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耀塵在一片屋頂追上了婉兒，宇文驀奕武功稍弱，落後了一大截。
婉兒與雪耀塵隔着五六米遠的距離，遙遙相望。
雪耀塵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我沒有想到，三妹你竟會在我身上也下了毒。”
婉兒臉色很內疚。
“對不起，二哥，我不能不聽從義父的命令。”
“那麽公主呢？你也在她身上下了毒？”
婉兒搖搖頭。
“沒有，義父沒有叫我那樣做，倒是你……”
她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的手。
雪耀塵的手罩着一屋冰霜。
他擡起手，那掌心中，依稀可見一只奔騰的雪豹。
“義父已經知道我是冰之護法？”
婉兒點點頭。
“義父本來說，若二哥愛上了公主，就不必下毒，若二哥愛上了禦蛇妖女，就一定要在二哥身上下毒……”
雪耀塵點點頭，淡淡地說：“哦，原來，義父是在幫助公主殿下。”
婉兒眼中含淚，臉上的表情看似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二哥，你為什麽要愛上那個賤人？公主這麽美這麽單純，你卻不愛她，你知道她有多喜歡你嗎？有時候，連在睡夢裏，都哭着你的名字醒過來……”
她說得悲凄，并垂下了頭。
這樣的情形，不只是在說公主，也在說自己。
從小就愛着二哥，然而，他卻不知道。
或許，是裝作不知道。
若愛上公主，她倒是認了，只是，她太讨厭那禦蛇妖女，她為什麽會得到這麽多男人的愛呢？這些男人都瞎眼了吧？
“愛是沒有理由的。”雪耀塵說。
“不是的！”婉兒喊道：“二哥不是曾經對我說過，若你無法變得堅強，也要裝作堅強的樣子，裝着裝着，就會變成真的堅強了，那麽，你裝作不愛她，裝着裝着，就不會再愛上她了，你每天睡醒的時候，對着自己說，我讨厭她！我不愛她！然後，有一天，就會變成真的了！”
雪耀塵嘆着氣說：“你自己能夠做到嗎？”
婉兒垂着頭。
雪耀塵也沉默着。
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呢？
裝作堅強，就真的能變成堅強了？
裝作不愛，就可以真的不愛嗎？
真是自欺欺人。
他不是沒有試過，告訴自己，我并不愛她。
後來，他發現，即使她永遠也不會愛上他，他也不會後悔愛着她。
她是值得的。
想到這裏，他擡起頭，對着婉兒伸出一手。
“婉兒，別到義父那裏去了，跟在公主身邊，不是很好嗎？公主是真心對你好，她是真的把你當成了姐妹一樣看待。”
婉兒擡起頭，說：“我何嘗不是……”
雪耀塵心中一震。
因為見到她擡起頭的樣子。
烏紫色的嘴唇，黑青的臉。
那幅中了劇毒的恐怖模樣。
這時，宇文驀奕也追過來了，見到婉兒這幅模樣，也怔住了。
婉兒随即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毒血，衣服上沾染了一大塊，非常吓人。
“婉兒，跟我回去，我去跟珑兒要解藥，你這樣會死的！”宇文驀奕說。
婉兒搖搖頭。
“那個賤人！不會給的！我自己能解，若不能解，還有義父……義父一定可以幫我解開……”
她說着，轉身跳下了屋頂。
“婉兒！”
宇文驀奕與雪耀塵齊呼。
然而她落下後，平地便升騰起一股黑色煙霧。
那種劇毒的煙霧，瞬間熏死了鄰近的幾株櫻花。
兩人回過神，婉兒已蹤跡全無。
＆＆＆
十四少倒在珑兒身上。
珑兒手忙腳亂地把他平放于地。
探着他的脈膊，查找他身上出現的中毒現像，看不清這是種什麽樣的毒。
她取出了皮袋上所以的解藥，一骨腦地塞在他口中。
而長孫十四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态，半眯着眼睛，瞳孔散渙，似已神智不清。
珑兒心裏揪成一團。
“十四少！十四！”她搖着他。
十四的眼睛完全地閉了起來，仿佛她喂下的解藥全都無效，臉色依然如此紫黑。
“十四……”
她跪下去，把頭貼在他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越來越緩慢。
“十四少……”
珑兒顫着聲音。
如果長孫十四這時死了，她該如何向他的娘親交待呢？
本來他在天空之城過得好好的，若不是她，也不會離開。
“我陪你看過了雪國的櫻花，你是不是該陪我到其它地方看看呢？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想去哪裏，想看什麽風景……”
她的淚不知不覺地劃落，滴落在他的心口。
長孫十四在昏迷之中，胸口忽然像火般地燙。
那不是火燙的感覺，是淚。
他的心被燙傷了，耳中漸漸聽得到周圍的聲音。
“想去哪裏，想看什麽風景……”他虛弱地重複着她的話。
珑兒心中顫抖着。
“珑兒……”他伸出手，撫着她的發。
珑兒立即跳起來轉過身，飛快地擦去眼中的淚，她從沒為誰哭過。
即使那時候，娘親丢下她。
即使在桃花源，與秦夕夏擦身而過時，心中劇痛得難于呼吸。
她都從不曾哭泣。
因此，現在這樣地哭，她感到無地自容，恨不得馬上找個洞鑽過去。
她站了起來。
長孫十四只覺得平地裏無端地刮起了一道疾風，回過神時，珑兒已經不見了。
“我還是病人啊……”他委屈地說。
“你該感到幸福無比。”坐在床邊終于發完呆的永樂說。
長孫十四側着臉望着她。
永樂的眼睛的神色看起來很淡漠。
這是從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的神情。
永樂嗤笑一聲。
“她對你真好，對雪大哥也很好，對明日也很好，對秦夕夏……估計也是很好的，唯獨是，她恨着我，恨着婉兒，恨着宇文哥哥，她，覺得自己很清高，是吧。”
長孫十四說：“她雖然表面上對你很兇惡，但心裏，是比任何人更關心……”
“住嘴！”永樂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她從來不曾關心我，自從和我上路以來，一直都在罵我，雖然她嘴裏沒說我麻煩，心裏卻是這樣想的，她不喜歡婉兒，就把婉兒趕走了！婉兒說得沒錯，她只對男人好的……”
長孫十四站了起來，靜靜地注視她。
永樂在他了然的目光中感到心虛。
她垂下頭。
然而，心中無法消除對珑兒的恨意。
她什麽都得到最好的。
雪大哥，長孫十四……
原來，即使是秦夕夏。
她以為那個人曾經真心地愛着她。
曾經以為，那個人，會願意為了她，而放棄對付父王。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假如，未曾認識珑兒，所有人最喜歡的一定是自己。
然而，因為有她，她變得如此不堪。
她還曾經跪下求過她，她卻自命清高，對她不屑一顧，動不動就怒罵。
她站起來，繞過長孫十四，說：“我要去問她，為什麽這麽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