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這是個十分幸福的人,意氣風發的人,這跟我不是一路人。
上了一下午的數學課,我都快暈了,社長打來電話叫我晚上去一趟社裏,我問他什麽事,他神秘兮兮的說保密。我嘆一口氣,老大不小了,還學人家年輕人玩神秘感。
晚上我剛到社裏,便看見吊燈下社長和一群師兄圍作一圈,不住地贊嘆什麽。我清清嗓子,“社長,什麽事?”
他擡起頭看見我,向我招手,滿面的春風:“哎,你趕緊的,快來看看。”
我小心翼翼的跺過去,心想這群人可都不是善人,該不是在故弄玄虛吧,我要小心點。當我撥開人群看到那個精美的物什時,也不住的瞪圓了眼睛。
那是一臺很精致的望遠鏡。黑色烤漆的鏡筒短而粗,目鏡小巧,三腳架是自動的,在一只腿上還有一個調節器。真是漂亮。銘牌上寫着它的各種參數和品牌。社長拍着我的肩膀,喜不自勝:“琥珀呀,你真是我們的幸運星呀!先是白老師答應來我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社團做指導老師,再是他幫我們弄來一臺新的望遠鏡,”他很感慨,溫柔的摸着望遠鏡,手指顫抖:“星特朗牌的呀,二十幾萬呢!我們社裏那兩臺天文學院褪下來的簡直就成了萬八千兒年前的老古董了!”
我說:“他是天文學院的老師,以前又做過國家天文院的研究院,問學校借臺望遠鏡不算什麽吧。”
社長驚奇的看着我,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你不是真以為這是白老師借的吧?”
“當然呀。”
社長惡俗的指着我,對師兄們呼救:“媽呀,這、這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白妞呀。”
我:“……”
回去的時候,社長邊鎖門便不住的贊嘆:“真好呀,以後就不用只看飛機了,有了這臺望遠鏡,招新也能招到妹子了,泡妞也指日可待了。”伸手抱住我,“琥珀呀,你真是我的幸運星呀!”
我無奈的撥撥他的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個嚴肅認真的嗓音傳來:“你們在幹什麽?”
社長連忙放開我的脖子,穩穩當當的站好:“報告白老師,沒幹什麽!”
白珩微微一笑:“我剛才有點事,來的晚了,怎麽你們這就要散了?”
社長賤笑道:“沒有沒有,我們有些累了,不過琥珀說她還想再走走。”
我說:“社長,我什麽時……”
“哦,這樣呀。我剛好今天晚上吃的有點飽,小珀,你陪我消消食怎麽樣?”
社長又很雞賊的向我眨眼,我想想他都幫我們弄來這樣一臺先進的望遠鏡,陪他消消食也是應該的,便說:“好吧,剛好我也吃多了。”
我們在操場上溜圈子,寂靜的夜裏昏黃的路燈下,操場上有很多依偎在一起的情侶。
我看了看天空,月亮的光影似乎淡了一些。
“白珩,謝謝你,那個望遠鏡不便宜吧。”
“我是問學校借的呀。”
“少騙我了,學校可能都沒有幾臺這樣的望遠鏡,怎麽可能借給你?”
他嗤嗤一笑,“你不笨呀。”
我翻了翻白眼,沒搭話。
我們聊着各種有趣的話題,突然他問我:“你知道《海的女兒》嗎?”
我說:“知道呀,安徒生寫的。為了愛情變成泡沫的人魚公主的故事。”
他說:“說說。”
我想起來他好像特別喜歡聽故事。
“海皇最小的公主從小就很向往陸地,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天,她終于可以上岸了。她開心的穿戴着最漂亮的衣服,唱着甜美的歌曲,神聖地浮出水面,卻發現一個溺在水裏的王子,公主将他拖上岸邊,并喜歡上了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于是她找遍了整個水族,終于找到一個女巫,可以賦予她人類的雙腿,但是作為交換,公主必須給女巫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甜美的歌聲,并且,如果王子不能娶她的話,她就會變成海上的泡沫,連同靈魂一起消失。公主答應了這個條件,來到了王子身邊。但是王子卻并不喜歡她,在王子的心裏,救他的是一睜開眼便看到的鄰國美麗的公主。最終她看着心愛的王子和那個美麗的公主結婚,在清晨的第一縷眼光穿透雲霧的時候,帶着微笑,變成了泡沫。真傻!”我在最後加上一個評價。
白珩望着星空,語氣平淡的說:“我認為她一點也不傻。在王子的身邊,受他照顧的時候她很幸福,能夠陪伴王子她很幸福,看着王子幸福的結婚她也很幸福。她在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她傻嗎?”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語氣轉為無奈,“只是,有時候世間太過無情。”
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斷,不知該作何反應,有點口幹,舔一舔嘴唇,緘默不語,他或許在想念他的無緣人吧。
許久,在一盞路燈下,他回頭看我,神情已恢複正常:“你塗唇膏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
我笑道:“沒有,我講故事講的有點口幹,舔了舔。”
他驀然轉身,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撫上我的臉頰,大拇指印在我的酒窩上,微微的向我靠近。他的身上有清風的味道,柔和夢幻的月光下,眉眼溫柔深情,像是卷着一陣龍卷風。
這個味道,很熟悉。
我有些緊張,呼吸都亂了節奏。推開他,眼珠在周圍亂轉,就是不敢看他,我對自己說,我心裏有一個人,不是這個人。
我慌不擇言,“葛菲菲給你打電話沒?”
他有些愣怔,許久吃吃一笑,“對不起,你實在像一位故人。”
我說:“沒關系,我長得卻是大衆化了點。”
“葛菲菲是誰?”
“哦,我室友,你班上的一個學生。喜歡你來着,我昨天就是幫她要的電話號碼。”又低頭,裝得很小聲氣急敗壞的說:“動作也太慢了點,真是的!”我确定他聽到了這句話。
白珩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
後來的一個星期裏,我都沒有看到白珩。聽葛菲菲說,她給白珩打了電話,具體怎麽樣子我不知道,但是看她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好事。
我努力地背單詞,背單詞。我是進過精神病療養院的人,不能跟他們一樣,耗費着大好青春談戀愛。
☆、四(1)
國慶節當天,我們社團傾巢出動,加上指導老師白珩,再加上葛菲菲和何天共十一個人,浩浩蕩蕩的只守着一臺天文望遠鏡出現在大夫山頂的時候,我不禁回想,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先是何天。
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二下午,我去校外的留學機構報了日語班。我胸無大志,覺得動漫裏面那些聲優細聲細氣的說話聲真的很好聽,只想能夠不看字幕也能看懂日本動漫。
那天下着雨,黃昏我撐着原本用來遮陽的小傘走在路上,一邊懊惱:這雨怎麽說下就下,還下得這麽大,陽傘這麽小,怎麽能遮住我呀?我要買一把大傘!大傘!大傘!我咬牙憤憤想着。
真的不喜歡廣州的雨天,老舊的城市排水管道已經不能滿足這個承載着幾百萬人的城市,街道上髒兮兮的滿是積水,帶着腥腥的熱帶氣息,聽說之前有人還在積水的街道上抓到過魚!
有一堆人在十字路口處,黑壓壓的,吵吵着什麽。一時有些煩躁,瞪了他們一眼,然後低頭從人群中間穿過。
啊?你問我為什麽從人群中間穿過,這樣很不禮貌?
傻呀,你以為我,我要是繞過他們的話,萬一一輛車子開過來濺我一身水怎麽辦。
啊?你問我然後怎麽了?
哦,我從中間穿過的時候,那群人就沒有聲音了。我感覺有無數道詫異的眼光射向我,透過壓低的傘餘光向四周微微瞥了瞥,所有的人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睜圓了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我,有的還大大地張着嘴。我心裏想,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非得下雨天聊;聊就聊呗,還不撐傘,真是一群青春活潑無所畏懼的人。
将将經過他們,身後有一個聲音叫我:“方琥珀?”
“嗯?你是?”我轉過身看着來人,渾身都濕透了,頭發貼在臉上,眉毛都在流水,樣子有點慘,應該是那群人裏的一個吧。
他看着我,有點興奮,半天沒說話。又有聲音傳來,語氣不善,又有點急躁,是喊他的:“嗨!我說你,這架咱還打是不打了?”
我驚覺,原來,他們剛才是在打群架!我還從裏面穿了過來!我簡直絕了!
來人頭也沒回,擺一擺手:“不打了,不打了,還有啥打得呀!喜歡秦琴你就去追吧,我不跟你搶了。”
呵,原來是為了一個女生。
說話的人愣了許久,反應上來之後,憤憤的啐了一口唾沫:“靠!”我看見他們罵罵咧咧的、悻悻的散了。
來人不顧身後衆人的咒罵和唏噓,拉我到路邊,走進我傘裏,看着我說:“我說你沒那麽讨厭我吧。”
“嗯?”我不明就裏。
“兩次表白都被你給拒絕了,我這臉上一點光彩都沒了。”他語氣很怨怼,拍拍自己的臉,神情卻依舊燦爛。
“嗯?我們認識嗎?”我确實不記得這個人。
“哼!哼!您貴人多忘事呀,”他氣急敗壞的說,“我鄙姓何,單名一個‘天’字。您可想的起來?”
原來是他,我上下打量一下何天,濕漉漉的臉上帶着點巴巴的笑容,看起來很可愛,“一次表白好吧。”
“明明兩次,”他争論,英氣的眉眼間有點愠氣,“一次微博,一次籃球比賽。”
“原來那個有衆多幾百條評論幾百個點贊的微博是你創作的呀,不過那也算?”
“不算嗎?”頓了一下,眉眼又爽朗起來,“那我給你補上,現在,我要向你表白,”他說,“你聽好了,方琥珀,我喜歡你。你也看見了,因為你我連校花也不追了,”又頓一頓,清楚認真的說:“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嗯……我再想想吧。”
“你還想?!”他急躁了,眉毛一挑,“你再想我就趁着他們還沒走遠,繼續回去打群架了!”
威脅?“嗯,這樣的話,那就……”
他急切的打斷我,“那就答應我?”
“那你就回去繼續打群架吧。”
“方……方琥珀!”他是幸福蜜罐裏泡大的人,這樣的富家公子最是放肆不羁,無法無天。他們出生開始就受着上天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似其他人,各有各的不幸。
所以最容易喜形于色,此時他是真的有些懊惱了。
“嘿嘿,我逗你的。我的傘太小了,現在還淋着雨呢。你要是能在十分鐘內搞來一把傘,我就答應你。”
“真的?”他很開心,不可置信。
我看着手表,“你還有九分四十秒。”
看着他飛快的奔出去,我覺得有這樣一個男朋友在身邊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簡單,陽光,有時候還有點可愛,關鍵是在乎我。我最在乎的和最在乎我的那個人不是真實的,不會再出現,那麽我珍惜這樣的在乎。
不過三分鐘,何天何大少就喜氣洋洋的回來了,手裏舉着一把超大型的傘。跑到我身邊,撐過我的頭頂,孩子氣的嘟囔:“我做到了,你不許反悔!”
我說:“不會。不過你從哪弄來的?”
他熱情的将我擁在懷裏,“大街上搶的。”
我:“……”
何天對我很好,早晨會帶着早餐在寝室樓下接我上課,我不喜歡他招搖的太子車,他就買了一輛單車。這幾天,除了睡覺和上課,我們幾乎形影不離。于是,我也很快成為學校裏一衆暗戀着何天卻來不及表白的女生怨恨的對象。
那天,當我接到社長的電話時,何天也在邊上。
“幹什麽呀?幹什麽呀?”何天問我。
“國慶當天晚上有獅子座流星雨,社裏要去大夫山觀測。”
“琥珀,我要陪你去。”他摟過我的肩膀,撒嬌道。
“你喜歡天文?”
“不,”他的聲音越來越委屈,“你們社裏全是男的。”
“……好吧。”
于是何天就跟我一起了。
再是葛菲菲。
九月二十九號晚上,我接到媽媽的電話,說爸爸的鑒定書批下來了,國慶當天就要出發去緬甸了,她國慶也要加班不能來看我,問我能不能回西安。我思索片刻說,不了,我國慶和同學約好了出去玩。
挂了電話,我感覺媽媽的聲音聽起來挺不好的,大約他們又有矛盾了吧。我才不願意回家去看他們虛假的笑容。他們要是真的關心我,再忙都應該自己過來一趟,而不是通過冰冰涼涼的電話詢問我要不要回去。
葛菲菲從陽臺進來,“唉,你猜剛才誰給我打電話了?”
“猜不到!”我沒好生氣地說。
“嘛,嘛,你怎麽了?”
“沒事,”我收了收情緒,“誰呀?”
“你一定想不到,”她喜大普奔的說,“白老師!”
我心裏咯噔一下,覺得更煩躁了,爸媽把我放在這邊就等着我自生自滅吧!
“他問我國慶有沒有空,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大夫山看流星雨。”葛菲菲真的很高興,滔滔不絕的想要将她的快樂分享給我這個并不稱職的好朋友,“你說我怎麽可能不同意呢?我立即就說:‘有空、有空,白老師你能約我我真的很高興!’”她還在說,“你不知道,我覺得我的聲音當時都顫抖了,心都快飛出身體了……”
我第一次覺得葛菲菲話很多。
☆、四(2)
根據預測這次流星雨的時間是大約是淩晨,于是我們不得不駐紮在山上。白珩的車子只能沿着修好的車道開到半山腰,三個帳篷——白珩一頂,我和葛菲菲一頂,社長及其他人一大頂、晚上燒烤的煤炭爐子,面包雞翅等各類食物酒水,和快被在車裏擠成肉餅的我們一同卸載。
在午後炙熱的陽光和粘膩的空氣中,我們又煞費苦心的将笨重的行李一件件運上山,幸運的是,我和葛菲菲兩個獨苗女生的身份讓我們倆并沒有太被折騰。
這頗為心酸的一路上白珩沒與我說一句話,只是葛菲菲說話的時候,偶爾搭一兩句。他那若即若離的氣場,讓我想起我和何天在一起之後的第二天,好像就是那天我得罪了他。
那天,天很悶,三十多度的高溫加上低低的潮濕的氣壓,壓得人直喘不過氣。下午去上日語課等公交的時候,雨終于落了下來,幾乎是傾盆而至,悶熱的感覺緩解了不少。我長長舒一口氣,低頭從包裏拿傘,一把雨傘遮在了我的頭頂上。
我擡頭,對着來人誠懇一笑:“謝謝······”
“你”字還沒說出口,卻看清來人的臉比天氣還陰沉的臉,一絲無奈的笑容挂在嘴邊,整個人浸在雨裏,傘卻伸到我頭頂上,雨水瞬間打濕了他淺色的長褲和衣衫。
“白珩?”我不明所以。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沒事,我開車經過這裏,要不要我送你?”聲音疲倦嘶啞。
“不用······”
“我正好順路。”他打斷我。
不問我去哪裏怎麽就順路了?但是看他這樣堅持,我覺得恭敬不如從命,點了點頭。
坐上車子,他也不問我去哪裏,沉着臉向前開。日語學校離學校不遠,坐公車的話大約半個小時,白珩開了半個小時,而且能恰巧地一直在周圍轉圈卻總不經過目的地。我看他一臉陰沉,也沒敢開口。
不知道轉了幾個圈後,他突然問我:“記不記得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記得。”
“那晚上下課我來接你。”他淡淡地說。
“嗯?”我皺皺眉頭,什麽意思?
“今天晚上陪陪我,好嗎?”他說的可憐又小心,向在祈求而非要求。
鬼使神差地,我應了他。
晚上上完日語課,他果然在學校門口等我,見我出來,溫柔的向我招招手。
車子漸漸始離燈紅酒綠的市區,向郊區開去,越過起伏不定的山路,小橋,和一片曠野,終于停在一幢白色的別墅門前。
他跳下車子,替我打開車門。我仔細地打量這棟房子,白色的,兩層,占地大約七八百平米,門邊的花壇裏種滿青竹。
他帶我走進房子,清涼的感覺頓時撲面而來。一樓空空的,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地板,全是深不見底的水,清寡的樣子,中間搭着小橋,屋子裏清涼的溫度看來就是這水的緣故。我仔細地瞅了瞅,沒有發現任何觀賞魚類。四周是落地窗,黑幢幢的夜色夾着磅礴大雨從外面透進來,我才發現屋子的後面竟然是一大片荔枝林,水流也通向那裏。
白珩的手插在褲袋裏,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說:“看完了嗎?看完了我帶你上二樓看看。”
我點點頭,跟他上了二樓。
樓梯是古舊的木板做得,踩上去還會吱呀呀的響,跟整個建築的風格完全不搭。可是到了二樓,我才知道,原來不止樓梯,這一整個室內的裝修非但沒有什麽風格可言,簡直各種混搭。
登上樓梯便是歐式簡約裝修的大客廳,厚厚的褐色窗簾遮着落地窗,一張皮質的黑色沙發,一張素色玻璃茶幾,和一張方形紅木飯桌便是全部家具,沒有電視機,也沒有電腦,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他請我坐在沙發上,自己去廚房倒茶。我略略打量一下,四間房沒有任何懸念的繞着客廳,很明顯,一間是他的卧室,一件可能是書房,還有兩件應該就是客房。
“對我的房子很感興趣呀。”他已經倒好了一杯茶遞給我,微微笑着說。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的房子很大,”說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很獨特。”
“來,我帶你轉轉。”他将我拉起來,手心溫暖而幹燥,軟軟的觸感。
“這間是我的卧室。”他不說我也看的出來,只有一張床,和一張床頭幾,衣櫥是鑲在牆裏的。
“這間是書房。”一張很大的楠木書桌和一張椅子,電腦放在書桌上,一并放在上面的還有筆墨紙硯文房四寶,看來他會些書法。書櫥也嵌在牆裏,繞着四周,書籍放了滿滿的一室。我粗略的看了看,小說,名著,哲學等等各類書籍都有,除了他的專業:天文學的。不禁疑惑:“為什麽沒有天文學的書呢?”
“一定要有嗎?”他挑眉,淡淡的說。
“可是你不是天文學的老師嗎,應該有很多才對。”
“誰規定學什麽專業就得有很多那個專業的書來着,”他信步跺到書架旁,随手拿出一本希臘神話,陰陽怪氣地,“我就是喜歡看故事書,還只喜歡神話故事。”
我懶得和他辯論,便轉換了話題:“另外兩間是客房吧?”
他撚書的手指微微一頓,幽幽地說:“我從來不招待客人。”
“那我呢?”我指指我自己。
“來,我帶你看看。”他不接我的話,卻兀自向外走去。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地,卻覺得心裏怪怪的,似是遭到了某種撞擊,亂得理不出絲絮,一方面覺得自己就不該來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另一方面卻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只得跟着他進了書房對面的第一間房間。
門甫一打開,一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我似是受了蠱惑一般直直的走了進去。
房間的陳設古香古色卻異常簡陋:一張挂着素布帷帳的雕花木床,一張同款配套的雕花木桌,兩張椅子,都陳舊的像是古董,卻又看得出時時拂拭的痕跡。桌上放着一只陶瓶,內裏插着一束開得正豔地桃花,也不知這個時節,白珩從哪裏找來開得這樣好的桃花。
我不由伸手去觸碰那美好的花瓣,心裏似是蒙上了一種清明卻又憂愁的傷感,像是離別,又像是決絕。
“喜歡這些桃花對嗎?”白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飽含深情的,憂傷的。
我搖搖頭,“算不上喜歡,只是覺得很親切。”
我走出這件房間,腳步重了好多。
邁進第二個房間,室內的風格又發生了急速的轉變,沒有預留絲毫适應的空間。一張金絲镂空洋床,白白的絨絨的地毯,白色精致的梳妝臺,白色雕花的鏡子,一支金絲立衣架,一排白色衣櫥,完完全全是電視裏演得民國式裝潢。
我打開衣櫥,裏面收集着數套民國時期的女式洋裝和幾身旗袍,看起來是年輕的小姐穿的。一旁放着一個黑色的箱子,打開來是一把小提琴。
我覺得我今天很不對勁,腦子裏一片空洞,什麽也沒有,又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塞得滿滿的,不留絲毫空隙。
“打開右邊那個衣櫥看看。”白珩的聲音傳進腦袋裏也幽幽的,帶着回音。
右邊的衣櫥裏面竟然挂着一件精致漂亮的白色婚紗,民國式的。
我的淚水忽然不受控制地汩汩流出。我在暈倒之前只說了一句:“這些都是什麽呀!”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是在白珩的卧室裏,天還是黑的,我躺在床上,白珩不知所蹤。我蹑手蹑腳的走出房間,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睡着了的白珩,手裏還握着一張照片。
我拿下那張照片,看了看,照片已經很舊了,也像是民國式的,裏面有一個女孩子,在拉小提琴,高貴優雅,又有點調皮之色。
我将照片輕輕地放在茶幾上,從卧室拿出一張毯子蓋到他身上。他還是個君子,将他的卧室讓給了我,自己卻窩在這裏睡覺。不過,等等,我為什麽會暈倒呢?他帶我來他家又是為什麽呢?
我蹲在沙發旁拄着腦袋思考了半天,一個也沒想明白,決定放棄,正要轉身去喝口水時,手突然被他拉住了。白珩閉着眼睛,聲音卻很清醒,“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開始我以為他沒有睡着,只是在跟我開玩笑,便說:“我有男朋友了。”
誰知他卻更加霸道地攥着我的手說:“做我女朋友。”
我氣急,扒開他的眼睛,“白珩,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誰,別對着我胡說八道!”
他被我弄醒了,揉着眼睛遺憾的說:“我還以為是我的故人,對不起啊。”說着翻個身又要睡。
我卻不好意思了,饒了人家好夢,悻悻的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個演員吧,看你屋子裏為她做得那些場景……”
話還沒說完,白珩起身向卧室走去,冷冷地擲給我一句:“不是!”
我抿了抿嘴巴,又說錯話了。自作孽不可活,結果是我只得在沙發上睡了半宿。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們很有默契的沒有提晚上的事情,從早餐到送我回到學校,白珩一直板着一張臉,也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四(3)
辛苦了幾個小時,終于在黃昏時分搭好了晚上露營的帳篷、燒烤的爐子還有最最重要的天文望遠鏡。大家都累的快要癱了,靠坐在山頂,微微有風吹來。山頂憑它優越的地理條件,成為觀看日出或者欣賞黃昏日落的好地方。
大家都很沉默,靜靜的看着西天的落日,微微喘息。
時間仿佛停駐了,靜穆與輝煌的落日燃燒着片片雲霞,溫馨的橙,朦胧的黃以及熱烈的紅,将一切都鍍成無與倫比的浪漫色彩。
我突然想起史鐵生形容生命輪回的那句話:
“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是旭日。當他熄滅着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着爬上山巅散布烈烈朝輝之時。
“有一天,我也将沉靜的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處山窪裏,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當然,這不是我。
“可是,這不是我嗎?”
史鐵生用這樣沉靜悲傷中充滿希望的邏輯和哲學看待夕陽,又由夕陽映射人生,激勵着自己。
“在想什麽?”有人問我。
“我在想,我希望是太陽,生生不息,在另一個世界升起時,能将光芒撒到最愛的人身上。
“回頭便看見,夕陽餘晖裏,白珩白淨的臉上也映着溫暖的黃色光芒,閃閃發光,睫毛像把小刷子濃密纖長,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塊陰影,整個人如同谪仙,完美的不真實。
“那你最愛的人便要是月亮了。”他笑得深不可測。
月亮。是月亮,我愛的便真是他。
我陷入了憂思之中,愣怔了好久,回過神的時候,白珩的目光還鎖在我臉上,漆黑的眼眸在漸漸暗下的光線裏深似暗淵。
“我又不可能是太陽。”我微微一笑,我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笑了笑,不再說話。
晚上,大家圍坐一團吃吃喝喝,天上地下海谝,等着淩晨的流星雨。社長提議玩一個叫“猜數”的游戲。規則大概是這樣的:主持人在手機裏輸入一個數字,然後告訴玩家數字的範圍,玩家依次說一個數字,主持人會根據玩家的給出數字,重新設置數字的區間,最後說中設定數字的人就算輸,作為懲罰,輸的人要表演一個節目為大家助興。
第一輪,社長當主持,他設置了一個很奇葩的數字:250,範圍是1到300。被他身邊的首號玩家葛菲菲一口報出,于是她便很百七加八十的唱了首《青藏高原》,高音破的直比潘長江的破鑼嗓子。
第二輪,換葛菲菲主持,她明顯要報複,設置了一個很符合社長思維的數字199,奈何這年頭猥瑣屌絲實在太多,輪到瘦猴師兄時,被一猜即中。他跳了個非常猥瑣的草裙舞。
第三輪,瘦猴師兄設置的數字是121,我輸了,我講了個很冷的笑話,不過師兄們都很給面子,勉強笑了一笑。
該我主持的時候,何天在旁邊喏喏的說:“琥珀,我們心有靈犀,我一定一次就猜中。”這小子就是會搞這些有的沒的,美其名曰“浪漫”的小情趣,惹得師兄們一陣唏噓,其中以社長笑的最歡快,直說要是猜不中就喝一瓶白酒。
這小子不能激,立即跳起來指着社長不服輸的說:“好!我要是猜中了,你就趴在胖子身上做俯卧撐!”
我說:“笨蛋,他們欺負你,不管你中沒中都要懲罰。”
“你別管,咱們肯定有默契!”他信心滿滿地拍拍胸脯。
我嘆一口氣,餘光好似看見火堆忽明忽暗的光影裏白珩笑得頗為意味深長。
我設定的數字是77,滿以為何天能猜對,可是兩輪下來,他還沒點邊兒。輪到白珩,隔着火堆,他沖我粲然一笑,“77。”他說。
“恭喜你白珩,是了!”
他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這頭何天就慘了,被社長他們壓着灌了整一瓶白酒。一邊獨酌的時候,他還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我,埋怨我設置的數字太難。可是蒼天可鑒,我設置的是我最喜歡的數字,我還以為對他來說沒有絲毫壓力呢。
折騰完何天,他已經醉的差不多了,他們又回過頭來折騰白珩,畢竟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整到這個溫文儒雅的年輕老師。
“你們想讓我表演什麽呢?”白珩雙手抱環,嘴角帶着笑容閑閑地說。
“是呀,讓他表演什麽呢?”社長他們爪耳撓腮的想着。機會難得,又不能太過分,不然以後沒得玩兒了。
葛菲菲雙手做祈禱狀,語氣可愛的說:“你們不知道,白老師的課講得可好了。要不就讓他講一個故事吧。”
社長他們垂頭喪氣的答應了,葛菲菲顯然放水。
白珩看看我,開始了他的故事。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以前有個女孩,十分的孤獨,做什麽事情都是一個人。有一天晚上,她坐在陽臺上,注視着月亮,孤獨寂寞又委屈,喃喃地說:“如果你能陪我就好了。”于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月神從天上降落了下來。女孩不可置信,但是很快接受了,因為她早在很久之前就愛上了高高在上的月亮。于是他們相愛了。
可是當女孩興奮地告訴其他人時,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包括最愛她的父母,他們認為她精神有問題,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至親骨肉的懷疑讓女孩很傷心,她好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一份堅定的信任。
可是這時候,月神也正在經歷着一場劫難,不能分身保護她。在療養院裏,女孩每天都以淚洗面,掙紮着不要吃藥打針。後來,女孩甚至拒絕吃飯。”
他越說越慢,眼睛緊緊地盯着我。
葛菲菲急切的問:“然後呢?然後呢?”
他看着我,神情嚴肅,眼睛像是一片沼澤,想要将我吸進去。他說:“三個月後,女孩終于承受不住饑餓和思念的煎熬,死了。
她死的那天,月神終于戰勝了劫難回來找她,可是見到的只是她冰冷的屍體。”
他結束了故事,開始還嬉笑着要将他的首秀拍下來發到微博上長粉的一衆師兄全都沉默了,氣氛凝重詭異的剛剛好。
葛菲菲的眼睛裏滿是淚水,感嘆道:“嗚嗚,實在是太感人了,嗚嗚。”
社長先打破沉默,一臉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