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只剩雲裳和姬俊二人,雖然對立許久,但誰也不曾開口。
雲裳到底不是能沉得住氣的人,裝作大度道:“謝謝你那日救了我,之前的事,一筆勾銷,我不怪你了。”
她只是想活躍一下彼此之間的氣氛,怕姬俊還在自責。
但姬俊卻淡淡道:“我是為了嬸母,你不必謝我。”
語氣淡漠如斯,聽着十分疏遠,雲裳不解的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又覺得我這次莽撞了,我也是為了元妃……”。
“你的事,與我無關”,姬俊忍者心痛,狠狠吐出了七個字。
這句話,如同冬日冰雪,寒透了雲裳的心。
雲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前陣子不是還對自己那樣體貼入微嗎,如今這是怎麽了,遂又問道:“你在說什麽?”
再重複一遍絕情之話,對姬俊而言何嘗不是萬箭穿心一般,可是若不揮劍斷情,雲裳恐有性命之虞。
姬俊想到這裏,便背過身去,語氣顫顫巍巍地說道:“你我性格不合,身份有異,以後還是盡量少在一起。”
雲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但他這樣貶低自己,如何能忍,于是便冷冷回道:“你我本來也不是什麽至交好友,雲裳怎敢高攀了您。”
見姬俊背對自己沒有回答,雲裳不免更加氣憤,怒道:“雲裳會把從前種種都忘記,殿下也忘了吧,哦,您大抵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吧。”雲裳面上浮上一絲苦笑:“雲裳告辭。”
話音落地,重重的砸進土石裏,雲裳的轉身倔強而爽利,心中黯然譏諷:“原來自己竟是個傻子。”
她頭也不回的走向內殿,身後似乎傳來了大羿的呼喚和羽織的腳步聲,但是雲裳什麽也聽不清,只能聽見心碎的聲音。
算了,人家都那樣瞧不起了,自己何必去自讨沒趣,雲裳喃喃道:“原來之前病中恍惚聽到的,不過是夢魇而已。”
院中的微風還在窸窸窣窣的呢喃,明明是熾熱六月天,為何感覺身心俱寒,雲裳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冷的無法入眠。
這一夜,姬俊獨坐殿前,癡癡的望着披雲閣的方向,亦是無眠。
原來心有所礙,竟是如此這般。
羽織不知道雲裳是怎麽了,自從見完姬俊,一連幾天沒有再出披雲閣一步,就連璃凰來看,雲裳也是恹恹的,不如往常那樣燦然。
大羿倒是來過幾次,不過都沒有見到雲裳的面,羽鷺羽織問過幾次,都被雲裳以天熱心燥幾字打發了,問多了雲裳就說乏了,所以兩人也不敢多言。
不過這種現象只持續了三天,第四天早起,雲裳就又開始蹦蹦跳跳,愛說愛笑了,羽織不禁感嘆:“還真是個百變千面的主子”。
夏日天暖,早起也是十分舒适的,雲裳已好全了,感覺殿裏十分悶煩,便獨自一個人來到花園裏踢毽子。
正踢的起勁之時,身後傳來一聲:“好”,吓得雲裳猛然停了下來。
遠遠望去,竟是兩個衣着華麗的青年,正饒有興趣的看着她踢毽子,剛剛的聲音明顯是左邊的青年發出的,此刻他還在鼓掌呢。
右邊那位倒是沒想到身邊人如此叫喊,出聲提醒道:“兄長,注意些。”
雲裳一愣,竟還是一對兄弟。
二人見雲裳停住不踢了,便走上前來,右邊青年開口道:“姑娘,唐突了,在下是神農公子句龍,這位是我的兄長犬修。”
原來句龍和犬修正看過璃凰出來,剛剛在大凰殿裏陪璃凰說了會家常話,帶去了神農王、姜王妃和靜妃安好,并牽挂她的消息,也一并囑咐她好好養胎,有兩個侄兒前來,璃凰自然開心萬分,連帶着說了好一會子話。
二人看望完璃凰,正準備回神農的,剛走到禦花園就看到雲裳在踢毽子,姿态架勢頗有幾分姜王妃年輕時候的樣子,一時便停下來看了看。
雲裳福了福身子道:“見過二位公子。”
句龍亦回了禮。
犬修道:“姑娘莫要怪罪,是剛才看你的樣子有幾分像我母妃的,這才拍手稱贊。”
雲裳聽了這個撲哧笑了出來,朗聲道:“公子這話說的,我不過十五歲,看起來很像婦人嗎?”
句龍聽了,若有所思道:“十五歲?若是我們那苦命的妹妹還在,倒是跟你一般大。”
雲裳聞言,還以為他們的妹妹已經過世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搭話。
犬修話一轉道:“确是像見到妹妹一樣,如此緣分,倒也難得。”
雲裳笑了笑,沒有說話。
犬修又道:“你叫什麽名字,是軒轅人嗎?”
雲裳搖搖頭道:“雲裳,我是巫族人。”
“那你怎麽會在軒轅族,還肆無忌憚的踢毽子”,句龍問道。
雲裳心想,這公子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啊,便道:“元妃是師尊的弟子,師尊讓我來此為元妃安胎。”
“原來是照顧姑母的啊,”犬修恍然道。
“那就勞煩姑娘了”,句龍亦道,轉身對犬修道:“兄長,時間不早了,我們早些回吧。”
犬修亦點了頭,跟雲裳告辭後,和句龍正準備離開。
才走出去沒多遠,犬修想起來再囑咐雲裳幾句關于照顧璃凰的事情,便忽然轉了身,句龍不知犬修還有何事,于是也轉過身來。
雲裳正伸了伸胳膊,揉揉腰,自言自語道:“我的天哪,跟這些貴族說話可真累啊,端着拿着的,腰都快斷了,笑也僵了”,說罷做了個鬼臉,動了動臉上笑僵的肌肉。
卻不曾想,正看見犬修和句龍轉了身盯着她。
雲裳倒吸了口涼氣,他們不是應該已經走遠了嗎,正準備解釋什麽,犬修就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在我面前,不用這樣端着,剛才自由自在的樣子才可愛。”
句龍也笑起來。
雲裳看犬修如此不拘束,倒是很合自己的性子,俏皮道:“是,恭送二位公子。”
句龍亦道:“兄長再不走,雲裳姑娘怕是要找個地縫鑽了。”
犬修依舊大笑着:“走走走,真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動靜皆宜啊。”
句龍也點了點頭,邊走邊對犬修道:“兄長不覺得,她也有幾分姑母未出閣時的樣子嗎,想來是在姑母面前待久了,學了三分姿态。”
犬修想了想道:“是了,有趣的很。”
說罷二人就說笑着大步離開了。
雲裳想了想剛才的事情,也覺得這兩個公子是個好脾氣的人,加之元妃亦是神農人,心裏也對神農族充滿好感,想着日後有機會定要前去玩耍感受一番。
剛想離開花園,遠遠的就看見姬俊從遠處正走過來,身邊還跟着月厘。
雲裳定定望去,但見月厘在一旁說說笑笑,實在開心的很。
雲裳不願意去觀察姬俊的表情,于是便準備轉身而去。
說來也巧,剛轉過去,又迎上了大羿。
“雲裳姑娘”,大羿叫着走到雲裳身邊,笑問:“看來你是真的好全了,前陣子去見你,你怎麽都避而不見啊”。
大羿這嗓門着實大了些,姬俊也發現了他們,都已近在咫尺,所以只得走上前。
雲裳回大羿道:“前些時候心情不痛快,怕把脾氣發到你身上,讓你白白受委屈。”
姬俊恰好聽見這話,心裏猛然一恸。
大羿也看到了姬俊月厘,看二人在一起,恍然道:“我說怎麽找不到殿下,原來去了錦妃處”。
月厘忙趕着回答:“殿下表兄有心,時刻記挂着我們”。
雖是給大羿的解釋,眼睛卻直勾勾盯着雲裳,像是在炫耀什麽。
姬俊面色漸白,眼神閃爍道:“許久不見蟬兒,所以去瞧瞧。”
大羿點頭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