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已整整兩日,雲裳也已雕刻好了木像,百無聊賴之際,便在空地上自顧自的發呆。
“師姐”,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
雲裳側着轉頭,便看見十七和十四正小跑着奔過來。
“你們怎麽來了,”雲裳又驚又喜,終于有人來陪自己說話了。
十四笑道:“知道師姐悶不住的,所以特意來瞧瞧。”
雲裳好奇的問道:“如今不是應該忙着準備六師姐的拜禮嗎,平日又要采藥練功,也虧得你們百忙之中來陪師姐說話。”
十七搖了搖頭,無奈道:“師姐不知道,這拜禮,我們原插不上手的。”
雲裳驚訝道:“什麽意思?”
十七嘆道:“有的是師兄們上趕着幫忙的,聽說月厘師姐的姑母就是軒轅次妃,想必她很有可能嫁入軒轅帝族,是以,大家一個兩個都趕着巴結呢。”
十四接着話茬說道:“所以啊,我們這樣無足輕重的小卒,自然閑的很,”他說着又撲哧笑了:“這樣正好,本來我們也不願意湊這份熱鬧。”
雲裳聽了他們的話,嗤笑道:“師姐倒是一門心思撲向軒轅,只是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罷了。”
十四道:“師姐知道嗎,軒轅帝儲為了給六師姐準備拜禮,也特意留在了巫族,想來二人也并不是空穴來風吧。”
雲裳覺得奇怪,川穹并沒有告訴她姬俊也留下來了,況且姬俊也沒有來探望啊,于是問道:“你是說,殿下留在巫族了?”
十七點點頭:“師姐不知道嗎,六師姐可是到處宣揚殿下是為她留下的呢,不過我看未必,殿下看她的眼神毫無情誼。”
十四看了看十七一臉搞笑的神情,打趣道:“你這小東西,還能看懂眼神了啊。”
十七揚一揚頭,傲嬌的說道:“那是自然。”
十四看雲裳神色呆滞,不禁輕輕喚道:“師姐?”
雲裳回了回神,笑道:“哦,沒事,對了,今日有神農族的消息嗎?”
十七回道:“嗯,別的倒沒聽說,只偶爾聽巫彭長老提起,說他給元妃拟了新藥方,近日王妃之疾已有起色了。”
雲裳聽了這一番話,方才有些心安了。
十四不知道雲裳怎麽問起神農族,于是問道:“師姐怎麽打聽起神農一族了。”
雲裳愣了愣,轉而笑容尴尬的說道:“哦,我只是聽說神農王妃患了奇症,師父也百思不得解,身為醫者,難免好奇。”
十七笑了笑道:“八師姐一向最良善的。”
十七想起來今日還未入山采藥,便趕緊提醒了十四,二人跟雲裳話了別,便趕忙走了出去。
雲裳正要起身回屋,便看見不遠處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夏陽灼灼,用全部的熱情擁抱着地面,姬俊身着一襲長袍而立,長袍上絲線環繞,在日光下越發顯的波光粼粼,靈動生趣,十分惹眼。
雲裳佯裝生氣道:“殿下不應該陪着月厘師姐準備拜禮嗎,怎麽迷了路,到我這無人問津的小屋了。”
姬俊面色瑩潤,緩緩朝雲裳走來,半笑道:“心裏若只有這一條路,又如何會迷失方向。”
雲裳嘴角隆起似有似無的笑:“可是他人皆傳,你是為了師姐留下的。”
姬俊嘆了口氣,輕聲道:“他人之言與我何幹,我在乎的,只有你的思想”,他慢慢靠近雲裳,渾身散發的雄厚氣息将雲裳緊緊包裹,一字一字道:“那麽,你覺得,我是為何留下呢?”
雲裳擡了擡眼皮,瞥了一眼道:“那……,你那日為何替師姐說話?”
姬俊不禁一笑,原來她真的是吃醋了。
他伸手捏了捏雲裳的鼻頭,寵溺道:“你是師妹,這樣公然頂撞自己的師姐,不是給其餘師弟們樹立不良的榜樣嗎,何況月厘是王女,又即将結業,得罪了她,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雲裳卻撅起嘴巴,倔強道:“我不怕。”
姬俊微微颔首,重重吐出兩個字:“我怕。”
雲裳一驚,擡眼對上姬俊的雙眸,未曾開口,就聽姬俊繼續語重心長的說道:“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輕而易舉的将你置于危險之中。”
雲裳低了頭,心裏暗暗道:“原來他幫月厘說話,是想盡快息事寧人,怕自己把事情鬧大,讓她丢了面子,也讓自己間接的與整個柏皇氏為敵。”
明白了原委,雲裳心內的委屈自然煙消雲散。
她猛的擡起頭,又對姬俊道:“那你既然住了下來,為何今日才來找我玩,我都快悶死了。”
姬俊見誤會消除,也笑的更加濃厚,解釋道:“你不是說先不要将你我之事弄的人盡皆知,等時機合适再宣告嗎,怎麽,你是後悔了?”
這話的意思是,若是姬俊立時就來,豈不是坐實了二人之事。
被反将一軍,雲裳只好讪讪道:“那就算我錯怪你了。”
姬俊覺得又氣又笑,說道:“那你如何補償我。”
“補償?”雲裳倒是沒想過,遂道:“你說如何?”
姬俊嘴角閃過一絲狡黠的笑,猛然向前兩步,含住了那瓣粉嫩薄唇,婆娑片刻方才放開。
然後趁着雲裳還沒反應,姬俊便頗有回味的說道:“既然你想不到,那就用這個償還吧。”
羞澀慢慢爬上雲裳的臉龐,敏然綻放成一片火紅的霞光,她不覺往後退了半步,半嗔半怪道:“你……也不怕旁人看到。”
姬俊每次都十分欣賞她面上的羞澀慌張,不禁笑了笑,說道:“我早看過了,大家都在忙着,沒有人看得到。”
“再說”,他義正言辭道:“我若不讨回這個補償,回頭怕雲裳姑娘不認賬”。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雲裳哼了一聲,朗聲道:“本姑娘豈是言而無信之人。”
姬俊哈哈笑出聲來,說道:“你若是覺得不好,要不然就還給本君。”
姬俊說完便向雲裳湊了過去,雲裳急忙躲開,二人追逐嬉戲之際,正被快步前來的月厘撞進眼裏。
月厘看見這一幕自然是火冒三丈,明明是炙熱難耐的豔陽天氣,她卻感覺如身着單衣進入了冰天雪地裏一般,瞬間感覺嚴寒無比。
雲裳姬俊也看見了月厘,霎時間也安靜了下來,恢複了正常神色。
月厘強烈的壓制住滿心裏熊熊燃燒的怒火,憋足了力氣才從牙縫裏擠出一絲苦笑:“殿下表兄原來在這裏,我說到處尋你不着呢。”
姬俊撣了撣衣袖上的塵灰,咳嗽了一聲道:“月厘表妹可是有事”?
月厘瞥了眼雲裳,聲音含了一絲顫抖道:“我,只是想請殿下斟酌一下拜禮的禮辭。”
姬俊點點頭道:“巫族之事,我不甚了然……。”
月厘見姬俊似有拒絕之意,忙解釋道:“只是斟酌禮辭的語句,涉及不到其它。”
姬俊還是怕雲裳誤會,于是探了探雲裳的臉色。
看不出她神色的變化,姬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正思忖着要如何拒絕月厘之時,雲裳卻道:“去吧,師姐就要結業了,自然別留下什麽遺憾。”
姬俊向她投去疑問的目光,但看到雲裳眸子中射出真誠的光芒,姬俊便明白了,她這是不想讓月厘在結業之時,還對這裏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姬俊心裏不禁贊嘆,“一向知道她的善良的,沒想到前幾日月厘如此對她,她竟還會如此為她着想”。
為了不讓月厘再度嫉恨雲裳,也為了雲裳的一片良善,姬俊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
雲裳本是好心,落在月厘眼裏就成了□□裸的炫耀,這是在像自己宣告,姬俊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答應幫自己忙的嗎,她腳步遲遲的跟在姬俊的身後,內心怒意燃燒,無比煎熬。
姬俊對于月厘的結業拜辭倒是十分盡心,也幫她精心調整了許多地方,見時候不早,姬俊便起身要告辭了。
月厘是希望姬俊留下來的,悅聲道:“時候不早了,殿下表兄就在這裏一同用飯吧,也讓月厘好好敬表兄一番,答謝表兄的襄助。”
姬俊淡淡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夜色見深,還是莫被人誤會,有損月厘表妹的清譽。”
月厘見他擡腿要走,又慌忙道:“你我原是表親,表兄何必顧及?”
姬俊頓了頓,繼而道:“雖是表親,亦男女有別。”
月厘見他這樣冷漠的樣子,聲音含了幾分諷刺:“殿下與師妹逗趣玩笑的時候,怎麽想不到男女有別了,殿下是不是就喜歡她那副狐媚樣子?”
黏酸帶醋的語氣說的姬俊渾身不舒服,聲音亦有幾分冷了下來:“她是你的師妹,你莫要含血噴人。”
月厘已經走投無路了,姬俊的冷漠逼得她不得不咄咄逼人:“我說錯了嗎?她這個小娼婦,慣會蠱惑人心,長老們也就罷了,現在又要來勾引殿下,我恨不能剝了她的皮……。”
姬俊此時已怒不可遏,大聲呵斥道:“住口,這也是你為人師姐能說的話嗎?雲裳好歹是你的師妹,哪怕你們素來不和,你又怎能出此惡言诋毀她。”
月厘心裏的委屈如江河翻滾,含淚道:“事實如此,若不是她的存在,殿下怎麽會視我于無物?”
姬俊覺得更加煩躁難安,冷聲道:“不可理喻。”
這四個字狠狠的砸在月厘的心上,直砸的心頭豁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裏面鮮血直流,奔湧而出。
望着姬俊奪門而出的的身影,月厘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腦中浮現出下午見到的那一幕,她眼神中突然就放出兇狠的光芒。
一抹狠辣爬上月厘的嘴角,狠狠道:“巫雲裳,只要你死了,殿下一定會喜歡我,只要你死了……。”
晚霞一點點掃起散落的光,将天空用一塊偌大的黑布蒙上,熱鬧了一天的寶源山剎那間平靜了下來,萬靈歸洞,草木息鼓,一切的一切都歸于這無邊無垠的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