族亦是如此。
共工在豐農殿中走來走去,焦急萬分,知道姬俊平安回了軒轅,他自然十分氣憤,但如今大難當前,也顧不得他了。
棺壬站在一旁,見共工坐立不安,于是勸道:“王上且歇一會兒吧,我神農族內尚未發現嬰孩屍體,應是沒有大礙的。”
共工面帶愁色:“只怕防不住那兇獸,來日毀我兵民,傷我族衆,惹得民怨四起。”
棺壬嘴角浮起一絲邪笑:“若真如此,那便是軒轅帝族防禦不力了,軒轅可是族首,定要首當其沖的為臣族承擔”。
共工這才停下踱着的腳步,思索道:“對啊,軒轅是帝族,不能只享有榮譽,不付出責任啊,剛剛不是說軒轅下了帝王令,明日開啓九族大會,邀各族君王詳談嗎,那明日,我便親自上表,請他派兵戍守各族”。
“颛顼啊颛顼,我倒是看看若是內憂外患,你能如何化解這場劫難,”說完,共工若有所思的看向棺壬,兩人相視冷笑。
此刻巫鹹一行已經來到軒轅族。
往日軒轅族的大街上熱鬧喧嚣,笙歌不斷,如今卻是冷清寂寥,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男女老少足不出戶。
只有各家屋外象征身份的旗子,還在迎合着涼風,淩亂無章的飄着。
應是都怕被怪物捉了去,所以人人自危,幹脆閉門不出。
情景甚是凄慘,十巫長老都面色凝重,心內不安。
姬俊探望了璃凰後,回到了自己的清心殿,剛剛處理完這一個多月來積攢的政務,便看見大羿洋洋灑灑的走了進來。
“你不是去巫族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姬俊放下手頭的卷宗問道。
大羿順手拿了一杯桌上姬俊未用的茶水,坐在一旁嘆氣道:“十巫心系萬衆,片刻未曾耽誤就來了,咳,本來還想着讨一杯七色堇花茶呢,這下倒好,茶未吃上,趕路趕得倒是口幹舌燥的”。
姬俊失笑道:“你就這點出息,七色堇嬸母未用盡,剛剛給我了兩株,全給了你罷,一會兒派人送去你屋裏,省得你這般眼饞心熱。”
大羿忙停住喝了一半的茶,歡喜道:“殿下你可真是厚道的很,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嘻嘻”。
随之又拿起茶杯,漫不經心道:“對了,十巫帶了兩個徒弟來,男徒倒是沒什麽特別,倒是那個女徒弟,好像認識你,還跟我打聽來着……”。
未等大羿說完,姬俊忽然神色欣喜的站了起來,他以為大羿說的是雲裳,于是一股氣血湧上太陽穴,腿就不聽使喚的往外走。
大羿看着向外走去的姬俊,詫異道:“殿下這是幹什麽去?”
姬俊言語間有些激動:“我去看看……看看長老們有什麽好的計策。”
大羿一時間未反應過來,只好自顧自喝茶。
姬俊腳步匆匆,不多會兒就來到了無上殿門口,心裏想着如何跟雲裳解釋那日的不告而別,忽聽得背後有人喊了一句:“殿下”。
姬俊心跳突然加速,胸口似有微微起伏,他猛然回過頭去,笑容卻一點點僵在了臉上。
眼前的女孩似曾相識,卻記不起來哪裏見過。
不過是誰都無所謂,反正不是雲裳。
“你是?”姬俊彬彬有禮的開口。
女孩臉上堆滿了一層又一層的暧昧笑意:“殿下不記得我了,我們曾在寶源山見過的,我是月厘,是靈山十巫座下弟子,也是錦妃的侄女。”
因着川穹去巡查軒轅族內是否有猰貐跡象,月厘閑來無事,剛想去看望錦妃,便湊巧看見姬俊了,意外之喜來的如此突然,月厘認為這是莫大的緣分。
姬俊臉上似有失望的神色,“原來十巫帶來的女徒并不是雲裳”。
但這種失望僅一瞬就消失了,姬俊面上又恢複了往常神色,畢竟月厘在此,不能失了起碼的禮數。
姬俊勉強笑道:“這麽說來,你我也算表親了”。
這本是姬俊一句客套話,落在月厘耳朵裏,竟覺得聽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悅耳。
月厘笑容極盡纏綿:“能與殿下沾親,真是月厘幾輩子修得的福氣呢,殿下英俊神武,是多少女孩的春閨夢裏人啊”。
姬俊臉上的笑意僵了一僵,道:“想來錦妃與姑娘許久未見,定然想念的很,姬俊還有事情要與帝尊商議,就不陪姑娘了。”
說完,姬俊便要向內殿走去,月厘卻急急叫住了他:“哎,殿下……”
姬俊眉頭一緊,面色卻不便表現出來,淡然道:“姑娘還有何事?”
月厘媚笑道:“既是表親,殿下以後就不必姑娘、姑娘的叫了,月厘鬥膽稱呼殿下一聲兄長,殿下喚我月兒就好。”
陽光閃耀,落在月厘的臉上,映的她兩魇緋紅,更顯嬌羞妩媚。
姬俊看出了月厘的女兒心思,但他滿心裏都是雲裳,實在欣賞不起來其他春色。
初次見面又不想讓她難堪,只想迅速逃離,于是簡短回應道:“好”。
然後頭也不回的入了無上殿。
可誰知,此後萬般怨念和癡纏都系在了這一聲“好”上。
月厘見姬俊答應以兄妹相稱,以為他對自己也有不錯的印象,心裏十分歡喜。
她想着此時長老們在內議事,一時半會姬俊也不會出來,自己還是先去看望姑母吧。
月厘喚了一個近前的婢子來,由她帶了路,去到了錦妃的絲錦閣。
錦妃與月厘也有一年多未見了,此刻聽仆役說柏皇氏王女求見,心裏歡喜的跟什麽似的,趕緊叫請進來。
月厘進了內殿,錦妃忙叫她不用行禮,趕緊坐到自己身邊來。
錦妃拉住月厘的手,關切的問道:“月兒,一年多未見,越□□亮了,最近在巫族還好嗎”。
月厘笑盈盈點點頭道:“一切都好,勞姑母挂心了,蟬兒弟弟呢,怎麽不在身邊。”
錦妃笑道:“睡着呢,回頭就見着了。”
她摸着月厘的臉頰道:“姑母看你都瘦了,真的是一切都好嗎,你自小跟着姑母最親近,有什麽可別瞞着姑母,若你受了委屈,可定要直說。”
月厘握住了錦妃的手,軟語道:“長老們待月兒真的都好,師兄弟們也不敢惹了我的,倒是只有一個臭丫頭,處處與我作對的,十分讨厭。”
錦妃聽了,急忙道:“什麽丫頭,身份來歷如何。”
月厘蔑然道:“一個孤女罷了,喚作雲裳,自是窮賤微命,只是花言巧語的,甚會讨長老們歡心的。”
錦妃細蔥般的手指劃過鬓角,淺笑道:“你這樣高貴的身份,原不必和一個孤女計較的。”
她頓了頓,眼角輕挑,打趣道:“改日你嫁了人,做了一族的主妃,她還不是要在你面前自慚形穢。”
月厘聽了這話,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嬌羞道:“姑母說什麽呢”。
錦妃笑意更濃,道:“月兒都及笄有兩年了吧,到了許婚的年紀了,可有中意的人麽,跟姑母說,姑母請帝尊為你做主。”
月厘更添羞澀,不斷地用手攪弄着衣角道,心裏思索着要如何告訴錦妃。
錦妃看了她的嬌羞态度和一反常态的動作,便知道應該是動了春心了,忽然面色似有一絲不安的神情。
錦妃嘴角起了一點尬尬的笑,眼神有些飄忽,問道:“月兒,你莫不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月厘欲言又止,半晌才款款的開口:“若是嫁來軒轅族,成日裏伴着姑母,才能全了侄兒的孝心。”
話說到這裏,錦妃自然明白了她看上的是姬俊,呆愣片刻,眉宇間稍稍泛上幾分喜悅,試探的問道:“可是姬俊?”
月厘猛然擡頭,言語間添了三分迫切,卻不敢表現的明顯,只得弱弱道:“姑母覺得……可好……”。
錦妃面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變得晴朗明媚起來,她拿手背略略擋了擋嘴,笑道:“好,自然是好,姑母心裏的佳婿也是他呢,姬俊文武全才,月兒國色天香,這可是天作之合。”
月厘見錦妃想讓她嫁的,亦是姬俊,心裏更是十分歡喜,嬌笑道:“那這事,還得有勞姑母向帝尊開口。”
錦妃忙答應道:“姑母定當全力以赴”。
月厘喜不自勝。
彼時月厘尚不知道,錦妃不是為了她的幸福,而是通過将她塞給姬俊,以此來打聽姬俊方方面面的消息。
但錦妃畢竟是月厘的至親,本來也猶豫要不要選擇別人當做棋子,但見月厘心儀姬俊,也便順水推舟了。
況且,月厘是她一手帶大的,血濃于水,不必擔心她欺騙自己,所以她是最好的選擇了。
錦妃此刻心裏想着,若将來窮蟬做了天地共主,念着月厘的功勞,也會給她和姬俊一個閑散官職,讓他們安然度過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