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伺候他起居,還整整三日?”南袖雙手插胸,撇着嘴頭轉向了一邊,滿臉都寫着拒絕,“明明說好道個歉就完事兒了,怎麽還要伺候人啊?我不幹!”
我,南袖仙子,乃堂堂鎮南府的小主,從來都是仙婢環伺,衆星捧月長大的,讓我伺候人??小心我給你伺候走咯~
“我看令妹如此勉強…”孟闕悠悠嘆了口氣,佯裝大度道,“南澤兄,這事要不就算了吧,不就三天麽,在下能照顧好自己…”
“這怎麽行呢?”身為一府之主,鎮守一方的天神,一言既出當驷馬難追,豈能讓孟闕看了笑話…他神情冷肅了起來,瞪着南袖嚴聲道,“由不得你推辭抗拒,這是命令!”
鬧歸鬧,這兄長一旦較了真,南袖可就不敢再造次了,只得撅着嘴不情不願地應承了下來。瞄了一眼榻上的孟闕,只見他手肘撐着膝蓋,以手支頰,偏着頭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嘴角輕勾,一副看戲的表情…
南袖杏目圓瞪,咬牙切齒,只想把這條狡猾的老青龍剝皮抽筋挫骨揚灰…看來得抽空去趟九重天,請教一下哪吒三太子了,現在這些龍族沒人收拾愈發的無法無天了。
然而,南袖艱苦的仆役生活才剛剛開始…
先是要伺候他穿衣洗漱,南袖心下了然,這擺明了就是要整她,因為神仙不同凡人那般貪戀享受,着衣盥洗都是自個兒用仙術搞定的。南袖不想遂了他的意,端端坐在一旁的圓凳上,卻是扭過頭去裝作沒聽見。
“哎,在下也覺着甚是為難仙子,我還是請南澤兄收回成命吧。”假客套,真威脅。
算你狠…
南袖終是起身,一把取下木施上懸挂着的粉色外衫…不由地眉頭一皺,這老青龍到底什麽品位,穿的這麽粉嫩,招桃花嗎?真是俗不可耐…
忍着嫌棄,服侍他穿好了衣服,又說肚子餓要吃早膳。南袖就納悶了,雖說仙界有聚衆宴飲的飨食之樂,但那純粹是圖個氣氛,平素裏仙人大都辟谷,不逞口腹之欲。怎得這老青龍就這麽特殊,還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
行行行,算她南袖倒黴,不就吃食嗎,吩咐膳房準備上不就行了。南袖招來仙侍,本來一片好心,想着讓孟闕報一下菜譜,也好合他胃口一些,把這位爺伺候好了省得刁難她…誰知這蹬鼻子上臉,恬不知恥的老青龍居然要吃她親手做的!
“孟闕,別太過分哦…”南袖銀牙都快咬碎了,在暴走的邊緣來回試探。
“蒼龍閣的仙侍便是這般伺候在下的,不成想這鎮南府竟還有別的規矩…”孟闕一臉“歉然”,婉轉道,“是在下失察,我還是告知南澤神君,讓他無需操心,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的…”
又又又把大哥擡出來…這大叔還真是會拿捏她命門。罷罷罷,不就烹食調羹嗎,你敢吃我就敢毒死你!
“得了,惺惺作态,”南袖翻了一個白眼,“我親自下廚還不行嗎?啧啧,你看看,都餓的流口水了,真是個小可憐~”說着,忽而傾身欺近安坐于榻上的孟闕,拇指指腹抹了抹他唇角的那兩個大墨圈。
孟闕一愣,還沒有哪個女仙離他這般靠近過,南袖放大的臉龐呈現他眼前,雖說不喜她刁蠻無禮的做派,但這五官的确是無可挑剔,十分的精致耐看。
不過,跟這惡毒的言語比起來,這面容再美也激不起他半分好感。想起那兩個墨圈,想起這兩兄妹憋都憋不住的嘲笑聲…孟闕再一次的陰沉了臉。
哼,惹我不爽,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好過…南袖這下舒坦了,那是相當的快意,搓搓手,撣撣衣裙,給大爺做飯去~
九重天·勤政殿
不是北海水君圈了北荒土地公的湖泊養蚌珠,便是太上老君偷摘了別人家的仙草煉丹…翻來覆去,都是為着一些雞零狗碎的瑣事争執不休,這真的是一個天帝該幹的事情嗎?這家長裏短的破事,真的需要上達天聽由他來做主定奪嗎?
怒火中燒,憤然将案上的奏折掀翻在地。
端立于一旁陪侍的婉露走下玉階,蹲了身子,将散落滿地的折子撿拾好,寬柔道:“陛下何必與這些死物置氣,氣壞了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婉露,在你飛升之前,你想象中的天庭是怎樣的,想象中的天帝…又是什麽樣子?”寂遙凝視着她,語氣苦悶,還帶有一絲自嘲。
“天庭與我想象中別無二致,是那樣雍容端莊,富麗堂皇,是一個凡人竭盡想象,也想不出的奢侈曼妙…”
“那天帝呢?”寂遙輕聲追問道。
“天帝?”婉露将收好的折子齊齊放回桌案一角,微微一笑,“天帝跟我想象中也一樣,一樣的品貌出衆,仙姿邈邈,于人間是龍鳳,于仙界是巨靈。”
寂遙卻是笑了,搖頭稱奇:“你什麽時候學的這些奉承話兒?”
“陛下,我說的都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自從南煙訂下姻親以來,寂遙整個人好似進入了綿綿不盡的梅雨時節,一顆心潮濕煩郁從未被晾幹過,如今被這向來沉穩娴靜的婉露一陣吹捧,莫名晴好了起來。說起飛升之前的事,倒是真的有點想念人間了,在人間時,嫌惡人類的無知與無能;登仙之後,卻還記得雲端之下的那個世界,是有人情味和煙火氣的。
他本最讨厭世俗的煙火氣,曾自我隔斷紅塵,遺世而獨立,到頭來,能記得的東西,卻只有這些。
“我們去人間轉轉吧。”他突然提議道。
婉露怔然,忍不住确認道:“我們?”
“這裏只有你我,不是我們還能是誰?”寂遙有些好笑,看她呆愣的樣子,将才拍馬屁的機靈勁兒都去哪了?
他不知道,她對他的笑顏,是毫無抵抗力的。
她抿唇一笑,欣然應允:“好。”