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這個夜晚真溫暖。
☆、五(3)
是誰說的,出來旅行一定要找靠譜的人,不然誤車誤點誤行程等等各種奇葩的事情會接二連三的發生。
昨夜,我們十個人在天臺上吃着社長他們口下留情剩下的兩只冷燒雞,又叫了兩盒毛豆腐,喝了近五紮啤酒,折騰到淩晨4點,終于撐不住了,才爬回去睡覺了。于是乎,現在已經該吃午飯了,還沒有一個人醒來,除了白珩和我。
本來說好的黃山游也就泡湯了。不知道他們何時才會願意起床,百無聊賴的我正想着要不要将去宏村的計劃提前,自己跑一趟。對面白珩笑着說:“他們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醒。”
他這一笑,讓我想起來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我注視着他,想要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什麽來,可惜他的表情和嘴角的笑容在正常不過,絲毫沒有異常。
“不如我們先去宏村玩吧,那邊一個下午就可以玩兒完。”還在沉睡的葛菲菲忽然從床上彈起來,神采奕奕的說。這個似詐屍一般,不但驚吓到坐在她床邊的我,而且也驚吓得坐在何天床邊的白珩差點掉到地上的舉動,從側面烘托出來她對白珩傾注的情感之多和她為人之随性熱情。
什麽叫一拍即合!
我想葛菲菲好不容易得到和白珩單獨相處的機會,而且,昨晚的事情,我還心有餘悸需要好好思索一番,便說:“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不行!琥珀你不去,我……”葛菲菲顯然沒有得到我的千裏傳音,不能了解我的煞費苦心,湊到我耳邊,“我不好意思。”
我回頭,葛菲菲兩頰已經泛紅了,低着頭好不嬌俏。再看看對面的白珩,他嘴角微揚,眸光澄明:“一起去吧。”
“好吧。”我是為了葛菲菲。
得到了白珩和我的贊同,葛菲菲火速爬起來梳洗,穿了一件水墨紋的長裙,頭發輕輕束在腦後,任由發尾散開,雅靜溫婉與宏村的景致相得益彰。何天則從被窩裏擡了擡睡成雞窩的頭,眯着眼睛慵懶的說:“你們先去吧,我過敏好像還沒好,需要再休息一天。”
我:“……”您這個借口!實在是!太無恥了!誰昨晚還喝酒來着?
當我和白珩葛菲菲坐在大巴上時,我才開始完整的回憶昨天夜裏發生的事。
本來從江邊回來看到白珩睡在我對面的上鋪,自己卻睡在下鋪和葛菲菲對面時,何天非常氣憤,直嚷着要換回來。喝完酒,也蔫兒了,撲到床上就着了,嘴裏還念叨着:“小白,小爺今天非得跟你換回來……”
白珩看都沒看他,爬上上鋪,溫柔的對着我和葛菲菲說晚安,便也睡了。
住院開始我的睡眠一直很淺,夜裏仿佛有一只冰涼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溫柔的從我的眉眼臉龐上一一劃過,最後一只手指停留在我的嘴唇上。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白珩站在我床前,盈盈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他周身圍繞着青白的光暈,迷蒙如神袛。他嘴角微微揚起,溫柔的笑,眉頭卻緊皺着,他注視着我溫柔的說:“小珀,我怎麽辦?我怎麽辦你才能想起來?”說着便将嘴巴印在我的嘴巴上。
我心驚。
我并未推開他。
他的唇柔軟溫和,他輕輕的吻着我,小心翼翼地像是對待一件臻美的藝術品。
他的身上散發着清風的味道。他穿着白色的套頭衫和米色的長褲。他似乎一直這樣穿。
他站在月光裏,像極了一個人。
不知何時我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似夢似真。
然而此時,清醒的我卻開始思考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為什麽我沒有推開他?為什麽我甚至覺得很開心?
我從就沒當他是老師,即使喜歡他的葛菲菲都叫他白老師。
從第一次見他我就覺得他熟悉,覺得他不同。
每一次葛菲菲提起他我的心總會膨脹又酸痛。
他和我接觸,他對我笑,他彈我的腦袋,他說:那以後我也陪在你身邊可好,我心裏像是灌了蜜糖一般。在他身邊我永遠最像自己,不深沉也沒有過去,最純粹的我自己……
我了解這種情感。我很煩躁。我習慣僞裝自己,可是真心怎麽僞裝?
葛菲菲推一推我:“哎,你又神游了?”
我回頭看一眼坐在後面的白珩,他只是溫柔的對我笑,神情如常沒有絲毫的不妥,眼神澄清。昨晚上果真是我做夢了。
“沒睡好。”
“那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葛菲菲又淑女又善解人意;葛菲菲很肯花心思對白珩;葛菲菲是大學教授的女兒,是幸福家庭的孩子;葛菲菲也學天文學;葛菲菲沒有住過精神病療養院;葛菲菲是我室友,她唯一對我好……
我緩緩地閉上眼睛。可是我有我喜歡的人,結璘哥哥那麽愛我。現在我還有何天,他雖然缺心眼兒,不靠譜,有公子哥慣有的脾氣,可是他喜歡我,願意包容我,甚至我一直對他理性又冷淡。
我好不容易有朋友,好不容易像是個正常人,我不能打破這一切。
宏村是一個美麗的地方。背倚黃山餘脈羊棧嶺、雷崗山,雲蒸霞蔚,時而如潑墨重彩,時而如淡抹寫意,恰似山水長卷,融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為一體,被譽為“中國畫裏的鄉村”。
村口的南湖邊,一群群美術學院的學生圍在湖邊作畫,融入景裏——古樹參天,蒼翠欲滴,青藤盤繞,禽鳥鳴唱,垂柳婀娜,綠荷搖曳,倒影浮光,水天一色,遠峰近宅,跌落湖中,水蔭與日光明暗協調,動靜相宜,幽深、雅靜、清新、明麗。
人在畫中游,畫因人而作。
有人在一邊喧嘩。
“嗳,你這兒怎麽能這麽畫呢?”一個穿着牛仔褲棒球衫的男生指着一個畫生的畫說,“明明是青色樹影,怎麽到你這兒就變成橙色夕陽了。”
畫生擡起頭瞪他一眼。
“嗳,你瞪我這也不是夕陽,你這不是取實呀。”棒球衫男生繼續說。
畫生扔了畫筆,操着手冷冷的看他,我估摸着他在盤算要是和棒球衫幹一架的話誰會贏,或者更重要的是,會不會有毀他藝術家的形象。
“嗳,你操着手幹嘛,錯了就趕緊改回來呀。”他還在說。
我向畫作看去,光影色彩沖撞,明顯是更能代表畫家精神意志的印象派。我以前學素描,老師說作畫最主要的是美感,有時為了畫面的整體感,也是會主觀創造一些不真實的東西,更何況是印象派了。
棒球衫分明在找事兒。
葛菲菲看不下去了,提着水墨裙,蹬蹬走過去,對着棒球衫喊:“你丫的有病吧,人家畫畫,想畫啥就畫啥,想怎麽畫就怎麽畫,你在這多什麽嘴!有本事自己去畫,別在這指指點點的招人嫌!”
這個畫面,稍稍有點違和感。我轉頭幫葛菲菲看看白珩的反應,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別處的風景,似乎并未被打擾到。發覺我看他,轉頭又是燦爛一笑。就在我剛剛為葛菲菲松一口氣時,他說:“我們過去吧,不然她怎麽收場。”
我汗!
原本側身的棒球衫轉正臉,容貌俊俏,眉毛長得很有正義感,他挑着眉毛笑着說:“嗳,葛菲菲,兩年不見你怎麽還是大嗓門暴脾氣。”說着眼睛上下打量一下她,“穿這個裙子嘛,倒還是挺淑女的,不過一開口,啧,就全暴露了。”
葛菲菲攥了拳頭向着棒球衫,咬牙恐吓。
正一臉感激的注視着葛菲菲女俠的畫生一看這情況,悻悻的收拾了自己的家夥什兒,大水沖了龍王廟,人家自家人相認了,自個兒還是趕緊撤吧。
白珩也拉了拉我的袖子,“看來他們認識,我們到那邊看看吧。”
盡管我很想八卦,但還是被拉走了。
月沼湖邊,白珩買了一杯飲料給我,“你最愛喝這個。”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檸檬汁,我詫異,他怎麽知道,我已經兩年沒有喝過了,何天都不知道。
他食指彈彈我的額頭,似懊惱的說:“又發呆,這麽喜歡發呆要怎麽辦呀?”
我吃痛,捂着額頭低下腦袋,吸一口檸檬汁,酸澀的味道喚醒味蕾,也喚醒了我不願記起的東西。
“白珩,”我說,很冷靜,“你知道葛菲菲喜歡你不?”
“還是習慣不了檸檬的酸味,你怎麽喜歡喝這個呢?”他喝着和我相同的檸檬汁,吐吐舌頭抱怨,卻又喝一口。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看着他。
“我知道,”他漫不經心地說,又擡起手拿開我捧着杯子的手,笑容爽朗,“哎,這麽大了怎麽還是喜歡咬吸管。”像一個哥哥,無微不至的關心不成才的小妹妹。
我低頭,這個習慣一直改不了,糾結的時候就會咬東西。結璘哥哥也取笑過我,可是就是改不了。
“小珀,”他收起笑容,凝視着我,神色肅穆認真,“那你知道我喜歡你不?”
咚!心髒猛烈地撞擊一下,手猛烈的顫抖。我掃視他一眼,又低頭,“我有男朋友。”
他站在我對面,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的頭皮發麻,我不敢看他。
許久,他嗤嗤一笑,“看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說着拉過我的手,擦去由于我猛烈顫抖而灑出來的檸檬汁。
我竭力保持着鎮靜,想把手自他手裏抽出來,可他緊緊地攥着。我微笑着說:“你吓得我。”又用玩笑的語氣說:“白老師,你拿我做實驗挺成功的,你喜歡的那個人一定會很驚喜的。”
白珩認真的擦我手上的檸檬漬,我不知道說什麽,就又笑。
我的心突突的直跳,它簡直已經要瘋了。
良久的沉默,他終于放開我的手,我連忙收回背在身後。
他嘆口氣,嘴角的笑容有些牽強,“小珀,你別想太多了。我喜歡你,願意呆在你身邊,跟誰都沒有關系。也不用我表白太唐突,你就跟我生分了。”他終于有些頹意,白瓷般骨節分明漂亮的手幫我将額前的碎發挂到耳後,“你叫我白老師,我很不喜歡。”
我六神無主,心裏很亂。不知如何回答他,我又笑。
“來,我們再去那邊逛逛吧。”他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以後的景色如何我明明看了,卻未看見。我不知道最後我們是怎麽和葛菲菲會和,又是怎麽回去的。只知道他拉着我的手很溫暖,跟他在一起很滿足。
但是。
但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不只因為葛菲菲、何天,還因為我,我有愛的人,我住過精神病院。
不過回去的大巴上,多了一個人坐在葛菲菲身邊。
☆、五(4)
夕照是江南最美的景色。
我們坐在大巴車裏,棒球衫接口跟我們不認識,硬要擠到葛菲菲身邊坐,我便和白珩一起坐。坐下來的時候,葛菲菲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識趣的棒球衫。
車子搖晃人在夕陽裏纏綿混沌的思緒。夕陽碎在車鏡裏,摻在屯溪人吱吱喳喳的方言裏,揉在身邊人伴随着黑夜降臨不再澄明的眼睛裏。一切都溫柔的将暗藏在心中的每一寸思緒拉得很長很長。
我在這樣的缱绻的夕陽裏困倦的閉上眼睛,趁着大家都迷糊的當口,将腦袋一歪枕到白珩的肩膀上。他沒有躲開,只是調整了一下肩膀的高度,我更加舒服了。
沒有人看見我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也沒有人知道我心裏的小人已經高興地快蹦到了天上。
回到青旅,何天他們只是剛剛起床,湊巧跟我們出去吃晚飯。白珩簡單的說研究院有事,便回了廣州。他空下來的床鋪便自然的被葛菲菲帶回來的跟屁蟲征用了。
整個晚飯席間,棒球帽不停地挑逗葛菲菲,什麽“你小時候胖的跟個包子一樣,現在還是小籠包子”“你說你一天打打殺殺的,穿個長裙怎麽方便”“你一女的,學什麽天文物理,你看學物理的有哪個長得好看,我看你呀,現在這樣也就到頂峰了”······
雖然白珩不在場,但是好歹還當着這麽多男生的面,葛菲菲終于還是被他損得忍無可忍,不顧形象的爆了粗口:“你丫的陳家林,你以為你是哪根蒜呀!老娘我長成啥樣幹你屁事,誰跟你一樣,小時候是個矮個蒜頭,現在去了英國也就是個流氓紳士!老娘不揭你底就不錯了,你還叨叨說個沒完了。”
于是,我們才知道原來棒球帽叫陳家林,看來還是葛菲菲的青梅竹馬。
葛菲菲教訓陳家林的空檔,社長一邊啃着土雞腿,一邊對胖師兄說:“我看着陳家林也是八字欠收拾,竟然敢公然挑釁葛女俠,這不是拉仇恨麽。”
“葛菲菲,你好歹注意一點,這還是在外面呢,”何天正常的時候總是倜傥公子的形象,“我們都不想說認識你了,從廣州到安徽,丢人丢得太遠了。”
我一直坐在何天身旁喝安徽米酒。不知這米酒是用什麽發酵的,甜甜酸酸的,很好喝。我喝了一瓶之後,覺得腦袋暈乎乎的,臉也燙燙的。
社長說:“何天,你看看你媳婦,好像醉了。”
胖師兄說:“你騙誰呀,琥珀酒量那麽好!”
何天拍拍我的臉說:“琥珀,你真醉了?”
我拿開他的手,笑着說:“我沒醉,還能再喝兩塊錢的。”
他奪下我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看酒瓶,揶揄的笑着說:“這米酒15度,你喝了一瓶多,還說沒醉。”
嬉鬧中我們結束了晚餐,何天背着我在老街上随便的轉了轉便回了青旅睡覺,明天早上要早起爬山看日出,雖然我很質疑何天他們是否還能睡得着。
時光靜谧浪漫,我卻懷了心思。趴在他背上,我看着他細細的脖子,潇灑的肩膀,我想,何天語文一定學的不好,他不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想着我便咯咯地笑了。
“笑什麽,有什麽高興地?”他偏偏頭問我。
“嘿嘿,我沒想到你會喜歡我。”
“這有什麽奇怪的,我覺得你好,就喜歡你。”他不着痕跡的說。
“我住過精神病院,還別扭做作虛僞,”我咯咯的笑,“你們好傻呀!”
他停下來,背部僵硬。許久,他說:“難怪呢?你那麽不一樣。”故作輕松,“原來是個神經病。”
我暗暗地想:後悔了吧,小公子哥兒,快跟我分手吧!
何天将我摔在葛菲菲的下鋪上,我翻個身便睡着了。酒真是個助眠的好東西。
半夜裏,我睜着大大地眼睛看向窗外,烏雲遮天,沒有月亮。夜裏窗外的涼風吹進來,腦袋隐隐的痛。
屋內微有鼾聲,胖師兄睡得黏黏糊糊的夢話:“你讓我脫我就脫,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對面的床上何天的睡姿很潇灑俊美。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一如這個夜晚。我是不眠人。
淩晨四點鐘,我一一叫醒有各種起床氣的同伴,梳洗待畢,向黃山進發。
我們乘坐纜車到達了天都峰時,東方微微開始泛紅。我來時忘記帶長褲,穿條短褲,套了件遮不到膝蓋的的外套,站在雲霧缭繞的山頂上,感覺腿上的每一條汗毛都知錯了。何天脫下長衫,裹在我凍的顫顫巍巍的腿上,然後從後面抱住我,笑嘻嘻的說:“抱着你果真比較暖和。”
太陽的光霞一點點的從越來越淡的天幕中透出,“你幹什麽呀!”葛菲菲又打破了平靜,陳家林将胳膊搭在葛菲菲肩膀上,也笑嘻嘻的:“我沒睡醒,好困呀!你扶着我點。”
不知是秉着“伸手不打笑臉人”原則,還是同情心發作,葛菲菲不情不願地撇撇嘴默許了。
在太陽跳出來的一瞬間,我看見陳家林的搭在葛菲菲肩上的手緊了緊。
這個充滿希望的早晨,山間雲霧缭繞,我站在一群可愛的人中間,裹着何天的衣服,想念着白珩。我想将從前那些灰暗的事情都從陰冷的麻袋中拿出來,曬曬太陽吹吹風。
親愛的太陽,請你帶去我對結璘哥哥的思念。
跳躍在雲間的太陽似我飄搖不定迷惑的心事。我看着這個調皮的孩子,它腼腆的笑着,從不曾經歷人間疾苦。
已經露出一半的太陽終于隐在烏雲中,這是一個不完整的日出。但是絲毫沒有影響我們的心情。沒看成日出的缺心眼兒的我們,沿着山路去了光明頂,最後到了玉屏樓再坐纜車下山,一路上歡天喜地。
日出?沒看成。
迎客松?沒注意。
妙筆生花?沒看見。
童子拜觀音?沒找着。
那你們倒逛了個什麽呀?
我們逛了心情。
下午我們乘坐晃晃悠悠的火車回了廣州。社長一路哼哼唧唧的說:“不是說包機嗎?不是說包機嗎?”何天白了他一眼。
☆、六(1)
回到寝室,打開郵箱,我才知道樂極生悲是怎麽一個意思。
國慶整整七天的假期我在外面玩的不亦樂乎,全然忘記了要做作業這等事。于是乎國慶收假後的一個星期裏我都忙着補各種數學作業。數學作業呀,我就不說要做多久了。
再加上統計學的基礎課是那種你一節課不去上,下一節你就永遠弄不明白老師在眉飛色舞熱情激動的講什麽的課。于是我每天熬夜到淩晨寫第二天要交的緊急作業,白天又不能不去上課,一般才剛剛睡着又得要起床。
我終日奔波在圖書館和寝室的兩點一線間,連吃飯都是路過飯堂時順帶着買了速食。有時候一個下午沒有課,我就坐在圖書館裏要一杯咖啡坐到晚上十點鐘閉館。
何天找我多次我都沒有時間和他吃一頓飯。我告訴他,也告訴我自己,我很忙,沒有時間。
在這忙碌的一個星期裏,有一個下午,我一手提着笨重的電腦,一手捧着一個巧克力味的可愛多走在10月下午六點鐘的夕陽裏的時候,我很生氣,我很糾結:為什麽我有這麽多的作業要做?真是的,當初就不該賭氣選這個專業。還有社長他們,明明是物理專業為什麽就能那麽輕松呢?他們玩得時候好歹也收斂一點,稍微玩得不那麽歡快一點,可能就不那麽招人恨了。
想着這些,我覺得就算吃了涼涼甜甜的甜筒心裏都是燥熱的。
10月份了,廣州的陽光還是當仁不讓的炙烤着,連下午六點鐘的陽光都毫不客氣。我低頭,甜筒在這樣的溫度下,終于忍不住炎熱,化得連形狀都沒有了,黑色的汁液順着包裝流到了我手上,有點惡心。
再擡頭的時候,對面來了兩個人,一個長得很像金城武,他旁邊的是個美女。我一個沒走好,被腳下不平整的紅磚路上突起的一塊轉頭給絆了個趔趄,手中化得沒型的甜筒瞬間不見了蹤跡。
我還在平衡自己的身體,頭頂上“啊”的一聲尖叫。站穩後擡起頭,只見我那個可愛的惡心的黑巧克力甜筒端端正正地親吻了美女白花花的大腿後,順着她的美腿滑了下去,一路也不忘留點印記。
美女惡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齒的。看着她比我狼狽的樣子,突然我就不生氣了,也不糾結了。
她委屈地看着白珩:“白老師~”聲音帶着哭腔。
白珩沒有看她,只是操着手站在我對面,似笑非笑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美女終于繃不住哇的一聲哭着跑了。
我白了他一眼,拍拍手,得意的說:“怎麽,又不怪我。你也看到了,這是意外,我也差點摔了。”
他還是不說話,就在我以為他要替美女出氣的時候,他走過來,溫柔的注視着我,唇邊笑容和煦:“還吃不?咱再買一個去。”
我一愣,我甚至都想好了他要是數落我的話,我該回敬他些什麽,可是沒想到他卻那麽說。
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白珩,對不起,那個你趕緊去看看吧。我還要去圖書館補作業呢。”
說完,我便心虛的拔腿就跑。
坐在圖書館裏,我聞聞手上甜筒留下的甜甜的香味,想,白珩長得那麽好看,身邊當然會有很多女孩子追求,我不理他,過幾天他就忘了我吧。
甜筒香味的保持期是一天,一天之內無論你怎麽洗手它都會存在;那麽愛情呢?我記起他送望遠鏡給我們的那個晚上,他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臂,一只手撫在我的酒窩上,他說:“你實在像一個故人。”
他的故人長得像不像梁靜茹?他喜歡我是因為我長得像梁靜茹嗎?可是我确實長得不像,我像孫藝珍。
我甩甩腦袋,不行不行,我還有大把的數學作業要做呢,我連我男朋友都沒時間理,哪有空去想一個不相幹的人呀!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一個星期後,我的作業補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不着急的了。周六的夜晚,我穿着背心趴在書桌上終于安安穩穩的睡着了。
什麽東西在響?應該是葛菲菲回來了,她最近也很忙的樣子,一天到晚不着宿舍。
“你自己拿鑰匙開門吧,我實在起不來了。”我頭也沒擡,眼睛也沒睜對着門外喊。
“你快醒醒吧,”感覺有好久沒見的葛菲菲掀掀我的頭發,對着我沒好生氣地說,“我不在門外面,是你自己的手機響。”
我不耐煩的推開她:“肯定是何天,幫我接一下,說我沒空。”說完就繼續會周公去了。我真的需要睡眠。
“喂,白老師,嗯,琥珀說她……”
嗯?白老師?白珩?!我一個機靈醒了過來,一把奪過手機。
“白珩?”
“嗯,在睡覺呀。”白珩輕笑着。
“嗯,剛剛補完作業。”
“那剛剛好,”他很高興,“明天省天文館有一個關于月亮的展覽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呗。”
“嗯,我去!”毫不猶豫地,關于月亮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好,那明天見。”
收了線,我轉戰到床上去睡覺。将夢将醒之際,一個詞語從我的腦子裏冒出來,使我不得不開始思考關于“忠貞”的問題。
我的腦海裏有兩個小人在争論。
忠貞琥珀:你就真的就忙到了完全沒有時間見何天,甚至一通電話都不打的地步嗎?
學霸琥珀:那麽多數學作業,你以為很好做呀!
忠貞琥珀:如果真的這樣,那今天已經忙完了,為什麽不給他打一個電話,約他出去吃飯呢?
學霸琥珀:我不是還沒來得及嘛。
忠貞琥珀:好,那你現在打。
花心琥珀:可是我明天已經約好了白珩去天文館。
忠貞琥珀:別再狡辯了,問問你自己,你明明就是不想見何天,躲着他!
花心琥珀:你胡說!
忠貞琥珀:我胡說?!你原本喜歡結璘,現在又喜歡白珩,從頭到尾你把何天當成什麽了?
花心琥珀:你住口!
忠貞琥珀:你對他不公平!
花心琥珀:……
面對忠貞君的惡形惡狀,花心醬終于敗下陣來。
是呀,我從來就對何天不公平,他追我三次,我還出難題給他;他那麽喜歡我稀罕我,我卻把跟他在一起當做是只當做件好事;我不喜歡他張揚的哈雷摩托車,他就換成單車;他關心我,我愛理不理;他跟我撒嬌,我嫌他煩;他對我好我當做理所當然……
在我心裏,住着兩個我。一個是面對何天時,高傲理智到冷漠的我;一個是面對白珩倔強別扭到做作的我。沒有任何一個是可愛的,我原來不是個可愛的人。
我把腦袋縮進被子裏,我這個讨厭鬼!對我好的人我偏恃寵而驕,愛理不理;我喜歡的人,我卻畏首畏尾,将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晴時盼雨,雨天又盼晴,我就是作。
一個星期的起早貪黑,我終于撐不住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生病了,症狀很像是感冒,但又不能進食,一吃東西,甚至一喝水就胃疼。醫生跟我說:“都成這樣了,連喝水都痛,沒得治了。”
“轟”的一聲,我的世界塌掉了一半,我還沒見到我爸爸媽媽,還沒告訴白珩我喜歡他,還沒等到結璘哥哥,我不能死。
我期期艾艾的拉住醫生的衣角,白白的,我以前最讨厭的顏色看起來卻突然那麽生動,我說:“醫生,我到底是什麽病,我死也得死個明白不是?”
醫生看了看我,清清嗓子說:“‘作’病,晚期。”
聽完,我“哇”的一下又吐了。
醒來後,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給白珩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明天不跟他去天文館了。我又給何天發了條短信,約他明天下午三點鐘在北門口的咖啡館見面。
------題外話------
考試月學渣實在是難熬,好久沒更新,親們見諒~
☆、六(2)
司命是一個過分頑皮的小老頭,他喜歡在醉酒的時候提起命運之筆胡亂在你的額頭上畫上亂七八糟的際遇,然後躲在青天白雲後,提着酒瓶笑嘻嘻的看你驚慌失措,無可奈何,悲痛淚流的表情。
星期天早晨,窗外狂風大作,雷聲陣陣,電光閃閃的大雨,我懷着慶幸又抱歉的心情又縮進被子裏睡覺時,愚蠢的我絲毫未能預見到将要發生的,令我悲痛欲絕的事情。
我似是因這樣的大雨得了特赦,心裏竊竊有些歡喜,一邊聽着雨聲,一邊想着:睡吧睡吧,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吧。是的,我有些怕見何天了,我反悔了,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做的那個決定到底是否正确。
兩點鐘,雨還在下,瓢潑而至。天氣預報說:因受太平洋臺風“美人魚”的影響,本市今天會有持續的突降暴雨······
兩點半,雨停了,天漸漸亮了,地面的溫度也慢慢高了起來,蒸發了雨水懸在空氣中,濕濕的,黏黏膩膩的。
我不得不爬起來,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它也替何天打抱不平了,那就讓我去還給他吧。
我到達咖啡館的時候,何天已經坐在那裏了。他就從落地窗裏遠遠地就對正在過馬路的我招手,嘴咧的大大地,不能再明朗的笑容。我低低眼眸,我不敢再看他明豔張揚的表情。
走進咖啡店,我坐在何天對面,要了一杯拿鐵,不加糖。
他很高興,又做着委屈的表情撒嬌:“琥珀,你終于補完作業了,知道理我了。”又恨恨的說,“丫的!是哪個老師布置那麽多的作業,我讓我爸給學校裏捐棟樓,然後把那些老師都打發回家看孩子去!”
我看着他,在心裏預演了千萬遍,決絕的、狠心的、理智的分手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我懊惱為什麽他還是不能知情,對我壞一些,甚至不他那麽高興,我也能輕松地說出口。
可他偏偏不能如我所願,抓起我的手,放到他肚皮上,委屈的說:“琥珀,你看看,一個星期沒見你我都瘦了,為你食不甘味,‘衣帶漸寬’,瘦比黃花了。快,”他大喊,“服務生,先來一客‘黑森林’,”又問我,“你想吃什麽?”
我喝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頓時充斥着喉嚨。葛菲菲總說我味覺遲鈍,其實她不知道,我并非真能飲苦當甜,也并非味覺遲鈍,只是,苦咖啡的作用是:提醒。
提醒自己狠心。
定了定心,我緩緩地将手從何天手中抽出來,看着他漂亮明澈的眼睛,我說:“何天,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頓一頓,“我想我們還是······”
‘分手’二字還沒能說出來,兜裏的手機叽哩哇啦的響了起來。我下好了一顆動搖的決心又竊喜了。嘆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
“喂,是琥珀嗎?”一個男聲,大約四十歲的樣子,急切的,有些不顧形象,聽到我的聲音後似有絲絲的放松,又很緊張。
“我是,你是?”我沒能分辨出他是誰。
“我是林叔叔記得嗎?”
我搜索一下記憶,想起來了,我爸爸大學的朋友,現在的同事,國慶前跟爸爸一起去緬甸了。小時候經常見他,但是後來爸爸換了工作後就少見了,他為什麽會給我打電話?我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我想起來了,林叔叔,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琥珀,”聲音艱難,“琥珀,林叔叔,林叔叔對不起你。”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緊緊抓着手機,我好像能預想到他要說什麽了,但是我不相信,我深吸一口氣,等着他說完。
“琥珀,你爸爸,”哽咽聲,“你爸爸被困在山上,失去聯系三天了。我聯系不上你媽媽······”
我倏地站起來,打斷他,鼻翼忽閃忽閃的,我笑着說:“林叔叔,你跟我開什麽玩笑呢,你不是和我爸爸去了緬甸的石頭市場嘛,哪有什麽山呀。”
“我們回來的時候經過雲南,你爸爸聽人說蒼山有琥珀······”
“你胡說,”我沉着聲音,盡量讓自己平靜,可是身體不住的顫抖,“你們從緬甸坐飛機回西安,怎麽會跑去雲南降落。”
“琥珀,你冷靜······”
“林叔叔,你別開玩笑了,”我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支撐,緩緩地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