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琥珀 — 第 2 章 (2)

手指,劍眉入鬓,眼眸清澈,高高的鼻梁,厚嘟嘟的嘴巴,真像金城武呀!

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腰上,一把抱起我,臉色不太好,一邊急走一邊低頭關切地問我:“你怎麽樣了?”

我說:“我、我、我沒、我沒事。”

他一手打開車門,将我放在車子裏,俯身幫我系安全帶,我看着他白淨細長的脖子,軟軟香香的頭發,忍不住伸手去摸。

“很快就到醫院了,別擔心。”

他的适時打斷了我的猥瑣想法。

我猛地收回手,說:“嗯、嗯!”恍惚間,似乎聽見葛菲菲在車窗外喊:“方琥珀,你怎麽就被陌生人抱走了!方琥珀,不安全!”

他可不是一般的陌生人,他長得真帥呀,連皺眉都帥。

他将我帶到校醫院,醫生處理好了腿上的傷,以為他是我男朋友,對他說:“好了,沒什麽大問題,這幾天傷口別沾水,小心留疤,明天再過來換藥。”

他說:“謝謝。”又對着我,語氣輕柔,帶點揶揄,“走路也不看路,在想什麽呢?”

他這是,在推卸責任?我心裏一緊,看來這兩年,人真的是越來越不講道德,沒有素質了,連這麽文雅帥氣的帥哥都會推卸責任了,頓時對他有點失望。我嘆口氣:“不就是個小包紮嘛,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走吧,我自己付錢,不會追究你責任的。”

他愣了一下,食指在我腦袋上一彈,“撞傻了吧,我怎麽可能不管你。”又不放心似的,對着醫生說:“醫生,你看要不再幫她做一個腦部CT吧,我擔心她腦袋也撞傻了。”

我瞪他一眼,用一只腿站起來向外蹦:“你才撞傻了,你全家都撞傻了。”

他在後面噗嗤一笑,伸手過來扶我:“嘴皮子還算利索,看來沒傻。”

我回頭:“你······”,你了半天沒你出來。

他一定是不愛笑的人,偶爾笑起來才能如此春風霁月,燦爛明豔。我那顆木頭一樣的心,竟然在他這樣明豔的笑容中輕輕地顫了一下。

他送我到宿舍樓下,彈彈我的腦袋,說:“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我沒說話,心裏卻想:你快來快來,病人經常看一些賞心悅目的東西會痊愈的比較快。

我住在七樓,平時爬起樓梯又減肥又鍛煉身體,而且空氣視野都很好,夜晚趴在陽臺上能看見遠處光彩迷幻的小蠻腰。可是此時我看着面前十二個一組的樓梯嘆口氣,正準備自己一步步挪上去的時候,葛菲菲從後面沖過來,手上還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惡形惡狀地數落我:“方琥珀,你就是個傻子,被車撞了不說,還乖乖地被人家抱走,我看人家把你賣了,你一定還會幫着數錢。”

我說:“我······”。

我無話可說,難道我要說我被美色迷惑,心甘情願跟他走的?不,我才不。葛菲菲本來就以為我很傻,不比她一個學天文物理的人聰明,還非得巴巴的跑去學統計,不能讓她再瞧不起我了。

認識葛菲菲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學統計學,複雜枯燥的數字,沒完沒了抽象的公式,沒有一個女生會喜歡,于是,班裏就真的只有我一個女生。一個女生也有獨領風騷的好處,比如我不需要動手,課本就會自動派到我手上;沒有人跟我争座位,想坐哪就坐哪;每個老師總是最照顧我,經常會問:“那位女同學,你聽懂了麽?沒懂的話,下去問問其他同學。”······我和同樣沒有正常女生會選擇的天文物理系的三個女生住一間寝室,其中就有一個,葛菲菲。

她爸爸是S大天文物理學教授,所以她迫于爸爸的淫威,選了這個專業。我一直認為,學物理的人都有點神經:牛頓煮手表,愛迪生孵蛋,不知道葛菲菲會幹點啥。

大嗓門,活潑潑辣,大大咧咧,可是心地卻出奇的好,沒有一絲心計。幸福家庭裏出來的孩子大抵都有這樣的性格。連對于我這一個不愛講話,有點孤僻的外專業生都很好。她算作是我在大學裏的唯一的一個朋友。

葛菲菲将我攙回宿舍的路上,我還在想着那個濃眉大眼的帥哥。

☆、二(2)

星期二早上,我沒有課。

葛菲菲從外面大呼小叫的闖進宿舍時,我正仔細的端詳着面前鏡子裏面的那個人:俗氣的長直發,稍圓的鵝蛋臉,長眉毛,圓圓的眼睛,眼角有點下垂,薄嘴唇——實在是太過普通的五官;笑一笑,眉眼彎彎,嘴角微揚,左臉邊有個深深地酒窩,好像是好看了那麽一點點。

一個無聊的美國學者曾近做過一個實驗:和一個陌生人建立聯系,最多需要通過六個人。而現代社交工具的發達程度實在是有些令人發指,你可以分分鐘內找到六個人,然後通過他們和美國總統建立聯系。微博便是這樣一個令人發指的社交工具代表。

昨天晚上,第一次混專業上社會實踐理論課,老師讓我們做一場面試現場秀,我很不幸的被抽中做面試者。做完自我介紹,面試官問我:“剛剛在你的自我介紹中你提到,你很喜歡心理學,那麽能不能請你說出弗洛伊德的一本書名?”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不靠譜的面試官會問我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問題,不管喜不喜歡心理學,稍微有點常識的大學生都知道吧,随即便無奈的笑了,我說:“《夢的解析》。”面試官看我一下,沒說什麽。

如果各位看官和我一樣,以為事情到這兒就結束了,那你就錯了。今天早上我做完概率論作業,上網查看新聞的時候,甫一登微博,右上方便跳出一串消息:23條@我的微博,查看@我。

我用微博好多年了,從來沒有這樣壯觀的奇景,有點激動,點開一看,二十二個不同的人轉發了第二十三個人有三百多條評論和四百多條點贊的原創微博,那條原創是這樣寫的:誰認識統計學院的方琥珀,她笑起來好漂亮,有沒有男朋友?

我看了看,覺得除了博主粉絲很多、這所大學沉寂太久,大家最近都很缺乏茶餘飯後打牙的段子以外,真心很無聊,不置可否,關了微博。我沒什麽想法,就是覺得先不說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可靠,這樣只見一面,就因為人家笑起來漂亮喜歡人家的感覺更是三分鐘熱度,壓根就不靠譜。

“別看了,別看了,再看你也不漂亮,”葛菲菲抽掉我手上的鏡子,壓着我的肩膀,喘着粗氣說:“我跟你說,我們專業教宇宙學的老師長得特別帥!今天上課全班女生看得都快流鼻血了!”

我看着她一臉花癡樣,嫌棄地說:“你們宇宙學老師不是一個留着小胡子的邋遢花甲老頭嗎?”

“哦,你說周老頭呀,聽帥哥老師說,他周末在家打麻将,運氣不好一直輸錢,人争一口氣,佛争一炷香,估計他憋着一口氣想贏錢,最後麻将還沒打完,就憋得心髒病犯了。”拿過杯子喝口水,話題轉換之快令人發指,“你是不知道,那帥哥老師聽說是以前在國家天文研究院工作,還頗有建樹呢!叫白珩,聽他的課簡直有趣死了,将科學和神話結合着講,你知道不?超級生動!”

她說的太激動了,拉着我的手臂使勁的晃,我被她晃的快散架了,連忙說:“我······知······道······”說話都顫音了!

她終于得到了我的贊同,寬慰了很多,放開我的胳膊,睜着大眼睛瞅着天花板,皺着眉頭說:“我好喜歡他呀,長得跟金城武一樣帥,我決定了,我一定要追到他!”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似乎沉了好多。

她說:“琥珀,咱們宿舍你最淑女正常,你看我這大嗓門的,你要幫幫我呀,我猜白老師肯定不喜歡我現在這樣的。”

我心裏莫名的慌了一下,又立刻被自己撫平,我說“沖着你好不容易誇我,我肯定幫你。”

她抱住我,“琥珀你太好了,我實在是太愛你了!”

我:“······”

周末,我去校醫院換藥。醫生說:“傷口已經基本好了,明天就不用來換藥了。”我嘟嘟嘴,那個司機說他要來看我,這都一個星期了,我腿傷都要好了,連他人影都沒見過。

換完藥,我順路去圖書館找本專業書。在借書區,餘光瞥見旁邊有一個哥們兒抱了成沓的幾十本《青年文摘》。我不禁笑了,這年頭誰還看這種沒有營養的快餐雜志呀,還這麽土的成沓成沓看,也不嫌累着自個兒。正在心裏暗暗鄙視他的時候,那人突然一擡頭,沖我一笑,春風霁月。

靠,那飛入雲鬓的濃眉!靠,那性感的厚唇!靠,那修長的手指,英俊的臉龐······我不禁想伸出猥瑣的手摸上那張賞心悅目的臉!

靠!這不是那天撞我那個長得像金城武的帥哥嗎?

我一個沒站穩向後仰倒了下去。在接觸地面的前一刻,我想,為什麽每次遇見他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摔在地上?!

他将抱着的《青年文摘》放到臺子上,彎腰伸手将我扶起來,語氣溫柔疑惑:“你怎麽那麽愛摔呢?”

我沒說話,心裏暗襯:還不是都怪你,說來看我也不來。

他看了看我的靈活的腿:“腿好了?”

我說:“嗯。明天就不用去換藥了。”

他有點懊惱:“我說去看你的,還沒來得及去呢,你就好了。”

我扶額,老天,一個星期、七天吶,你不來看我,還不興我自己好呀。

手機适時的響起來,我看一眼號碼,是天文社的,走到一邊去聽電話。

“你是方琥珀吧?”

“嗯?”

“今天下午五點在天文社活動室,我們有一個社員見面會,別忘了來。”

我一想,今天下午也沒有什麽事,“嗯,好的。”

天文社因為其猥瑣的團隊帶領人——大三師兄,滞後的管理理念,随意的社團活動時間,陳舊的設備而在學校社團招新搶人“百團大戰”之中戰鬥力“稍弱”,連葛菲菲那種粗糙的天文物理專業學生都不願意參加,今年只招到了我一名新生,共以前的老社員八人。不過對于這件事情,我們不拘小節的大師兄社長是這樣說的:“在人民群衆如此多的中國,節假日旅游要堵車,生病看醫生要提前三天預約,春節回家更是要起早貪黑的排隊買票,琥珀呀,珍惜我們社團裏來之不易的清淨少人吧。”我想一想,點點頭,說得也是。

看看時間,還來得及回寝室換身衣服。我匆匆借了書,匆匆向帥哥道了別,匆匆回了寝室。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我到活動室時,社長大人攜了社團裏僅有的六名骨幹已經在場了。我坐到一邊,等了十幾分鐘,社長還翹着二郎腿摳鼻子,完全沒有要開始的意思,便問道:“不是開社員見面會嗎?人已經夠了,還不開嗎?”

社長沖我眨眨眼,神秘兮兮的說:“再等一個人。難得的福利呢。”

再等一個人?除了我們八個還有其他人?社長工作能力可還真強,又拉到一個社員。“難得的福利”?是個美女吧。我不禁對他投去贊許的目光。

可是等到最後那個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才理解了社長大人那句充滿玄機的話“難得的福利”的真正意思。

下午剛見過的帥哥司機站在我面前,輕輕一笑:“方琥珀,我們又見面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同樣目瞪口呆的社長,用眼神詢問他怎麽回事。

社長咽咽口水,看着我說:“你們認識?”

“我們可不僅認識呢。”沒等我回答,帥哥司機搶先答道。社長立即向我投來敬佩的目光。

我摸摸鼻子,“你來幹什麽?”

“我邀請天文學院的白老師來做我們的指導老師。”社長沖我擠眉弄眼的說,“算是給你的福利。”

我挑着眉毛說:“白老師?天文學院那個新來的代替打麻将打得心髒病發作的周老頭長得很像金城武的教宇宙學的把科學和神話故事結合着講的繪聲繪色的頗有建樹的原國家天文院研究員,白珩?”這句話說得很長,主要是定語很長,社長反應了很久,轉着眼睛遲疑的嗯了一聲。

白珩一笑,“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了解我。”

我賠笑,說:“我們不熟。”

他挑一挑眉,“慢慢就熟了。”

“白老師,我們還是趕緊開始吧。”社長很狗腿的說。

“嗯,開始吧。”

社長引着白珩去上座,他卻繞到我旁邊,坐下來。于是整個全員大會上,我都感覺旁邊那個不懷好意的笑着的人散發着冷意。

開完會我便立即逃了。

☆、三(1)

統計學真的很不好學。一個學期,有六門專業課,可是五門都是數學類的:數學分析,離散數學,概率論,多元統計和數學實驗,這些讓人頭昏腦漲的課據說還只是基礎,以後學的東西更加抽象。娘嗳,我怎麽就賭氣選了這麽個一點也不文藝的課呢?

星期五下午,終于結束了一個星期的課,我心情很不錯。

坐在圖書館樓下的咖啡館裏喝着拿鐵的時候,我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關于我認識白珩這件事,我到底要不要告訴葛菲菲呢?介于我是她室友,她還是我大學裏唯一的朋友的身份,再加上我還斬釘截鐵的答應要幫她追白珩的承諾,我應該告訴她,順便幫她偶爾傳傳情書,打探打探消息。但是,為什麽我就是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呢?

我咬着勺子,苦苦的思索。

一個人風風火火的過來,端起我面前的咖啡就向下灌。我受驚之餘定睛一看,原來是曹操!葛菲菲一直這個樣子,我不禁搖頭笑笑。只見她剛放下杯子,神情就變了,眉頭死死的擠在一起,像是能夾死蚊子,臉上的表情也異常滑稽,像是受了很大的苦一般,包着一大口咖啡,不可置信的盯着我。我不明白她想要表達什麽,便也疑惑的看着她。

終于一口咖啡咽下去,葛菲菲捂着嘴去櫃臺要了杯白水,急急喝一口,并在嘴裏咕哝幾下才咽下去。眼神奇異的看着我:“方琥珀你是要害人還是怎的,一碗咖啡要苦死人!”

我表示很冤枉:“是你過來拿起就喝。”

她一邊抹着嘴巴,一邊說:“真是怪人,喜歡喝不加糖也不加奶精的咖啡,不知道是不是感覺遲鈍。”

我說:“······”

她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本尊的出現讓我更加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她,我說:“葛······”

還沒開口就被她搶去話頭:“我一猜你就在這兒,”說着還甚有情趣的對我擠擠眼,“今天下午有場籃球賽,體育學院和商學院打,陪我去看看呗?”

我說:“你可以自己去,我又不懂籃球。”

她說:“體育學院和商學院呀,盛産校草的學院呀,籃球又是最帥的運動呀,”她臉微微一紅,低頭說,“我一個人不好意思。”

我想,少女情懷總是詩,我也不好将一首好詩的靈感早早扼殺在搖籃裏。況且,我近來還有些對她不住,便點頭答應了。

我們從圖書館去籃球場的一路上,葛菲菲三步并作兩步,恨不得能飛起來,拉着我的手,“快點,琥珀,去晚了就沒有好位置了。”

我笑一笑,真是個活潑爽朗的少女呢!想到這裏,不禁一愣,那我呢?——我似乎有些遲鈍了。

商學院的男生整體長得還算不錯,但是跟體育學院健碩的肌肉男比起來就沒什麽安全感了。而且,體育學院不愧是專門學體育的,上半場打得真是漂亮,商學院幾乎全無招架之力,比分相差十幾分,這樣的比賽其實沒什麽看頭。我對不知是看帥哥還是看球賽看得正起勁的葛菲菲說:“我去買瓶水,你要喝什麽?”

“随便!”她甚至連頭也沒回。

我拿着兩瓶水再進入球場的時候,觀衆席裏正發出各種尖叫聲、口哨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問葛菲菲,她停下尖叫激動的直拍我大腿:“你看,快看,場上那個穿着白色球衣和熒光綠色NIKE鞋的36號男生,他真的好帥呀!”

我捉起她拍的起勁的手向籃球場上看去,那個穿着白色球衣和熒光綠色NIKE鞋的高個兒男生正一個跨步上籃,騰起在空中還轉一個圈,好不耀眼。随着他的投籃,商學院的比分又增加兩分,場上又是一陣尖叫聲和口哨聲,還有幾個女生聲嘶力竭的在喊:“何少,我愛你!”

我翻個白眼,這麽瘋狂至于嗎?

又看了一會,這個高個兒男生還挺厲害的,下半場商學院已經追回了十幾分了,快要與體育學院相平。終于到了賽點,我甚覺欣慰,喝了一口水,還沒咽下去,那個叫何少的高個兒男生突然運着籃球向觀衆席奔來,我很疑惑,又聽見身後的面前的左邊的右邊的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

我坐在第三排中間,何少奔到我前面第一排的妹子面前停了下來,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的食指熟練的轉着籃球,我瞥見那個妹子的臉都紅到耳根子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接下來的浪漫場面。我不禁腦補了一下,何少溫柔的牽起女生的手,送到嘴邊輕輕一吻,注視着似紅蘋果一樣的美麗嬌俏的臉龐,“願意做我女朋友嗎?”女生嬌俏害羞的低頭看她一眼,點一點頭。我似乎都聽到了周圍其他女生心碎的聲音,和屌絲男生雀躍的歡心。

可是!何少的手上轉着籃球,看着我:“方琥珀,你有沒有男朋友?如果沒有,做我女朋友怎麽樣?”他嘴角含笑,志在必得。

我又喝了一口水,葛菲菲在一旁用鼓勵的眼神看着我,我将水瓶裝進包裏,站起來提起包,對着葛菲菲說:“我想起來還有作業沒做,先回宿舍了,你回來告訴我比賽結果。”說完便走出了球場。背後傳來一陣抽氣聲和咒罵聲,如果眼神能殺人,估計我已經死了幾千次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們此時心裏竊喜,臉上卻不屑的神情。

我想,有什麽可抽氣咒罵的,歡呼吧,我沒有搶你們的心上人!想當人家的女朋友,又想為人家失戀打抱不平,這跟小姐想立貞節牌坊有什麽區別。

晚上,葛菲菲進入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我豎着大拇指:“方琥珀,你可真厲害,真厲害。何天何大少,銀行家的兒子,咱們學校新建的那座大樓你知道不,就是他爸爸捐的,”又恨鐵不成鋼的指着我說,“你說說你,甩人家就甩人家吧,你還不搭理人家,你,你,你簡直是長志氣了。”

我說:“誰贏了?”

葛菲菲詞窮了,物理學家總是讷言的。

晚上我窩在被窩裏想,銀行家的兒子,長得又帥氣,高富帥都占全了,怪不得那麽趾高氣揚,目中無人,他确實有資本。

星期六,我去圖書館做作業,去吃中飯,一路上總有人向我投來千奇百怪飽含各種情緒的目光,也不乏指指點點哂之以鼻者,我只是笑一笑。從前我見過比這更加異樣的眼神,這些小風小浪确實算不得什麽。

星期天我很早起床,泡了杯麥片當早飯。然後,我提了電腦要去圖書館裏做一個實驗,在樓下遇見了坐在大廳裏認真看《故事會》的白珩,他似乎對所有的雜志都感興趣。清晨的陽光清新夢幻,他就坐在陽光裏,神态和宜,英氣逼人。他看到了我,放下手中的雜志,映着晨曦沖我燦爛一笑:“早上好。”

我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早上好。”

他一個箭步擋在我面前,“我有事跟你說。”

“嗯?”我看着他,不鹹不淡地。

他聳聳肩:“天文學社今天晚上有一個活動,在圖書館的天臺上,我來通知你。”

“打個電話就好了,社長還差你一個老師來通知我?”

“我就是閑着沒事兒。”

我笑一笑:“知道了。”

“那晚上見。”

我笑一笑,作為肯定回答。

他看了我片刻,沒說什麽轉身走了。我擡腳正要走時,葛菲菲從我身後冒了出來,瞪着大眼睛看着我,驚訝的說:“你認識白老師?”

我想:完了,她肯定生氣了,我不告訴她我認識白珩,她肯定再也不會對我好了。卻聽見她拍着手驚喜的說:“太好了,那以後你就能幫我了!快說快說,你們怎麽認識的。”

她沒有發現,我喘一口氣,有點愧疚:“我不是參加了天文學社嘛,他是社長請來的指導老師。我們今天晚上就有一個活動,你來不來?”

“真的?”她很驚喜,一秒後又頹然道:“可是不行嗳,我爸爸今天約好了天體物理老師幫我指導,”垂頭喪氣,“去不了了。”

我想,葛菲菲真好命,有個當教授的老爹就跟開了外挂一樣,随時可以幫你找老師指導。

“你能幫我要他的手機號不?”葛菲菲語氣裏難得的多了些撒嬌。

“嗯,好吧。”

“哎呀,琥珀,你說我怎麽能不愛你呢?”她又抱着我說這甜蜜的話,她一定經常在這樣對父母撒嬌吧,真幸福。

晚上,我們在圖書館天臺上,架好了老舊的望遠鏡,可是心心念念想看看月球的我終于還是放棄掙紮了。終于明白了為什麽社長和幾位師兄來了天臺就一直坐在旁邊悠閑的喝酒吃花生米了——丫的!社裏唯有的兩臺望遠鏡竟然已經老若殘鐘到只能看到頭頂飛過的飛機了!真沮喪。

白珩走到我身邊,食指彈彈我的腦袋,“想什麽呢,一臉苦瓜相?”

看到他,我靈光一閃,抓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說:“白珩,你不是天文學院的嘛。”

“嗯?”他眉頭一挑,笑着等待我的下文。

我指指旁邊的兩臺望遠鏡,“那兩臺破機器只能看到頭頂上的飛機。”

他在漫天的星光下俏皮一笑,又彈彈我的腦袋:“想讓我幫弄臺好的?”

我乖巧的奮力點點頭,眼神裏全是渴望和獻媚。

他說:“那有什麽難的。”

我感激的看着他:“太謝謝你了,白珩!”

不遠處,社長估計是有些醉了,沖着我喊:“琥珀,你都問我要白老師的電話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呀!”

這話說得好不無厘頭,我哪有不好意思,他肯定是離得太遠,不知道我們說什麽。我有點臉紅,回頭看白珩。

他擡頭望天,只是笑,良久問我:“你想看什麽?”語氣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說:“月亮。”

他轉過頭看我,我确定他的眼睛裏有耀眼的光芒閃爍。

“因為它離我們最近。”

他眼睛裏的光芒瞬時熄滅了。我卻不懂我為何要向他這般心虛解釋。

沒有設備,我們在天臺上喝了幾瓶酒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白珩問我:“你為什麽叫琥珀?”

我翻翻白眼,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沒意思,我怎麽知道我為什麽叫琥珀,或許是我爸媽覺得這個名字比較獨特,又或許是随意的翻開字典看到的第一個詞語就是琥珀,覺得挺合适,就随便取了。

“不知道,爸媽取得。”

“會不會是某種神明的指示呢?”他回頭看我,眼眸深邃,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世界是有物質組成的,宇宙學老師!”

他很生氣的看着我,抿着唇不說話。送我到宿舍樓下,便直接回頭走掉了,連再見也沒說。

☆、三(2)

S大是一所以工科見長的大學,彙集了全國各地的屌絲工科理科男,女生報考的比例小之又小,整個學校一眼望去,簡直像是大火燒過後的竹林——一片光棍!故此女生作為稀缺資源,福利尤其好。我們的寝室是公寓式的,兩室一廳,我和葛菲菲住一間。昨夜和社長他們喝酒聊天聊得有點晚,回來洗了澡倒在床鋪上就睡着了。早上睜開眼睛,葛菲菲已經不在了,房間只剩我一人。

我在床上停屍半日,想着昨夜夢中那個許久不曾入夢的人。

霁月清輝下,他緩緩地降落下來,我依舊穿着素布白裙,飛奔向他。他穿着白色的套頭衫和米色的褲子,渾身散發着盈盈光澤,微笑着伸出手臂迎接我。我抱住他,頭埋在他的胸膛裏,眼淚汩汩流出,嗚咽道:“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他溫柔的揉着我的頭發,輕聲細語的安慰我:“我來了小珀,我來了。”

我想,我始終不肯相信他是假的吧,他在我生命最孤寂的那幾年填補了我所有的空缺。就算他是我臆造出來的的,我還是喜歡他。說我精神分裂好了。

葛菲菲闖進門來,看見我還停屍床上,驚呼:“哎呦!女俠你還沒起呢?我下課都回來了!”

我被她喊回神兒來,一個機靈從床上彈起,是呀,我早上三四節有課來着,我怎麽忘了!還來得及還來得及!穿衣,洗臉!刷牙?我哪兒還有那個時間呀!我在心裏默默祈禱:那個遲到早退一次就扣全部平時分的變态老師今天崴腳了,撞車了,生病了了!換鞋!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一個非常有研究價值的課題《論有一雙淺口單鞋的重要性》——你可以像穿拖鞋一樣随時立馬穿上它。

我飛奔出寝室樓,我要考好成績的,我只能考一個好成績,沒別的長處了……我越想越急,越想越急。有人叫住我:“方琥珀?”

我擡眼回禮,一輛尤物映入眼簾,自!行!車!我眼睛一亮,抓着來人的手臂,語氣急躁又有點懇求:“送我去課室,我來不及了!”

他挑一挑眉,不陰不陽地說:“我幫你有什麽好處?”标準的趁火打劫樣兒,“你想幹什麽?”我不怒反笑。

他有恃無恐,溫柔一笑:“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等我想好了再說。”他嘴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明明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挂在他的俊臉上卻顯得無比光明磊落。

我想了想,我長得一般,家境一般,學習很刻苦,但成績還不知怎樣,也确實沒有什麽值得別人坑蒙拐騙的,關鍵是我真的很急,于是就說:“好!”

他拍拍後座:“上來。”

我坐在白珩的自行車上時,突然發現了一個更有研究價值的課題《論有一輛自行車的重要性》。可是,可是,我自小就是學不會騎自行車,爸爸說多摔幾次就會了,但是誰能告訴我為甚我摔了N次,一點長進也沒有!我擺擺手,算了,命裏有時終會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葛菲菲真有眼光。白珩真是一個年輕漂亮的男老師,二十三四歲,剛剛從學校裏畢業的樣子,穿一件白色的套頭衫,藍色的牛仔褲,會讀書有才學溫文儒雅。他努力地騎着車子,為我的事情着急,遇到上坡時,我看到他額頭上手臂上暴起青筋,我最喜歡爆青筋的男生,很性感。

送我到教學樓,我從後座上蹦下來,頭也不回地疾步向前,“謝謝!”

他在後面喘着氣叫我:“小珀。”

“嗯?”我站在階梯上想,今天是他救了我的基點,我好歹得回個頭應他。

“你忘了說再見,還有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一個條件。”廣州可真熱,他坐在單車上,一只手扶着單車,一只手抹着滿頭大汗。不過很奇怪,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樣子也好看,更像是一個剛上大學的毛頭小子。

我有點詫異,對他一笑,說:“白珩,再見。”

他也溫柔一笑:“再見。”

我轉頭繼續飛奔,謝天謝地,前腳剛踏進課室門,後腳鈴聲就響了。我拍着胸口舒一口氣,端着穩健的步子走向位子,餘光掃見變态老師正透過他的老花鏡,面色不悅的瞪着我。

我得意地擺擺頭,我沒遲到,沒遲到喲~

吃過中飯,我捧着甜筒走在校道上,陽光猛烈,撐着陽傘也感覺異常炙熱。一輛白色的摩托車速度極快技巧極好的呼嘯而過,陽傘也被車風卷走了。

摩托車停在不遠處的籃球場外,立即就有不少女生圍過去,花癡樣尖叫。我認得這個牌子,哈雷的太子款,市價約莫十幾萬吧。不禁咋舌哂笑,不知又哪家的公子哥,十幾萬雖是不多,但就用來耍帥拉風,卻是有點敗家了。

我蹲下身撿陽傘,摩托車上穿着一身海軍藍白迷彩,戴同款頭盔,腳蹬黑色馬丁靴的男生翻身而下,潇灑的解下頭盔,順勢甩甩頭發,嘴角的笑容燦爛陽光,迷人耀眼,引得圍在旁邊的女生更是跌聲尖叫。

等等,她們叫他什麽?何少?!那個前幾天還追我,今天打我身邊呼嘯而過又不認識我的銀行家小開?難怪能開得起哈雷,難怪有資格敗家,難怪不認識我。銀行家和音樂家組成的幸福家庭的孩子,他實在是有資格得意,有資格張揚,有資格游戲人間。

我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